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众人都是忙到了大半夜,回去睡了没几个钟头,沈夜熙刚把车停好,就看见盛遥从另一边走过来,眼睛半睁不睁地拿着一杯奶茶边走边喝,然后义无反顾地撞上电线杆子。

盛遥“嗷”一声惨叫弯下腰去,沈夜熙唯恐天下不乱地摘下墨镜,鼓掌叫好:“撞得好,再给大爷撞一个看看!”

盛遥清醒过来开骂:“你大爷的沈夜熙,我祝你一辈子吃泡面找不着调料包。”

“哟,人民群众表示喜闻乐见。”杨曼和苏君子正好碰上,一起走过来。

苏君子笑眯眯地说:“大家早呀。”

盛遥仍然蹲在地上,非常怨念地抬头看着刚和自己亲密接触过的电线杆子,有气无力:“早死我了,莫局我抗议!晚上加班早晨还得按点上班,二十四小时工作制啊,过去那黑奴都没有你这么使唤的!”

三楼窗户打开,莫局那老东西笑里藏刀的脸露出来,眯着眼睛特别慈祥地望着盛遥:“小盛你说什么?大点声呗,我岁数大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盛遥很狗腿地迅速改口:“我说莫局您也这太不对了,同志们都有意见了,您看您,天天晚上走得比狗都晚,早晨来得比鸡还早,这样是不对的,您这么不注意身体,要是累病了,谁给党和人民服务去?那简直就是国家和社会的损失呀!”

所有人一起扭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他。

莫局扭头看了一眼杨曼,问:“哎,小杨,怡宁没和你一起来么?”

杨曼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啊……啊!那什么,那个怡宁呀,她这不是昨天晚上住我那了么,早晨本来也是跟我一起来的,谁知道半路上肚子疼,在地铁站找厕所去了,让我过来和沈队打声招呼,晚点来。”

“是么,吃坏肚子了?”莫局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意味深长地看着杨曼,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生活细节呢?”

彪悍的霸王花被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看得有点抬不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神经过敏,她觉得“生活细节”四个字被莫局格外腔调了,当即只能干笑两声:“那什么,昨天……这不是回去晚了嘛,随便在路边买了点东西吃,可能不大干净吧……哎你们为什么都在外面站着,不嫌冷吗,回办公室回办公室。”

一帮不明真相的男人们被她推着搡着走了。

一离开莫局的视线,杨曼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压低了声音:“喂,安怡宁你死哪去了,为什么大领导说你跟我在一起呢?”

其他人立刻在旁边一阵贱兮兮地互相挤眉弄眼,只有姜湖一脸莫名其妙。

电话里的安怡宁似乎飞快地说了什么,杨曼:“我说了,我说你半路上闹肚子晚点来,帮你遮过去了,你回来以后别穿帮啊,就说在地铁里上厕所来着。”

总比别人慢半拍的姜湖这才恍然大悟,看着杨曼肃然起敬,觉得杨姐不愧是局里格斗冠军出身,反应奇快,瞎话张嘴就来,连事后找人串供都那么训练有素。

十五分钟以后,安怡宁匆匆忙忙地赶来,一进门先给了杨曼一个熊抱:“杨姐我爱死你了,你就是人民的大救星!昨天晚上没事了以后,我跟几个朋友在外面玩来着,谁知道突然接到我老爸的查岗电话,就顺口胡诌跟你在一起呢,后来太晚了忘了跟你说,可吓死我了。”

杨曼得意洋洋地说:“放心,我多年来跟我老娘斗智斗勇,早就身经百战了,就这,小意思。”

姜湖却非常不给面子地插进一句:“安叔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打你电话的。”

安怡宁:“啊?”

姜湖翻看着一本成语应用大全,头也不抬地用一种很负责的语气说:“以我对安叔的了解,我觉得他如果莫名其妙地突然打电话问你在哪里,大概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他看见你了。莫局也不是关心别人私事的人,今天早晨多问你一句,多半是安叔联系过他。”

安怡宁缄默,杨曼缄默。

一分钟之后,姜湖才发现众人一片冷场,他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推了一下眼镜:“……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杨曼:“我是个罪大恶极的从犯,马上去写遗书。”

安怡宁:“作为主犯,我已经不想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过了没有多大一会的工夫,安怡宁就被莫局叫走了,众人仿佛得到了午餐信号的马戏团动物,所有人都把凶狠地想知道八卦的目光投向了杨曼,盛遥拿起桌上一根签字笔,对准杨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杨曼高举双手:“英雄饶命。”

沈夜熙大尾巴狼一样地往椅子背上一靠:“嗯哼,这事,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苏君子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他仿佛品味出了一点异常的滋味,表情诡异地问,“等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夜熙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仿佛一瞬间知道了谁是凶手的侦探。

“怡宁不是一直有个男朋友么,”杨曼说,“她爸对此人极端不满意,三番两次客串打鸳鸯的棒槌,总觉得自己宝贝女儿会被社会不良人士拐走。”

“多不良?”苏君子问。

“现在家里是做餐饮娱乐的,”沈夜熙说,“不过据传,早年有涉黑背景,后来人该处理的处理了,改行做买卖了,现在虽然风平浪静,但也然是打黑组的重点监控目标之一,但是这也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跟那小男孩没什么关系。”

苏君子皱皱眉,在所有无所谓的单身汉里,唯一一个作为孩儿爹的人比较有发言权:“其实做父母的……”

做父母的怎样,苏君子没说完,因为安怡宁红着眼圈闯进了办公室。

安怡宁把一个薄薄的卷宗扔在沈夜熙桌子上,闷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被电脑和桌子上堆得厚厚的东西挡住。

沈夜熙打开卷宗看了两眼,立刻就明白安怡宁为啥一个字都不说了。案情非常简单,太简单了——就是一个小青年失踪了。

姚皎,男,二十六岁,自由职业者。报案的是他的房东,据说是因为过了该交房租的日子一个多礼拜了,这人也没出现过,敲门没人,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在,就是人没影了,联系不到,打电话关机。

于是房东大妈报警了。

当然房东大妈不是担心姚皎的安全,那么一个大小伙子,谁能把他怎么着?不过就是你要跑、要玩人家蒸发,也得把这半年的房租钱给交了对吧?

盛遥凑过来,沈夜熙把卷宗递给他。这种案子是不往他们这里送的,盛遥迅速地翻完,无奈地给沈夜熙递了个眼色——还能有什么,莫局找茬呗。

看出来了,这么一出,安怡宁她爸是真火了,你不是闲么?你不是天天不着家,没事就翘班看你那混混男朋友么?哪都甭去了,局里老老实实地待着,有的是活给你干,这种专制家长和顶头上司关系亲密之类的事……

悲剧的是她还连累了整个重案组的人,在这么一个暖融融的春天里,要出外勤去搜索一个逃了房租的小青年。沈夜熙揉揉眉心,昨天半宿没休息好,整个人都有点无精打采,本想早晨过来补一觉。

“怡宁……怡宁?”第一声声音小了,安怡宁没理会他,沈夜熙只能提高了一点音量。

“嗯?”安怡宁的声音有点哑。

“莫局怎么跟你说的?不是有专门负责这种失踪人口的事的部门吗,况且……”况且这一个礼拜不见人,说不定就单纯是突然有兴致出去旅游,忘了打招呼又刚好错过交房租的日期,这不是常有的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怡宁冷笑一声给打断了:“他说了,怎么都是占用资源,既然现在你们也没事,就是闲置资源,放着也是放着,与其闲得长蘑菇,不如给其他人分担分担任务,这事嫌小也行,晚上扫黄打非组有一次行动,愿意昼伏夜出的可以先回家了,晚上回来找扫黄打非组的组长报道。”

沈夜熙觉得,莫局说的“你们”,应该是“你”的意思。

城门失火,殃及了他们这帮小池鱼。

沈夜熙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一边的姜湖:“你跟我走,整天往那一窝跟小乌龟似的,透着是文职,不用做体能训练是吧?出去溜达溜达。怡宁一起,还有盛遥——”

“我知道,这次我留守,负责查看这小青年的背景资料。”盛遥递了湿巾给安怡宁,柔声说,“擦擦脸再出去,外面风大,别吹了脸。”

安怡宁接过去,这才勉强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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