第二天早上,我开车去办公室,我慢慢的兜着圈子,仔细看有没人在跟踪,我发现只有一辆车在跟踪我,是辆警用的民车,知道只是他们常规工作之一而已。

九点钟,我打电话给不愿与警方合作的坡地建设委员马学维。

“马先生,我是赖唐诺。”我说。

“请问有何贵干?”他问。

“我要打听一些你在主管的,近郊坡地建设计划的内情。”

“不行,我已经嘴巴太快了一点,我不可以再说了。”

“我不要传统的那些数据。”我说:“我要的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要的是你个人对费律师的感想。”

“你是什么人,记者吗?”

“不是,我是一个嫌犯。”

“一个什么?”他提高声音问道。

“一个嫌疑犯。”

“什么嫌疑犯?”

“我自己也希望知道。”我说:“警方在找我麻烦。”

“你认识费律师吗?”

“完全不认识,不过我现在正在想多知道他一些。”

对方很小心地保持静默一段时间,然后他说:“为什么想到找我呢?”

“想和你谈十五分钟。”

“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我不是自作聪明。”我说:“我只要求十五分钟的接见。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必说;你不想回答的可以不回答。警方对你尚未完全释嫌,只不过他们目前想把我看成头号嫌犯而已。我们俩可以说站在同一立场。你不也在受嫌吗?”

一阵沉默之后,对方说:“我就给你十五分钟。你到我这里来,你过来要多久。”

“十分钟就可以了。”

“好吧,十分钟之内你过来,你只有十五分钟,到时我请你走路。如果说得不上路,说不定不到十五分钟,我就请你走了。”

“公公道道。”我说。

实际上,马学维的办公室离开我打电话的地方只有两条街。我走过去把我名字告诉接待小姐。

她好奇地看我。她说:“赖先生,请进,他在等你。”

马学维是体育选手一类的典型。他宽肩,三角,多肉的颈部,曲浓的眉毛,短短的鼻子,方下巴,大手掌。

他用灰眼珠看我,从头到脚。

“赖,你坐下谈。”他说。

我坐下来。

“想知道什么,赖?”他问。

我说:“你是董事会的一员,你们公司即将招标。费律师是你们的律师。费律师有没有必要,一定要把所有底案事先给你们大家一一看过?”

“当然,那是一定的。我们做一笔大标。我们要知道投标者是些什么人,我也要知道别人肯出什么价。”

“你们已经定好了他报告的时间了?”

厚厚的手指打鼓似地敲着桌面,“是正要想召开会议。”他说。

“由谁来召开。”

“由费律师。”

“什么时候?”

“他说还有一些底标没弄好。也是最重要的部份,这一次会议的召开,事实上已经迟了一些了,但应该是即将召开的……,赖,这些我对警方都详细说过了的。”

“你没有告诉他们,谋杀案发生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浑蛋,我当然没有!我在哪不关你的事!再说,和警方合作……警方给你多少合作?!

“他们来东问西问,然后一转身,他们把我回答的告诉新闻记者,换取记者的合作。结果,你自己的私事,自己会在报上看到!”

我说:“你是指你私人隐私权被他们送给记者了?”

“随你说啦,你来干什么?”

“我是私家侦探。”

“不像。”

“我在办一件一个女人委托的重婚案子。当她知道她丈夫在洛杉矶尚有一位已结婚的太太时,他拿了她的终身积蓄,离她而去。

“我设法追踪他来到洛杉矶。我要讨回公道。

“我尽量要不使我的客户抛头露面。由于目前不便说的理由,警方认为她……可能是费律师被谋杀时,在费家的那女人,再不然她就是在费律师被杀不久后离开现场的女人。”

“经你一说,似乎当时有两个女人在场。”

“我是如此说呀。”

马学维又用手指敲打着桌面。他的手指顾示紧张,但脸部像石膏一样丝毫不起反应。

过了一下,他问:“还有什么?”

我说:“警察最不喜欢的事,是私家侦探有什么消息但不告诉他们。我目前不能向他们泄露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客户出面。警方盯住我的屁股猛咬。目前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些可靠的线索出来,甩给他们,转移他们注意力,让他们奔向另一条路上,使我自己喘一口气。”

“所以才来找我?”

“是的。”

“因为警方一定在跟踪你。见你来找我,不知为的是什么原因,于是警方就开始盯我。”

“他们会想你有什么我要的消息。”

“他们知道你来这里了吗?”

“那是一定的,一条尾巴很明显跟了我很久。”

“我不希望提起他们注意。”他说:“我有私人理由,不希望他们跟踪我。”

他是粗颈宽胸一型的人,完全不像家庭以外另有金屋藏娇的那一种人。

他看向我,我不说话。

“私人,完全和别人无关的理由,”他强调说:“我不会告诉警方,我也不会告诉你,我更不希望这种私人事件上报。”

“我懂。”我说:“我问一件事。”

“什么?”

“你有没有一点怀疑,费律师虽声誉卓着,但是暗地里他是有野心,自私的两头蛇,和商人勾结图利?”

他反问我一句,使他的心思十分明确。“你说呢?”

“我认为是的。”

他思考了一下。他说:“请你不要问我要意见,只说一些你的看法给我听。换言之,你既然来了,你说你的,我这一方由我自己决定。”

“不行。”

“为什么?”

“你的消息不告诉我,我无法出牌。”

“不行。”他说:“我不能说。不过我有办法,我不在意聘请一个聪明的私家侦探。”

我说:“要是你们的底价被影印拷贝,通知了后来的张三先生。张三会知道你们的真正底价,这一招值多少钱?”

“大概五十万至一百万吧。要看数据是否包括所有一切附属工程,我们的做法,计算方法等等……不过这是一大堆的文件,多得来不及抄,来不及算,也来不及看。”

我说:“如果你有一小时时间,我有一件有趣的东西给你看。”

“你要求什么回报呢?”

“万一我被卷入,我希望你的声誉可以做我后盾。”

“我对你不认识,我不能保证。”

“我让你自己作主。”

他伸手去拿帽子:“多久?”他问。

“一小时足够了。”我说:“有一件事你要注意了,我是被人在跟踪的。我们要把尾巴甩掉,才能到目的地去。”

“你有办法吗?”

“跟踪是我的吃饭本领,”我说:“我知道怎么去跟踪,我当然知道怎么样能甩掉跟踪我的人。”

“我倒想学一下。”

“第一是在发动任何行动前,要假装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这一次,和你是在友谊性交谈。你是本大厦一个住用户,你在九楼,你可以打电话给楼下警卫说你有事,要偷偷出去,所以请他准备一架电梯停在七楼上。

“我们走向电梯,跟踪我们的人可能只看住前面大门。也许另有一位跟踪的在九楼走道上。我们在九楼进电梯;我们在七楼出电梯,我们快快进入在等我们的电梯;请管理员开我们直下地下层,我们自后巷走出去;先找一个有后门开向巷子的店,从后门进前面出;我们找辆出租车带我们去租车公司,我们租车去目的地。”

“甩掉一条尾巴,要花那么多劲呀。”

“甩掉一条能干的尾巴,确要花那么多劲。”

“一定有用?”

“在九楼走道的人想象中,在楼下大门口的人一定会看到我们。只要我们自顾自不要表现出已经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们,多半我们可以成功的。”

马学维拿起电话。他对秘书说道:“把大楼警卫长给我接过来。”过了一下,他说:“我是九楼马学维。我要你派个人把一架电梯开到七楼,是的,七楼,我要用来开溜的。我要他开了门在七楼等着。等到我进电梯,我两分钟后要用。”

他听了一下,露出牙齿笑了。“谢了。”他说。把电话挂上。

我们等了两分钟。电话铃响。马先生接听。他对我说:“电梯准备好了。”

“我们走。”我说。

我们并肩走出办公室。走过走道,进入电梯。

一个本来在饮水机边上的男人,若无其事地走向九楼一家房地产公司。

电梯门关上,马学维说:“去七楼。”

开电梯的先生把电梯在七楼停下。马学维带头,走道中没有人,我们步进停在那里等的另一架电梯。

一位瑞典籍的开电梯的好奇地问:“先生,怎么啦,有什么不正常吗?要不要我替你做什么,马先生?”

“什么也没有。”马学维道。一面边给他五元钱。“我们一直下地下层。”

“是的,”他说,电梯就一路不停直下地下层。

马学维看向我,牙齿露出来。“你要知道,赖,”他说:“我开始喜欢你起来了。我觉得你做任何事都可以胜任。”

“谢了。”我告诉他。

我们出来进入后巷,找到一家运动器材店,前后门都是开着的。我们进入,两人互相说话,有如我们热烈在讨论一件事,把周边的一切都忽视了。我们走过一群店员,都想问我们我们要选什么用品,但是不好意思打断我们的话题。我们走出前门,步上人行道,上了出租车,来到一家租车公司选了一辆车子,开到汉密街一三六九号。

我把车停妥,自口袋取出钥匙,把大门打开。

“这里到底有什么,赖?”马学维问。

“其实,”我说:“由你来告诉我比较妥当。”

我带路走进餐厅。

餐厅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马学维看向我。

我转身带路往回跑,“来,”我说。

“来这里干什么?”他问。

“我本来要给你看些东西。”

“东西呢?”

“不见了。”

“哪里去了?”

“我想要找出来。”

“先告诉我是什么?”

“一批东西吧。”

“到底什么东西。”

“一连串放在这里的复印机,一共有五组。”我说:“都是最新快速型式的。”

他看向我,扇着眼皮,过了一下,他说:“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费律师家的常客吧?”

“当然,有很多公事,他喜欢放在家里做。我和费律师又有太多的事联络。”

“费宅离开这地方有多远?”我问。

他抬眼四周估计一下,他说:“四条街远。”

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带路走出房子。我们的脚步声在这宽广的客厅,门厅,引起了回音。

我把大门锁上,走向东侧的邻居。

“请问你,搬家的汽车是什么时候到隔壁那家人家,来搬东西的?”我问。

“问我问对人了。”那开门接待我们的女人说:“清晨两点三十分正。”

“你不会正好看到车厢上漆的是哪家搬家公司吧?”

“不会。我不会半夜两点半爬起来看隔壁人家在做什么?”

“声音不小吧?”

“所有人都不开口。不过大卡车爬到这里来,人员跑进跑出,手里抬着东西。这幢房子应该是空屋。我告诉你,他们用毯子从车顶上垂下来,把有名字的地方遮起来了。”

“清晨两点半?”

“没错,”她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

我说:“我可能要买下这幢房子,我希望里面一切东西的确已经全部搬出去了。”

“我看应该是搬空了。一个大车厢全部装满了。不是那种可以堆高的货,不过满满一车厢是的确没有错的。”

“不知怎样感激你。”我说。

我转身向马学维,“好吧,”我说:“我们回租车公司把车子还掉,用出租车回

你公司。我们从巷子回去,再用那瑞典人的电梯上楼,那些条子还以为我们始终没有离开过大厦。”

马学维说:“赖,我开始渐渐了解你想告诉我什么了。”

“那很好。”

“你虽没直说,但是已经有点意思了……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事。”

“我只希望对你能有用。”

“对我是有用,只是不知道怎么个用法。”

我们依照我们设计的方法,乘电梯到九楼。那个在饮水机旁,后来进入房地产公司的男人,并不在九楼走道上。

“你的车停在那里,赖?”马学维问。

“两条街外停车场里,我走过来的。”

“你认为有人在跟踪你?”他问。

“这一点绝无疑问。”

马学维问:“赖,我需要你的时候,怎么能找到你?”

我把公司名片给了他一张。

他看着我,思索地说:“你比你外表看来要聪明得多,”过了一下,他又加一句:“其实外表也已经聪明外露了。”

他自己笑了。自从见到他后,这是第一次开始看到他牙齿。

他用他大手挤着我的手。“赖,要谢谢你,”他说:“我想事情的最后结束一定会圆满的。你我两人在同一条船上。为了不使警方紧迫着追问我凶案发生时我在哪里,我真的应该提供一些证据给他们,让他们先忙一阵子,空不出身来。”

“凶案发生时你在哪里,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当然我知道我在哪里!”他说:“此外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就是不要把那个人一起拖出来,弄得大家知道。”

“好吧,”我说:“反正你需要时,找我是找得到的。”

我又回到电梯,给了五元给开电梯的,我说:“地下层。”

电梯把我带到地下层。我向开电梯的挥挥手,随意地走出后门,就如刚才和马学维一起走一样。

我又到租车公司,另外租了一辆车,我左拐右弯确定没有人在跟踪我,然后去我备用公寓看葛达芬。

我文雅地把钥匙插入匙孔,突然第六感告诉我,什么地方已经出了差错。

我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有客人来了。”我说。

没有回音,我站进去一步。

整个公寓有如被台风刮过。床罩被掀起抛在地下。床垫被翻转竖在房间一角,所有抽屉都被拉出来,壁橱中的衣服都被拉出来,随便散在地下。

我听到从小厨房有声音传出,一只锅子落下来掉在地上。

我一下把厨房门打开。

李瑟灵在厨房里,站在一个小柜子前,把里面锅子壶子抛出来,用手电筒在照柜子的四个角落。

我站定在小厨的门口。

一下子她看到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僵僵地直起身子。

“哈啰,李瑟灵。”我说。

“是你!”脸上现出真的惊奇神色。

“你以为会是谁?”我问。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向她笑笑,“我是跟踪你过来的。”我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跟我过来。”

“你没有做过侦探。你不知道本领好的人比比皆是。”我说:“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你,”她说:“还是别管闲事,早点滚,你是凶手!”

“告诉你,”我说:“你别忘了,现在只有你我两个人在一起!”

突然,她了解我给她的威胁了。恐惧现于面表。

我向前移动一步。她把自己的背贴向墙上,慢慢地移向后门,突然跑出去,走下后面服务员用的扶梯。

我冲出前门,根本懒得去关闭身后那扇房门。我等不及去乘很慢又会摇晃的电梯。我一步两级的走住户用的扶梯,来到人行道上,观看停在门前的汽车。

第三辆车方向盘转轴上贴的车牌,注明车子是属于李瑟灵的。

我站到车旁去,拿出我点三八口径转轮枪向车身开了两枪……一枪在车屁股上近油箱的上面,另一枪在车体上,使后车门留下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擦痕。

我把枪放回枪套,跑向租来的车子,匆匆坐进去。一些好奇的行人聚集过来,在东看西看。他们听到声音,难以确定是枪声,还是汽车逆火。我把车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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