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八岁时最喜欢看求生类的传记和新闻,这其中到现在都还印象深刻的是这样一个故事:整艘轮船上唯一的幸存者(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和国籍),他幸运地成为一艘救生筏的唯一主人。救生筏上有巧克力球、压缩饼干、牛肉干、丰富的淡水、鱼钩鱼线和一些啤酒之类物资——数量是一定的,在传记的开始部分就写得很详细。

他得到筏子的时候并不太急,开了啤酒,愉快地吃着巧克力球,乐观地等待救援。

然后,他一点点地消耗掉这些让他高兴的东西:淡水没有了,又不下雨。巧克力球吃完,压缩饼干难以下咽……

万般无奈之下,他将偶尔捉到的飞鱼晾干,做成鱼饵开始钓鱼;船上一切可以展开的帆布都被他支起来,以躲避毒辣的阳光并预备收集雨水;他在狭小的筏子上来回移动以避免自己的肌肉萎缩……在最艰难的一段光景里,他甚至将自己的皮带咬食殆尽,还喝掉带着浓烈海水腥味的尿液。就是这样,有限的资源、毅力、信心一点点地被消磨掉。他屡次死里逃生,直到六个月之后,才被邮船发现并获救——他当时已经躺在甲板上,奄奄一息了。

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强调信念的力量,而是打算用繁复的方式来说明我童年时的恶趣味:大海上的救生筏、希望渺茫的漫长等待、极为苛刻的生存条件……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限时密室。开门必须等待的时间,参赛者无权得知;残酷挑战个体各方面的极限,存活则是游戏进行的唯一目的。

接下来,这项说明能够提炼出两个命题——其一是人对于梦想之追求过程的影射,意思很显然,便不再多加解释;其二是严格限定条件的有趣——那正是这篇小说十分想要做到的一件事情。

本文在同一个密室中完成了四次不可能犯罪诡计。除了较容易进行的、使用外界工具达成的方式以外,还特别强调了这种“限定条件的不可能”(虽然这并非必须):能够使用的道具在一开始就被规定死了——它们基本都能用到,差不多也只能用到它们。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在写任何一个段落的时候,我都得牢记我拥有什么,没有什么;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作弊……当然,取消那些假设也并不影响行文脉络,只不过减少一重解答而已。只是这么一来,乐趣就会减半,大家估计也不会有耐心读到这里了(笑)。

写作的真正乐趣可以是启发读者想象力的适当隐瞒——我在《千岁兰》的后记里曾这样表示过,但这“真正乐趣”显然不止这么一个定义。在《荒野猎人》的密室解答中,“真正乐趣”则可被定义为“在被严重束缚的情况下展现想象力”:“戴着镣铐跳舞”——这是符合密室及不可能犯罪文章的撰文宗旨的。

我在履行如此武断自私之行为的过程中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因此,也在此真诚希望您在阅读中享受到的乐趣,不会少于我在写作中所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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