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劳斯莱斯成为汽车的象徵、奥的斯成为电梯的代名词之前,查布氏早已经是保险柜的品质保证了。这家德高望重的公司,老板是罗伦斯·查布二世,他後来不记得——或者假装不记得——一八五五年五月曾有一个俊秀少妇来访。但该公司一名职员倒是对那位美丽的淑女印象深刻,还记得她来访的种种细节。

她搭着一辆精巧的四轮大马车到来,车上还有一名穿制服的男侍仆,然後这位年轻淑女神态傲慢地走进公司。她的穿着非常讲究,讲话一副命令的口吻,要求立刻与查布先生本人会面。

过一会儿,查布先生出现了,那个女人自称是夏绿蒂·西姆斯夫人,和病弱的丈夫住在英格兰中部的乡间庄园,那一带近日发生了几起窃盗事件,因此她相信他们夫妇需要一个保险柜。

“你这就来对了,我们这里是全基督教世界最好的专门店。”查布先生说。

“我倒也听说过。”夏绿蒂·西姆斯夫人说,好像并不怎麽相信。

“没错,夫人,我们制造的保险柜是全世界最精密的,而且有各种大小和种类,甚至比德国汉堡制造的最好的保险柜还要好。”

“我明白了。”

“夫人需要的是哪一种保险柜呢?”

此时姿态傲慢的夏绿蒂夫人似乎迟疑了。她两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那种,啊,大保险柜,你知道的。”

“夫人,”查布先生严肃地说:“我们制造的有单层保险柜和双层保险柜,钢柜和铁柜,上锁柜和栓扣柜,移动式保险柜和固定式保险柜;有六平方寸容量的保险柜,也有十二平方码容量的保险柜;有的上面装了一道锁,有的装了两个——如果顾客需要的话,还可以订制三道锁的。”

这番详细介绍似乎让夏绿蒂夫人更手足无措。她的表情近乎无助——就是女人被要求处理技术事项时那种典型的模样。“呃,”她说:“我,啊,我不知道……”

“或许夫人先看看我们的目录吧,里头有图片,还介绍了我们各种不同型号保险柜的重点和特色。”

“啊,没问题,那就太好了。”

“麻烦这边请。”查布先生带着她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安排她坐在办公桌旁。他拿出一本目录,翻到第一页。那个女人简直看都没看。

“这些好像都後小。”

“那些只是图片而已,夫人。实际的尺寸就标示在每张图片旁边。比方说,这个——”

“查布先生,”她打断他,一副郑重的口吻:“我得要求你的协助。因为外子最近病了,否则这件事情该由他自己来处理才对。其实我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懂,本来要请家兄帮忙的,但偏偏他现在正好到国外出差。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挑,从这些图片里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些你们的保险柜呢?”

“夫人,恕我怠慢了,”查布先生说,急急从办公桌後走出来,扶着她起身:“当然,没问题。我们没有展示间,但如果您跟我到工坊里——我衷心为任何必须忍受的灰尘、噪音或骚乱道歉——我可以带您看看我们制造的各式各样保险柜。”

他带着夏绿蒂夫人走到办公室後方长长的工坊里,里面有十来个男子正忙着搥打、修饰、熔锻、焊接。噪音大得查布先生得吼着对夏绿蒂夫人讲话,这位漂亮女子也被那片嘈杂弄得颇为畏缩。

“现在这一款,”他说:“容量是一平方尺,双层外壳,十六寸调质钢。再加上一层康瓦尔产的乾砖粉绝缘层。这是个非常出色的多用途中型保险柜。”

“太小了。”

“很好,夫人,太小了。接下来,这个保险柜”——他往前走——“是我们最新的设计。这是单层八寸钢,内部安上绞链,容量是——”他转向工人:“容量是多少?”

“这个是二点五。”那名工人答道。

“二点五立方尺。”查布先生说。

“还是太小了。”

“很好,夫人。麻烦您请这边来,”他带着她更深入工坊内部。夏绿蒂夫人在一团砖粉尘雾中娇弱地咳嗽。

“来,这一款是——”查布先生开口了。

“那里!”夏绿蒂夫人说,指着房间另一头:“我要的就是那个尺寸。”

“您指的是那边的两个保险柜?”

“没错,就是那两个。”

他们来到房间另一头。“这两个保险柜,”查布先生说:“是我们精密工艺的最佳典范。柜子是哈布氏银行的,用来运送黄金到克里米亚,因此防盗措施当然是顶级的。不过这类保险柜通常只卖给机关行号,不卖给个人的。所以我认为——”

“这就是我想要的保险柜,”她说,然後疑心地望着那两个柜子:“看起来不太新嘛。”

“喔,是啊,夫人,这两个柜子用到现在将近两年了。”

这句话似乎让夏绿蒂夫人很不安。“两年?那麽为什麽又送回来?有什麽毛病吗?”

“不是,查布保险柜不会有毛病的。这两个柜子只是送回来换底座的撑脚,其中有两个磨断了。因为这两个柜子常常上火车,得用螺栓把柜子固定在行李车厢的地板上,铁轨传来的震动会磨损这些螺栓。”他耸耸肩:“这些小细节您不必担心。这两个保险柜没有毛病,我们也不会做任何修改,只是把固定用的螺栓换掉罢了。”

“这种柜子有两道锁。”

“没错,夫人,那家银行订制的是两道锁的。我刚刚提到过,我们也可以根据客户的要求,制造三道锁的保险柜。”

夏绿蒂盯着那些锁:“三道好像太多了。开个保险柜就得转动三道锁,一定很麻烦。这些锁能防盗吗?”

“啊,那当然。两年来还根本没有歹徒试过要开这些锁。反正无论怎麽设法,也没有打开的希望。这两个保险柜是双层厚的八寸调质钢制造的,根本破坏不了。”

夏绿蒂夫人思索着,盯着那两个保险柜看了好一会儿,最後终於点点头。“很好,”她说:“我该买一个,麻烦帮我搬到外头的马车上。”

“您说什麽?”

“我说我要买一个这种保险柜,就跟眼前这两个一样。这种保险柜刚好符合我的需要。”

“夫人,”查布先生耐着性子说:“这种保险柜得要您订购了之後,我们才能动手制造的。”

“你是说,你们没有东西可以卖给我?”

“没有已经做好的,夫人,很抱歉。每个保险柜都是根据顾客的要求,特别制造的。”

夏绿蒂夫人显然很不高兴:“好吧,那明天上午交货可以吗?”

查布先生倒抽一口大气:“明天上午——唔,这个嘛,夫人,根据一般惯例,我们制造一个保险柜需要六星期。偶尔视状况,我们可以赶赶看,最快四星期交货,但是——”

“四星期?那就是一个月了。”

“没错,夫人,差不多就是一个月。但我前面也解释过,每个保险柜都得花时间制作,而最快的时间——”

“查布先生,你一定以为我是白痴,什麽都不懂。我得奉劝你打消这些念头。我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要买个保险柜,但现在我发现你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卖我——”

“夫人,请您——”

“——而是要花一个月时间替我做一个。一个月之内,我们那附近的盗匪大概就会把我们家的东西偷光,我或外子对你的保险柜也就没兴趣了。看来我应该到别的地方去买。谢谢你的协助,日安,先生。”

说完之後,夏绿蒂夫人就急冲冲走出查布氏公司。有人听到罗伦斯·查布先生喃喃低语:“女人哪。”

就这样,皮尔思和艾噶尔得知保险柜的“进厂维修”并不包括换锁。当然,他们关心的只有这点,於是他们为这场劫案进行最後的准备事宜,下手时间就订在一八五五年五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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