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面试后的第二天,我就赶忙前往“三生公司”上班了。

我一定要拼命地工作。这样,即便是干出了愚蠢的事情,也不至于被老板炒鱿鱼。我不停地关注着周围的人,尽量将有关的人,都纳人我的调査范围。

工作本身并不是很难,只要对关于西洋蛋糕的提问,照着自己的想法,回答出来就可以了。没有活儿干的时候,我也会到公司里去,就充当一下义工,去做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我这样做,大家都很关心我。大家经常会说,松井干得很出色,帮了我不少大忙。对于这一点,一直都被大家喊着“乌龟笨蛋”的我,都无法相信这些赞誉。

然而,能够使我如此精力充沛的事情,却是追査导致U君死亡的、那个让人厌恶的人犯的报复心理。我一边尽力干着我的本职工作,一边继续拼命地调査,凌辱我的那两个男人的来历。

别说是这里的员工,就是出入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会仔细地调査一遍。但是,想找出袭击我的那两个男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开始格外注意一点——“特别事业部”的存在。我已经大体上知道了,其他的部门所做的业务,但是,唯有“特别事业部”这个地方,到底是一个干什么业务的部门,我至今都一无所知。

“特别事业部”占据着整个最上面的楼层。而且,入口处的门上,一直挂着“闲杂人员禁止人内”的牌子。

虽然川獭曾经跟我说过,那个部门,接受的是运动会或者结婚典礼的拍摄,还有以个人为对象的录像带制作,类似这样的业务,但是,我总是无法相信他的话。

我并不是怀疑川濑在跟我撒谎,或许,除了他已经向我说明的以外,他也不太清楚,那个部门具体的情况。使我感到奇怪的是,拜访“特别事业部”的顾客,都不是很正常的家伙;他们都会以一种慌慌张张、心神不宁的态度,悄悄进入那间屋子。

这些家伙与别的部门的顾客,有着明显的不同。拜访别的楼层的客人,全都是可以全权代表公司,宣传的优秀人才。他们都是打扮得仪表堂堂,谈吐不凡的正常人。然而,拜访最上面一层楼的人,却与他们完全不同,总觉得带有一些卑微和阴郁。

面向的客户不是企业或者公司,而是个人,因而与别的部门有所差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其中的差距未免也有点太大了。不但可以看到穿着考究的半老徐娘,也可以看到举止乖张、行为怪异的中年男子,甚至时不时地,还有可能出现高中生模样的青少年。他们都一样,全是以一种慌慌张张的态度,悄悄地推开“特别事业部”的门的。一个个似乎都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

“三生公司”确实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公司,大家都忙得团团转。并不存在那种一天到晚,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景致的员工。眼前堆积着的工作,处理起来就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了。因而,谁都没有闲心去关注“特别事业部”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时光荏苒,光阴如梭,我已经在“三生公司”里干了一个多月了。U君死后已经三个月了——八月已经结束,但是,天气还是依旧很炎热……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

当我做完规定的事情,将要离开一楼的大厅,向外走去的时候,偶然间遇见了一张令我怀念的脸庞。

“祥子!……”首先说话的是她。声音中充满了惊讶,甚至可以误以为是哀号的尖叫,引得里有好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

“你怎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究竟跑哪儿去了?”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几乎要喷出唾沫星子地问我。

“你好,理沙子!……”

我握住她那双光滑的手,露出了一阵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干吗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呀?……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突然就辞掉了那份兼职的工作……”

“这段时间,你都去干什么了呢?行动电话、座机全都联系不上你,行动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店长也很担心你呢!……”

“一言难尽啊!……”我只能这样回答她,“咱们去哪儿,一起吃点东西吧。你有时间吗?”

“当然有啊。我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即便是有事,也得撂下,紧紧地跟在你的左右。”理沙子一脸嘿嘿冷笑着说,“我打算直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以后,再回家里去。真的……我真的每天都在挂念你。”

理沙子的话,使我浑身都感到了一股暖流。

“你说错了。这个时候,不是说谢谢,而应该说声对不起。”

“是啊!……”我耸了耸肩,笑着随口问道。,“对了,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你倒先问起我来了……也罢,就告诉你吧。”她稍微降低了一点声音,如此回答我,“我是跟踪一个人,跟到这里的。”

“跟踪?……”我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喊了出来。

“……是啊,自从一个月之前,就一直有一个讨厌的男的,一直悄悄地跟踪着我。前面的头发长长的,胡乱地耷拉下来,就像个鬼一样,挡着一只眼睛,皮肤白得就像个僵尸,瘦得皮包骨头……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似的,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只有一次,竟然被他拍到了我的照片。最近这一周以来,他还胡乱地打电话给我,打过来又不说话。够烦人的吧?……”理沙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过,总是让他这么胡来,也不是个事情。所以,今天我就在中途返了回来,开始我就跟踪他了。”

我为理沙子的举动而感到咋舌,真不愧是雷厉风行啊!

“结果,那男的就流窜到了这座大楼里来,径直去了最上面一层……”理沙子说着,两只眼睛注视着电梯。

“我总不能跟他同乘一个电梯吧,就想知道他在几层下来,所以就在大厅前面,死死地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标示。这样看着,你就从另一个电梯里走出来了……我当时大吃一惊啊!……”

我紧紧地抓着理沙子的肩膀,焦急地问:“那么,那个男的乘坐的电梯,在哪一层停下来了呢?”

“中间一直没停,径直向最上层去了,是5楼吧!……”

五楼——啊,就是“特别事业部”所在的楼层。

“怎么了,祥子?……你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理沙子一脸不安地看着我。

我强装出笑脸,拍着她的肩膀说:“嗯……没什么。那么,咱去吃饭吧。”说着,我们便走出了大楼。

但是,就在我们要从大楼前面,那个旋转门里出来的时候……

我偶然看到了一个男人,与我擦肩而过,迅速地钻进了大楼,开始并没有引起我的特别关注。倘若不是理沙子说:“啊,刚才那人,不就是胜田荣一郎吗?”或许我们就会径直地,向着马路对过儿的娱乐大屋走去了。

我回过头去,看着站在电梯口,穿着一身和服的老人。当我看到他的面庞时,确认他就是胜田荣一郎。

“你认识他吧?虽然这么容易地就能见到他,但是,我也只是读读他的书而已。如果连住在当地的作家的作品,都没有读过的话,一定会被别人嘲笑,自己毫无教养,被骂成是个小傻瓜的。”

我听着理沙子的话,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就在今年5月份,我有一次骑自行车,回父母家的时候,路上被两个男人追赶。其中的一个人,就是现在还在跟踪我的、那个长着白头发的中年男子,而另外一个嘛……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想到呢?当时,和白发中年男子在一起的,那个身材魁梧的老人,一定就是胜田荣一郎了。

说起胜田荣一郎来,大家总会想到,他那演员一般的容貌,和直言不讳的攻击性语言,直到前几年的时候,他还是周刊杂志和文艺电视上大肆渲染的人物。他拥有很多的崇拜者和喜欢的人,但是,由于过多的绯闻和过激的言辞,也有很多仇视他的人。

但是,自从他的妻子因神经衰弱,而卧病在床之后,他便一改以往的作风,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丑闻。现在,只能在著作的封面上,看到胜田荣一郎的尊容了。

所以,我无法确认,当初跟踪我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胜田荣一郎,也是很正常的了。

“怎么了,祥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难看啊?”

等到胜田荣一郎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之中。我再次跑回了办事大厅,抬头看着电梯上的层数标志。

“祥子,到底是怎么了?”

我看见电梯停在了5楼。

“祥子!……”理沙子使劲儿地摇着我的肩膀。

“对不起,理沙子,我有急事,咱们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我迅速地说了一声,在理沙子面前拱了拱手,迅速地摁下了墙壁上的电梯按钮,等着电梯下来。

“那……那祥子!”

“对不起啊,下次我请客……”

电梯终于下来了,我迅速地钻了进去。理沙子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冒失,但她并不会随意去涉猎别人的隐私,虽然一脸的茫然和好奇,但是,也并没有追随我进入电梯。

“一定要记得联系我啊!……”

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了,但是,我还是听到了理沙子的喊声。

我又一次嘟囔了一句:“对不起啊!……”

我上了最顶层,直接冲进了走廊。当我感觉到“特别事业部”的门将要被打开时,便慌慌张张地躲进了厕所。我竟能如此敏捷地,作出这一系列地反应,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我左等右等,等到的结果就是这个?不止一次地催过你们,好不容易给我的,就这么一堆破布?……用这种东西,别想骗我!……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伴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了一个怒斥的吼声,我不由得缩了缩头。

“我想要的不是这种破布,你们说什么都找不到?我真为你们的无能而感到羞愧。我竟然会委托你们这样的破公司,来为我办事,真是瞎了眼了。”

我从茅厕坑里探出头来,悄悄地看着说话的人。红着脸膛在那儿怒吼的,就是胜田荣一郎。

“非常抱歉,但是,可能是您弄错了,我们是拒绝了您的委托的。”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回答着。虽然语言非常谨慎,但是,几乎与胜田荣一郎所说的话,有着难分伯仲的力量。

“您跑到我们这里来诉苦,根本是说不过去的。像您这样的文化人,怎么就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了呢?都70多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健忘了呢?”

“少……少他妈地扯淡了!……”胜田荣一郎恶狠狠地骂着,粗暴地关上了门,向着我这边冲了过来。我迅速地躲进了茅厕坑里面,等着他走过去。

曾经跟踪过我的男人,跑到“特别事业部”来大吼大叫——难道这里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我确信这一点,决定必须要进入这个“闲杂人员禁止入内”的屋子。我已经调査过保管钥匙的地方了。大家都回家之后,进入里面也是很简单的结果,我不得不躲藏在茅厕坑里面,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钟以后。公司里基本上没有女性员工,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完全没有人进入女厕所,也就不会有什么人发现我了。

晚上9点过后,“特别事业部”终于传来了锁门的声音。等到我确定,那人已经走远了之后,便从茅厕坑里,悄悄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挂着“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牌子的门前。

我拿出事先配好的钥匙,很容易地打开了门,进入了室内。为了使室内的光亮,不会被外面发现,我将所有窗户上的遮光帘,全都拉了下来,一边注意着走廊里的动静,一边打开了室内的灯光。开灯的那一瞬间,眼睛都被刺得发晕。

这里是不是藏着特殊的秘密呢?我内心里一直这样想着,但这里似乎与别的部门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随便堆放着一些摄影器材、16毫米胶卷和录影带。

不过,一定能够找到点什么时——我在屋子里到处査看着。我一本一本地翻看着,没有上锁的书架上的书,桌子的抽屉里也都翻遍了。但还是一无所获。

我失望地打开了另一间屋子的门。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当即吓了我一跳。但很快我便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玩偶,我松了一口气,打开了灯。

“啊!……”我不由得发出声来。屋子里摆满了人体玩偶和小型的模型,还有摄影目的小道具。

“干什么用的?这是……”

我战战兢兢地向着人体玩偶靠近。一共有12个人偶。每一个都戴着假发,同样的面容,同样的姿势。面部都制作精巧,与其说

是玩偶,倒不如说就是真人模型。

“理沙子?……”绝对不是我自己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相似那么简单。12个人体玩偶的发型,竟然与理沙子的一模一样,体形一模一样,面容一模一样。它们就是以理沙子为原型制造出来的。

“什么,这是?……”

如果紧紧地盯着那些玩偶看的话,好像它们就要动起来似的。我害怕极了,逃也似的跑出了那间屋子。

“特别事业部”非常大。一共有八间屋子,当我开始在最后一间屋子里,悄悄地展开搜査的时候,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了。当我最后搜査底下的那个柜子的时候……

终于找到了。

“怎么会!……”我无法相信。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当我取出那个与文具胡乱堆放在一起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别针时,吓得顿时哆嗦了起来。

我将它放在灯光下面仔细看。这个装饰着蔷薇的别针,正是母亲为我做的、婚纱上面的配件,是一个可以看到小孔的别针。

我一定不会弄错的,这就是我的别针!

就是在那两个男人袭击我的时候,别针不见了。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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