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似乎告一段落的父亲,以及对酷热大感吃不消的大哥,终于都来到了轻井泽。

姑丈回到东京去了,与他们错身而过。虽然俗话说“不吐不快”,但关于放映会一事,姑丈临行前还嘱咐我:“可千万别多嘴。”

那是当然。要是一不小心对雅吉大哥说了,他肯定会追根究柢地询问来龙去脉吧。倘若最后还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臆测,那可就麻烦了。

当时情况太过惊慌失措,不及细想,一且冷静下来之后,我便发现,有几个地方不太对劲——

只要向某人转述,在过程中,自己的思维也许就会愈来愈清晰吧。既然如此,那个“某人”要找谁,当然是显而易见。

弓原姑丈称赞我有“发掘疑问的才能”。但是,我是在贝琪出现之后,才开始有了那些想法。

只要与贝琪交谈,彷彿是流动的雾凝聚成了有形体的云一般,原本只是感到“古怪”的“心情”,就会变作是明确的“疑惑”。就象是教导走路方式一样,也许在不知不觉间,贝琪啓发了我思考的方式。

贝琪正用冷水洗车。我请她陪我一起散步,她便穿着制服跟在我身后。

时间是傍晚时分。打横照来的日光,洒进落叶松树林里。树木在前方的道路上烙下一条条细长的影子,彷彿是斑马肚子上的横线。

头顶上方,树叶丛生的枝桠绵延不绝。反而使得穿过直线树干,洒落在脚边的阳光,显得特别明亮。

坐车从瓜生家别墅返回自家别墅时,我已向贝琪说明了事情的概略经过。接着,我试着提出心中升起的疑问。

“瓜生先生他呀,在街上遇见的时候,还特地对八重子小姐这么说呢。‘下回放映会一定会邀请您参加。’因此,这次的放映会,即便道子小姐很特别必须先邀请,但接下来,应该是先通知有川伯爵家的千金八重子小姐,而不是我,这样比较自然吧?”

贝琪答:

“倘若他的目的是要对桐原小姐恶作剧,那便算不上不自然。”

“所以这意思是,虽然不能对有川小姐做出失礼之举,但如果是我,就很适合当个陪衬一起参加?”

“怎么会呢。小姐您是一位端庄稳重的人,想必是因此认定您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就吓得不断嚷嚷,才会邀请您吧。”

“唉呀,还眞是吹捧我呢。”

鸟儿发出啼叫,音色很象是长时间抖动着某个东西。见我朝鸟叫声的方向望去,贝琪说:

“是知更鸟呢。”

“杜鹃与知更的叫声虽然都很常听见,却都看不见牠们的身影呢。”

“和麻雀及乌鸦不同,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吧。”

我再次迈开步伐。

“事后回想起来,对方会邀请姑丈,未免也太凑巧了。简直就象是为了请他处理善后,才会邀请的吧?如果是因为这样而邀请我,就说得通了。”

贝琪静默不语地跟在后方。

“当然,这样的假设太大胆了。因为这样一来,就表示瓜生先生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起意外。”

“是啊。”

“即便是让井关小姐观看可怕的画面,又敲响铜锣,谁也不能预见,这种意外一定会发生。就算知道井关小姐的心脏不好也一样唷,这是无法事先预料到的。”

“是的。”

“如此一来,虽然很毛骨悚然,但以这些为前提所能推测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

“是的。”贝琪彷彿知道我打算说出什么。

“像那样,不向任何人介绍,直接让井关小姐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太奇怪了。”

“是的。”

“井关小姐在我们进入屋内的时候,该不会早就已经——没了气息吧?任谁都会这么想吧。”

知更鸟再次高声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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