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提供的避毒丹和当年穆天池在襄阳给他们吃的一模一样, 商荣由此猜出这人来自诸天教,提醒他为赵霁解除蛊毒。

薛云不愿让陈抟知道自己对他的门人下蛊, 原想找个无人的时机为赵霁解蛊,再哄他保密, 结果被商荣当众点穿,使得他分外尴尬,讪笑着向陈抟赔了许多不是,暗暗埋怨商荣不会处事,这般生硬鲁莽,真跟他母亲一脉相承。

陈抟适才向弟子们介绍薛云,被他插话制止, 私聊以后按他的意思重新引见。

“这位是陶二夫人, 为师俗家时认识的朋友,汝等务必恭敬相待。”

商荣见状,知道疑团暂时解不开了,依照指示胡乱称呼, 叫薛云“陶二夫人”, 叫陶三春“陶公子”。

一行五人重往山上进发,那彩雾已被风吹散了,雾气笼罩的范围都成了不毛之地,穿过一里长的焦土骨阵,前方瀑声轰隆震耳,一道绝壁上悬挂着五丈宽的大瀑布,源头出自一个形如巨龙张口的大洞穴, 离地约二三十丈。瀑布水流迅猛,涌玉飞珠,恰似银龙坠入崖下深谭,声震如雷,四周群山回音绵绵。

人们来到潭边,陡觉寒气袭身,鸡皮顿起,再看那潭水,青碧若翠,至清无鱼,连沙虫水苔也不见半点。

赵霁观察片刻,指着跟前的潭水惊呼:“快看,水底有好多尸骨!”

余人也都发现了,清可见底的潭心底部堆积着不计其数的白骨,看形状,大部分是各种动物,间杂着一些人类的碎骸。

陈抟拔剑道:“看来那怪物的老巢就在附近,你们留在这儿,为师先去找找看。”

他绕着水潭搜寻一圈,未发现怪物踪迹,商荣指着瀑布尽头说:“会不会在那个山洞里?”

那洞口直径四五丈,是左近最有可能容纳巨兽的地方,陈抟率先探路,以“仙人梯”身法纵上石壁。他刚一动身,那瀑布突然水势猛收,眨眼只剩点滴残流,好像被人堵住了源头。

人们睹此怪象,怀疑提到十二分,各自蓄力,预备随时支援陈抟。

陈抟来到洞口,见此处石壁毫无棱角,比磨刀石还光滑,似乎是硬物常年摩擦形成的,地上还堆积着少量动物的碎骨。洞内黑咕隆咚,腥臭不堪,洞深处隐隐传来轰鸣,似风啸水涌,又像粗重的呼吸。

他估摸找对了地方,准备深入,陡觉寒气迎面扑来,一股绝大的吸力将他拽向洞中。他急忙运气定身,立时在岩石上踩出两个深深的脚印,身子仍被那吸力拉扯前扑,道袍外罩着的褙子顷刻间被生生撕掉了。

传说蛟龙妖蛇一类的猛兽修炼到一定阶段便能吞云吐雾,张嘴一吸,可捕获十几丈外的猎物,想来洞内的怪物亦是如此。

陈抟毕竟是一代宗师,身陷危局并不忙乱,那怪物肺部臌胀到极限终须换气,他等到吸力消失的一刻奋力后跃,成功跳出洞口。

与此同时,对面水声厉嚎,洞内飞出白光,消失的瀑布狂涛怒涌地猛喷出来,比先前来势急上数倍,陈抟凌空避出七八丈,仍险被水柱击中。

商荣见师父衣袂腾腾地落到潭边,忙去接应。

陈抟擦去脸上水珠,对众人说:“那怪物果然躲在洞内,为师方才差点被它吸入洞中,就力道看块头着实不小啊。”

薛云说:“怪物躲在洞中,不宜冒然深入,我带了些诱捕毒物的香饵,看能不能引它出来。”

他取出一些药粉,和了泥巴涂在枯树枝上,再点火熏烤。浓烈的腥臭迅速弥漫开来,赵霁记得这是诸天教的“万紫千红”,此药很特别,常人闻来是恶臭,换成中毒者,嗅到的就是甜腻浓香,当初在青城县郊外,蓝奉蝶就曾用它采集毒虫。

陈抟对薛云说:“距离太远,那怪物不容易闻到气味,贫道再上去引它出来。”

商荣赵霁也要跟去协助,陈抟只许他们躲在洞口两侧,自己进到洞内一丈深处,挥舞冒烟的树枝,让药味飘散到洞窟内部。

赵霁感觉洞内冒出阵阵阴寒之气,与普通寒气砭人肌骨不同,是一种由心底里发出的森然之感。在身体辅助下,大脑很快回忆起这恐怖的印象,连忙提醒商荣:“你还记得吗?那年咱们在汉水追踪不灭宗的大船,船上有个眼放绿光的大怪物,它发出的寒气跟现在这个很像。”

商荣也想起来了,厝疑道:“当时那艘船是往荆州方向去的,水路与此地相连,莫非怪物被送到了这里饲养?”

正在讨论,薛云和陶三春也跳上崖壁。

“怎么样,陈道长,有动静了吗?”

薛云话音犹在,陈抟倏地倒退着点地飞出,拉住他和陶三春跳离洞口。又一股激流怒喷而来,在空中架起一道弯弯的银桥,水光如练,巨声穿脑,山鸣谷摇,崖壁几欲崩堕。

赵霁商荣以壁虎功紧贴石壁,只见洞口似蛋壳开裂,随着大块岩石脱落下坠,一个形如巨蟒的怪物从洞口探出头,褐鳞青眼,头长肉冠,脑袋能顶半间屋子。

赵霁叫声:“妈呀!”,双手打滑摔向水潭,商荣踢壁追赶,扯住他的衣衫往上一抛,一记“风卷落花”就要抓住岩石,那怪物早已相准目标,青蛙捕食似的吐出两尺宽三丈长的红舌卷住他一条腿,将其拖入巨口。

陈抟提剑来救,青光一闪,鲜红肉舌断做两截,蓦地血雨瓢泼。

怪物自出生起便被豢养,饭来张口惯了,缺乏猎食经验,几曾吃过这等亏。立刻巨头狂甩,大发凶威,危崖上的石壁裂出几道一人高的缝隙,内部的泉源在水压下顺势涌出,不一时形成数十道大大小小的瀑布,将山崖切割得支离破碎。

商荣落入水潭,摔掉粘在身上的断舌,破水跳上崖壁,躲过不断坠落的碎石回到同伴身边。

薛云正和陈抟分析形势,说:“这怪物大概常年被禁锢在洞中,长大后身躯肥胖,只有脑袋能探出洞口,身体还被卡在石壁里。”

这情况对他们有利,当下各使手段击杀怪物,剑刺刀砍拳打脚踢,很快将怪物打成睁眼瞎。怪物自不肯坐以待毙,受伤后越发暴躁,脑袋身体不住摇晃,长舌乱吐,毒牙?f?f,喷出一大股彩雾,众人目不能视,只得暂时退散。

崖石喳喳晃动,大量碎石雪崩般冲向潭水,几乎将其填平,一片撼天震地的轰鸣中,怪物已将崖壁整个震碎,巨大的身躯带着大堆碎石砂砾拔地而起,一时风涛肆虐,石水搏杀,牛头山像塌了半边,天上的云朵也被冲散了。

五人从石雨水幕中逃离,退出一二十丈。那怪物跌跌撞撞爬起,总算现出全貌。它体长超过七丈,有两层楼那么高,鹰爪蜥尾,蛇头鸡眼,外表与壁虎接近。

陈抟记得古书记载,昆仑山中的冰湖里埋藏着上古时期的妖兽卵,这些卵冰冻亿万年,大部分已经石化,但仍有小部分存活。曾经有人寻到活的兽卵,孵化并抚养幼兽,幼兽长大后体型增长几十乃至上百倍。其形态各不相同,有的会飞天,有的能翻江,有的性格温顺吃草度日,也有凶暴残忍好食血腥的,人们不知如何区分,将其统称为“亚龙”,这怪物多半属于此类。

它居住的洞穴中正是山下村落水井的源头,有时移动身体堵塞泉眼,那些水井便会枯竭,而井水污染则是因为它的粪便尿液混入了水源中,杀死它或许能解决问题。

怪物撞碎石壁,填平水潭,泉眼里的激流因而改道,乱不择路地四面奔涌,霎时水雾汹漫,骇浪翻腾。怪物怨毒至深,因双目已盲,便张开阔嘴摇头狂吸,力量大得出奇,地上砂石受吸力冲击,满空狂卷,形成一道十丈长的风柱。

望着这小山堆似的家伙,商荣有些犯愁,怪物皮糙肉厚,体型惊人,不知要砍上几百几千下才能杀死它。陈抟将他和赵霁招到身边,准备制定猎杀方案。距离他们五六丈的地方,陶三春慢慢踏离走坎,双臂抱团掌心互照,纷飞的水花石屑被卷入她两手间的空隙,形成一个滚动的球形。

赵霁最先发觉这一景象,轻轻拉扯商荣衣袖,三人一齐望过去,又一齐呆住了。

只见陶三春双手如磋如切,越旋越急,渐渐将怀中圆球抟成一个光圈,圈外雪舞霜飞,圈内流焰涌星,犹如九霄云聚,裹挟着轰雷掣电。

强光夺目,她嗖地点地窜出,如同弹丸射入怪物大口,直接洞穿兽脑从头顶钻出,身形疾转又一头射入怪物颈项,凿出一条连接下颚的通道,紧接着再扎入怪物胸口……

远处三人眼珠乱转,拼命在怪物身上找她的影子,只见她流星般穿来穿去,须臾在兽身上撞出十几道天窗,直到怪兽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才顺着涌泉般的血水跳入洪流,潜游数息,水淋淋地跃上岸边,朝众人漫步而来。

此时赵霁觉得她比那怪物活着时还可怕,后退一步颤声问陈抟:“太师父,这是什么武功啊?”

“天照经”。

陈抟默念这个名字,神魂皆颤。当年陶振海横行江湖,“杀人如剪草,星辰无光彩”,正邪两派的武林名宿不知在他手里折了多少,看看陶三春的身手,大致能推想出乃父威范。

薛云欢欢喜喜上去拉住“儿子”,帮她拧干衣角,擦脸理发,情状与寻常母子别无二致。看他那么自豪,商荣想起这场除怪行动中己方三人几乎没发挥作用,完全沦为看客陪衬,见陈抟也微含窘态,估计不知如何向这“娘俩”搭腔。

那怪兽尸身上鲜血还在骨朵朵地乱冒,薛云说:“兽血或许有毒,流下山去祸害不小,我看还是找些柴火堆起来烧掉吧。”

焚烧尸体,残渣照样会被水流冲走,他们决定先搬运石块垒砌堤坝,使泉水绕过兽身。商荣赵霁不甘落败,必要在这时争回一口气,尽挑大块的岩石搬运,有意在陶家“母子”跟前显示力量。

陶三春站在远处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好似甩手掌柜,一个手指头不动,见薛云帮忙,还大声诘问:“二娘,这些粗活儿是下人们干的,您干嘛动手呀。”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薛云忙尖声解释:“时间紧迫,不快点收拾这怪物,毒水流多了就糟糕啦。你放心,费不了多少工夫,去找个干净地方待着,当心踩着稀泥。”

说完扭头笑慰友人。

“我家三春从小娇生惯养,她爹只叫她练武,其余杂事一件不会,心性也像小孩子,不大会说话,还请你们别见怪。”

陈抟豁达,看他赔好道歉,连声笑道:“无妨。”,催促弟子们快些干活儿。

商荣拿陶三春当女孩子看,也不跟她计较,唯有赵霁郁闷难平。他也是阔少爷出身,当初什么样的福没享过?被一个不男不女的乡野丫头看成下人,脸面便下不来,寻思待会儿定要找机会呛回去。

他们围好石堤,搜集来大量枯枝堆在兽尸旁点火焚烧,不久浓烟连天,焦臭熏人欲呕,五人不停添火加柴,待烧得露出骨架才放心离去,边往山下走边商量接下来该干什么。

陈抟与白鱼村的族长有约在前,杀死“乌犍”,村民方肯释放幼儿,这会儿怪鸟怪兽都已斩杀,只剩首恶未除,他打算带领弟子继续在山中搜寻。

薛云说:“我和三春要在此地长住,也容不下那妖童,但事不在忙,诸位劳顿半日,不如先去寒舍用膳,稍事休整再来捉妖。”

他家就在南面山脚下,距此不过二十里,轻功好的人一炷香、功夫便赶到了。到那儿一看,是座旧家庄园,坐落在山村边缘,周围水田夹道,榆柳成行,流光普照,上下清旷。庄园占地约合三亩,四面种满碗口粗的毛竹,密密匝匝形成天然竹墙,庄内楼台亭榭,池塘花木,无不具备,院落内外仆妇杂役们穿梭忙碌,至少有二三十人,看神气举止都是普通人。

薛云先安排客人沐浴更衣,再布置盛宴款待。

开席前薛云往堂上张望一番,问丫鬟:“怎不见张管家过来伺候?”

丫鬟回道:“张管家起先还在,刚刚说肚子不适,急冲冲跑出去了。”

薛云嘟哝:“这人今天许是昏头了,家里来了贵客,他竟不出来拜见,待会儿得好好说说他。”

见陈抟师徒到来,忙请三人上座。

商荣赵霁饥肠辘辘,珍馐佳肴吃到嘴里更添了美味,陶三春夹起一个鱼丸咬了一口便搁下筷子,憨憨地对薛云说:“不好吃。”

她当着客人的面抱怨饮食,无疑是丢自家的脸,薛云局促而笑,柔声下气道:“二娘来尝尝。”

夹起陶三春咬过的鱼丸放进嘴里嚼了嚼,笑道:“这李大嫂记性差,我跟她说了好几次,做鱼丸只用鱼肚腩上的肉,可她老忘。三春,你再尝尝其他菜,看有没有合口味的。”

陶三春没精打采扫视桌上碗碟,像在检阅一堆残羹剩菜,之后木木摇头。

“我想吃您做的鸡蛋羹和炸春卷。”

薛云没有过多犹豫,笑盈盈起身向客人道声“失陪”,下厨洗手作羹汤。

陈抟活到这把岁数也没见过这么惯孩子的,见陶三春天真烂漫,全然不通人事,心智大概只及得三岁小儿水准。

赵霁亦认为这憨头憨脑的“假汉子”是个呆瓜,离了她那“后妈”就活不下去,同情心起,不满也此消彼长地下去了。

薛云考虑周到,蛋羹春卷一式一样做了四份,请他们一道品尝。他年轻时信奉“男子远庖厨”,别说烹饪做菜,连小葱蒜苗都分不清,这些事陈抟还记忆犹新,对比他眼下的“贤妻良母”做派,就像卤水滴在豆浆里,酿出了豆腐,成分还一样,但味道彻底改变,于是更好奇他这十五年中的经历。

不一会儿,陶三春吃饱喝足,放下碗筷,喝完茶擦过嘴,对商荣说:“你快点吃,吃完跟我去看一样东西。”

别人是开门见山,她是直接搬起大山砸人,直爽的商荣也接不住这一根筋的交谈模式,当场窘然怔愣。

薛云想是见惯不惊,熟练地出面圆场。

“三春,你想带商少侠去看什么呀?”

陶三春向来有什么答什么,不带丝毫考虑。

“我想带他去看那幅画。”

她的话引起旁人兴趣,赵霁直起脖子,打算凑个热闹。

薛云的表情像筷子搅动后的汤汁,呈现短暂而明显的混乱,匆忙赶到“儿子”身边,嘴巴贴到耳洞前低哄:“那幅画是你爹的心爱之物,不能随便给外人看。”

陶三春习惯服从父母,低下头不再说话,默默起身向门外走去。

薛云顶着烂柿般的笑脸替她善后,对陈抟等人说:“这孩子一直是这样的,并非有意失礼,等我忙完这阵就好好教她礼仪,现在还请诸位多担待。”

为表歉意,他拿起汤勺为客人们添汤,第一碗给了陈抟,第二碗给商荣,轮到赵霁时,他双手刚捧住碗底,门外遽然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吓得他身体剧颤,热汤摔落桌面,汁水横流,一片狼藉。

如同毒蛇游进蛙群中,外间惊叫一发不可收拾,众人抢出厅堂,院子里的下人都逃得无影无踪,陶三春正与一个红衣童子遥遥对峙。童子年约十岁,容貌稚嫩,眉心一点朱砂似鲜血染就,手持一双尚在滴血的黄铜瓜锤,眼神流露着成年人也少有的凶恶煞气。

不用问,这定是嗜吃人肉的妖童“乌犍”了。

他此刻杀气高涨,见到陈抟一行,七窍喷出无形烈焰,厉声质问:“你就是陈抟?竟敢带人杀死我的巽鸟和鼋兽,活得不耐烦了!”

那怪鸟怪兽是赤云法师费尽心思找到的“亚龙”,养在深山,委派“乌犍”照管。他看待这两只异兽比性命珍贵,这几日闭关练功,刚才外出发现二兽相继被杀,不知见了师父会受何种残酷的处罚,怒急攻心,就要拉这伙凶手垫背。

岂知对方也正在寻他,陈抟对不灭宗深恶痛绝,尤其是赤云的十二门徒,个个死有余辜。当下懒得费话,径自拔剑斩杀。

“乌犍”见陈抟剑花朵朵,疾罩而来,不慌不忙身形微侧,斜掠三步,以铜锤架住剑锋。陈抟顿感剑柄传来一股吸力,内力似黄河决口,狂泻而出。他大惊失色,用力撤剑退出数丈,“乌犍”呵呵奸笑,双腿蹬地直冲冲扑击而来,舞锤以“神猴献果”“巧打秋千”“古树盘根”三绝招疾取对手上中下三处要害。

陈抟知他能通过兵刃吸人内力,不敢以剑格挡,随即倒踩九宫步,连连避让。商荣以为师父已经受伤,急忙拔剑驰援,赵霁也跟上去,双剑结为阵势,以“分花拂柳”式同时刺向敌人。

只听陈抟大叫:“躲开!”

两把剑都被“乌犍”铜锤封住,他故技重施,二人一齐变色,体内真气顺着兵器不受控制地流向妖童,且吸力甚猛,等闲摆脱不了。

陈抟挺剑刺向“乌犍”眉心,逼他撤招。

“乌犍”正吃到甜头,如何肯松口?拖着两个少年飞快后跃,赵霁发觉内力流失速度越来越快,久之必被吸干,情急下发动九炎真气,火焰般的内力好似一柄烧红的剑无所防备地刺入“乌犍”手臂,他惨叫一声撤消吸力,面上展露狂喜之色。

“你这是‘炽’……”

赵霁不等他说出这个‘炽’字,已是胆战心慌,商怡敏一再叮嘱他不可在人前使用‘炽天诀,如被识破就会使其暴露,可他终受自救意识驱使违了禁,下面该怎么自圆其说?

心如电转,“乌犍”的语速跟他不上,一字之后陶三春已然杀到,她迈步如弹弦,出手如发箭,将贼人接连逼退四五丈,訇然撞塌一堵粉墙。

“乌犍”碰了个灰头土脸,气得呜哇大吼,瞳缩如针,狰狞似鬼,忽然丢弃双锤,抓住陶三春双手手腕,疯狂吸取她的内力。

陈抟等人欲要解救,却听陶三春凛然断喝:“退下!”

她动也不动任其鱼肉,刹那后周遭浮动的灰尘都变了轨迹,绕着她的身体快速旋转,她的脸色也发生变化,左边脸纯白如雪,结出片片霜花,右边脸殷红若血,蒸腾丝丝热气。

“乌犍”觉得对方内力源源不断涌来,仿佛取之不竭的宝藏,暗喜遇上了肥羊,吸干这丫头将会功力暴涨。

殊不知这贪念已将其送上绝路,陶三春修炼的“天照经”不同于其他内功,真气分阴阳两种,相辅相成,始终保持等量平衡,只要其中一种不变,流失的那一方永远不会枯竭。

等“乌犍”发觉不妙,为时已晚,他的身体承载不下海量的内力,胸腹急速臌胀,想撒手反被陶三春抓住手掌,排山移海的内力强行灌进他的筋脉,洪水泛滥,一泻千里。

他开始不停发出哀嚎惨叫,当他的身体像河豚鱼臌胀到极点时,一个黄衫男子从东面月亮门里张皇奔入,高喊:“少爷,手下留人!”

陶三春认得这是自家张管事的声音,想罢手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啪地闷响,如同踩爆了一只水袋,“乌犍”肚子上开了个大洞,五脏肚肠蠕动流出,他喉咙里霍霍两声,随即两眼翻白,口鼻飙血地软倒下去,眼看是长不大了。

张管家见人死了,也哎呀惨叫着瘫在地上,商荣一眼瞥见他右边下巴上的大肉痣,冲上去揪住头发拽起来,招呼跟随而来的赵霁:“快来看看这是谁。”

赵霁眯起眼睛也能认出他,先祭出大脚泄愤。

“狗贼,居然躲在这里!”

薛云见他们殴打管家,想来有缘故,忙上前询问。

商荣说:“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真名蒋发,是峨眉县的恶少,投靠不灭宗干了许多坏事。我们一直想找他算账,天网恢恢,今日到底捉住这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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