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走进办公室,卜爱茜向我看着。

“金头发等到你了吗?”她问。

“等到了。”

“我不干的,她干了。”

“这倒没有。”

“是你不准我上去的。”

“你说最好还是回家。”

“你把话塞进我嘴里,再叫我吐出来的。”

“我那个时候只想到那金头发。”我说。

“那才是真心话。”她反击道。

我改变话题说:“今天有什么大案子吗?”

“我正在看那件凌虐强暴案中,女主角指认错误的事。”爱茜说:“可怕极了。”

“这件案子很可怕吗?”

“不是。”她说:“我说这指证太可怕了,受害者绝对有把握地指证了那男人,要不是警方为别的案子捉住真凶,这家伙又承认了的话,这个人真的会有冤无处申了。报上有两个男人的侧面相片,我看连一点点相似点也没有。”

“我就知道,”我告诉她:“有一天有人会觉悟到环境证据说不定比目击证人可靠得多,尤其目前他们用来做指认的方法。”

“目前他们用的方法有什么不对呢?”

“受害的女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警察先带一张照片进来给她看,然后问她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这个坏蛋,她说有可能,警察告诉她这家伙本来有个不在场证明,但是一查恰变成靠不住,他们确信是这家伙没错。她也如此想,几小时后,他们把这个人带进了病房,床上的女人大叫,遮住自己眼睛,哭着说就是这个人。”

“不这样指认,还有别的方法吗?”爱茜问。

“应该找几个身材差不多的排列成行,由证人来指认。”我说:“不是列队里挑出来的指认是一毛不值的,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会作弊的,有的时候他们是故意的。”

“谁作弊?”

“警察。”

“为什么?”

“因为,”我说:“警察不但负有去捉罪犯的责任,同时他也要预防罪案的发生。他们相信了一个人是有罪的,他们自己把脑子关闭了。只找对他不利的证据,不找对他有利的证据了。他们鼓励受害者和他们有相同的看法,暗示着帮助受害者找出那一个特定的人出来……还有什么特别的案件吗?”

“都是一大堆常见小案。”她说:“你不会叫我去收集……”

“凡是刑事案每家报纸在报导的,都要留下。”我说:“单独一件的案子,没什么意思。我真正有兴趣的是尚未侦破的悬案。”

“一旦后来侦破了呢?”

“在剪贴簿外面加个标示条,‘被捕’,‘审理中’,‘已定案’,等等。”

“过不多久办公室怕装不下这些剪贴簿了。”

“我们真的有一天会用得到它的。”我告诉她:“警察一旦认定了的事,他们眼睛是瞪直的。”

“你是指他们可能会这样看我们的客户。”

“有可能。”

“你怎么能改变他们想法呢?”

“没有办法,”我说:“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办法。唯一可以办到的是把你自己的车子,开上他的单向行车轨道上,准备撞车。”

她说:“唐诺,我觉得你一直有最令人无法同意的想法……最卑鄙的手段……”

“停……”我说:“你越来越像白莎的口气了。”

“他奶奶的。”她故意学白莎的音调说了一句白莎的口头禅。

我向她笑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十分钟之后,我带了报告走进柯白莎的办公室。

“出价是四百六十五元。”我说。

白莎的小眼发出亮光,“那就结了。”她说:“一下就把走漏消息的捉住了。”

“是谁?”

白莎拿起一张纸,上面有姓名和数字。“是石依玲。”她说:“石依玲参加这个公司不久,是孙梦四和他资浅合伙人林敦肯的通用秘书兼接待员。”

“现在,我们怎么办?”我问。

“由我打电话给孙梦四先生,告诉他这些消息是由什么人走漏的。”

“收他多少天出差费呢?”我问。

“两天。”

我说:“白莎,你会不会觉得太容易了一点?”

“什么太容易?”

“破一个案子那么容易,简简单单的。”我说。

“所有案子破起来都是简单的,假如你会用脑子。”

“还有什么人知道这笔交易?”

“没有人了,受嫌疑的人只有四个,我叫孙梦四给每一个人一个不同的数字。他弄了四份汽车经过的假文件,每件有个估价,付税,营业估计等等。”

“我不喜欢。”我说。

“为什么不喜欢?”

“太容易了。”

“谁管你喜欢不喜欢了?”

“你准备一切归罪于石依玲了?”

“我只向我们雇主报告。”

我说:“你等于是把她饭碗永远的打破,她会因为泄漏机密资料解雇,她再也拿不到推荐信,永远也找不到好的职业了,任何雇主知道这件事,不敢再……”

“少给我这样多同情心,”白莎说:“她活该。”

“好吧,”我告诉她:“公寓怎么办。”

“留它一个月。”白莎说:“必要时你可以用那地方做你的小公馆,但是不要使它影响你的工作,这也是我们和孙先生的约定,孙梦四事实上不止拥有这套公寓,整幢房子都是他的,但经过一个傀儡公司控制这财产,你的房间在记录上房租已经付了三十天了。”

“还要不要扮成花花公子样子呢?”

白莎的脸泛成猪肝色,她说:“假如你是想问你还能不能每晚带了你那个牛眼女秘书,用公款去吃饭。回答简单得很,现在开始已经没有开支费了。”

“唉,有开支费的时候真是过瘾。”我说:“有的公司会使它拖一拖的。”

“拖多久?”白莎问。

“拖到他们确知发生了什么事为止。”我说。

“不行,”白莎说:“你现在去把昨天的开支给我列出来,我马上可给孙先生看。我自己也有兴趣看看你到底一晚上花了多少钱?”

“有关于开香槟的事,我警告过爱茜的。”我有这么回事的说。

“有关……有关……什么?香槟!”白莎气得说不出话。

我走出去,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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