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走进了这个苏娅被杀的房间。

用大乖的话说,这是前后两起凶杀案的交叉点。歌星珍妮、绿浮藻、藏刀、尸体、蓝绢花、窗台上的脚印、黄丝巾,以及窗户外边树结上的白漆,都集中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联想起唐公馆那神秘如同鬼城的历史,真有点儿叫人心惊。

这一次的主要议题自然是珍妮和那个卷毛。

桑楚伸了个懒腰:“现在你们想一想,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作案?”

大乖道:“时间和动机好像都有。”

“不会。”天雄在地毯上走着,“他们怎么知道苏娅会来呀!”

大乖道:“这很难说,如果他们从山上回到了别墅,发现房间里有人并认出是苏娅,这种作案的可能马上就存在了。”

“不,我没见到这两个人。”天雄道。

大乖笑道:“别忘了,老兄,你已经喝了茶杯里的水。”

尚天雄无言以对了。

桑楚打了个哈欠道:“天雄,你去把那位日本建筑学家请来,我想和他聊聊。”

桑楚从怀里取出侯经理给他找来的那卷旧时的资料,他现在需要对紫薇别墅的构造有个大致的了解,因为毒品还没有下落。

天雄系好衣扣出去了。

“大乖,把窗幔拉开。”

大乖拉开了船模与钢琴之间的那扇窗幔,金属扣环卡地一响。桑楚抬起头:“再来一下。”

又试了一下,果然。上边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有一些合不拢。桑楚的心突然激跳起来,仿佛闪过一道闪电,遗憾的是没有捉住。这时,那个小个子日本人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一开口,原来那粟田先生能讲一口很好的汉话。

来来往往几句交谈,粟田先生原来最感兴趣的是眼前这座建筑——紫薇别墅。

“我一开始就看出这一点了。对不起,粟田先生,我始终在观察你。”

“哦!”粟田幸雄有些意外,随即便笑了,“是的是的,因为先生是个侦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桑楚向前倾了倾身子:“我很想知道,粟田先生对这座唐公馆的建筑结构有什么新的发现?”粟田幸雄喔了一声,没有急于回答。

这时,服务员进来了:“那对新加坡夫妇准备搬走,我们经理让我来问问,让他们走行么?”

桑楚道:“可以,让他们走好了。”

服务员离去后,粟田幸雄长篇大论地谈了一番紫薇别墅的结构特点,指出了好几处中西结合的独特之处,遗憾的是,这些对破案基本上没有意义。直到说累了,那个日本人才起身告辞。

桑楚一无所获。真猜不出毒品放在那儿了?翻弄着那一叠没有什么价值的资料,突然,他的手停住了,随即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明白了,一定是这祥!”

两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蓦地抬起了头,他们发现桑楚的眸子里跳出两团火苗,亮得异常。

桑楚离开了沙发,来回镀了几步,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站住了,声音里充满了自信:“一定是这样!天雄,你想一想,苏娅如果真的发现了房间里进来的那个人,她会被杀么?换句话说,她突然看见一个陌生人,而那个陌生人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东西……”

尚天雄站了起来:“老师,你是不是想说,苏娅当时发现的不仅仅是凶手,而且还有一包毒品?”

“对,绝对是这样!”桑楚作了个十分有力的手势,“如果她看见的只是个陌生人,对方可以用一千条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个房间,却不会贸然杀人。只有把那个人逼得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杀人的可能才会出现。因此,结论只有一个:苏娅看到的不仅仅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有那人手里提着的一包毒品。”

大乖道:“人赃俱获。”

“是的,人赃俱获。”桑楚摸出一支姻,“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凶手已经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杀人便成了他唯一的求生之路。”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天雄皱起了眉头,“我敢说,那包东西已经不在这个房间里了。”

“是的。”桑楚把烟点燃,“凶手当时已经取出了毒品。杀人之后,他只须带上毒品迅速地离开就可以了。”

大乖道:“也就是说,当时毒品并没有放在十分复杂的地方,拿起来应该很方便。”

桑楚道,“对,它比较容易取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个船舰模型下边的台子一定是空的。”

三束目光一齐集中向那个角落。

尚天雄走过去,小心地把模型搬开,而后抬起了那个台座,立刻,他怔住了。台座下边是空的,端放在那只如同长脚高凳的红木架子上,凳面上有一个明显的长方形水印,并且粘着几片干成黑绿色的浮藻。

房间里突然沉默了。

“老师。”大乖终于忍不住了,“咱们一开始就应该先把东西找到,您看,现在是鸡飞蛋打。”

桑楚突然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大乖,坐下,别丧气。我早说过,咱们既要找到蛋,又要找到下蛋的鸡。现在,蛋不见了,鸡还在,抓到这只鸡,还愁找不到么?”

两个年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边响起了警车的笛声。

桑楚站了起来:“走,去看看。大概是我们盼望已久的贵客回来了。”

当珍妮和那个卷毛走下警车时,桑楚已经迎了上来。

珍妮的脸色苍白如纸,歌星的风采荡然无存。两天不见,她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磨难,如同一个终于爬上堤岸的溺水者,看见桑楚,她似乎想笑一笑,但是嘴角牵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能笑出来。

这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热度明显消退。

桑楚的目光转向那个卷毛。

从外表看,这个人大约有三十一、二岁,但实际年龄绝没有这么大。心事重重,睡眠不足。高度近视的眼镜后是一双暗淡无光的细长眼。身着一件淡棕色的夹克衫。完全是个平淡无奇的人。

但桑楚知道,他是个音乐家,很有才华的年轻音乐家,家喻户晓的那首《弯弯的月亮河》正是他的作品。

此人上下能引起些自豪感的,无疑是那一头不是很黑,但卷曲得非常自然、非常潇洒的卷发。

桑楚终于开口了:“珍妮小姐,还有你,我想咱们肯定有话可谈了吧……喂,天雄,你去看看保龄球室怎么了?”

保龄球室里边叮啷光啷不知在干什么。尚天雄匆匆去了。

桑楚朝那二人作了个手势:“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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