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人回到熊本市。当时在绿风庄的学生们,现在因为大学校庆结束了回去上课,所以鬼贯主张没有必要再一直待在人吉市里了,辛岛警视也听从他的建议。毕竟对鬼贯来说,他已经掌握凶手是谁了,所以当然这么说。

鬼贯加洗了好几张某人的照片,并将之交给数名刑警,到市内可疑的旅馆或饭店巡一巡,自己则在辛岛的带领之下在水前寺公园散步。这里的泉水之美,是熊本人最自豪的。但是鬼贯对于立在该处的宗不旱歌碑非常感兴趣。这位与世俗对抗,自由不羁的诗人,晚年的某一天出门随意散步,就此音信全无。

用过午餐回来之后,一名刑警拿着报告走来。一间位在天神町后面,叫做“Flageolet”的饭店老板娘说她记得照片上的人。鬼贯与辛岛马上驱车前往。

那间饭店是一间外装新颖的便宜饭店。挂了桃红色窗帘的窗户外面,有绿白相间的遮阳棚,“Flageolet”这个英文字像蛇褪下的皮一样,潦草地写在抹了蓝色灰泥的墙壁上。

二人被带到老板娘的个人办公室,在那里,鬼贯再次拿出那张照片。

“听说,这个人好像常常使用贵饭店的房间。”

“是的是的,常常来唷。”老板娘霸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的,从今年初,一直到九月那阵子。”

“九月那阵子?之后就没再来过了吗?”

“是的,突然间就再也没有看过了。”

“唔,突然间啊。”

老板娘大大地点头,之后为了泡茶而离开。听到她的脚步声远离,鬼贯小声地说:“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案子喔。就连你啊,因为透过了星影这个透镜看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假象,才会推测出错误的结论,你如果可以用自己的透镜来看这个案子的话就好了。像我昨天所说的,在知道星影这面透镜其实意外的是个不值一哂的东西之后,虽然自己的透镜没有他的那么好,也该用自己的来看。我有一件事想请教,橘的鱼篓里的十三条香鱼里,有十条已经腐烂了,这个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不就偶然间香鱼腐烂了,难道还有其他意义吗?”

“原来如此。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认为凶手拿出黑桃国王和皇后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星影也有说过,就是要为整件案子增添谜样的色彩吧?”

“那小子不行的啦。”鬼贯轻轻地拍了对方的肩膀。“都是星影这样说那样说,你不确立自己的想法是不行的。在现场留下纸牌,就等于给警方一个线索了唷。如此危险的举动,凶手会只是为了单纯要增加什么色彩而做吗?这可不是在演戏喔。好了,我再问一次及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嘛。”辛岛皱着眉头,抚摸下巴。

“并不只是纸牌而已喔。凶手还特地搬出御津贺传说,应该是经过计算的。若非为了增加案件的神秘感,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

“这是我自问自答,我发现完全没有证据,可以显示沙吕女看起来比橘还早被杀。如此一来,我立时就明白凶手为何要留下纸牌的原因了。也就是说,女生先被杀,男生后来才被杀,纸牌的目的是要把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植入你们的头脑里。搬出御津贺传说的目的也是一样的。我看过法医的尸体检案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嗯,我知道。推定的死亡时间,幅度非常大。”

“橘的尸体浸在冰冷的水里,这当然也是凶手为了这个目的而做的。但是,你们上的当可不只这一个。”

“……”

“回到刚才香鱼的问题。以橘的技术要钓到那些鱼,大概要花上一小时是吗?所以你们就认为,从他开始钓鱼起算,至少一个小时之内他还是活着的。也就是他被杀的时间是从一点半左右开始算。这也是凶手设的陷阱。”

“唔,是这样吗?”

“不难了解吧?他本人钓的香鱼只有三条而已。剩下的大概是凶手在前一天从鱼店还是渔民那里买来的。我认为应该是用冰块保持鱼的鲜度,但等到鱼放进橘的鱼篓之后,理所当然,那些鱼就开始腐坏了。从这里想的话,不管是谁都可以知道答案了。在沙吕女被杀之前就离开绿风庄的,只有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男的是被害者,所以加害者当然就是女的。”鬼贯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放在老板娘座位前面的照片。但是被他点到的柳直美,还是一如往常地露出可爱的酒窝,绽放笑靥。

辛岛愣愣地看着被指出的凶手,默默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着肩膀。“就算是这样,鬼贯,我一直认为这个女孩因为在结婚前的订婚期间,所以那么天真又开心,结果到头来,被害的橘对牧村说的‘女人是不贞的动物’那些话,说的不是沙吕女而是直美吗?”

“这是当然的啊。”

“这么一来,利用横田是红绿色盲这点的,就是直美啰?”

“是啊,星影侦探已经来到事实的边缘了,却受到先入为主的想法所害而无法看破真相,实在让人惋惜。虽然这还只是我的想象,不过她大概察觉到,橘和沙吕女注意到她不端的行为了吧。站在橘的立场,牧村一直相信她是个没有坏心眼的女孩,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是个骗子,身为朋友的橘想给牧村忠告,但不知是无法忍受看见朋友失望的模样呢,还是可怜直美呢,总之,他犹豫不决。我在想啊,他应该曾劝过直美吧。也许也威胁过直美,如果不听他的劝,他会把事实说出来。结果角色就对调了。虽然只看案件的轮廓,无法笃定断言,不过我想她应该从以前就怀抱杀意了,而让她把杀意具体计划并付诸实行的,则是这次的绿风庄之行。”

“说得也是,因为场所的不同,犯罪的结构也会有所不同。不过她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辛岛有感而发地说。但是他在后面发生的事里,才真正见识到直美有多聪明。

不久,老板娘走回来,把泡好的茶端给他们,鬼贯继续先前话题。“老板娘,那时候这个女孩的同伴是怎样的男人?学生?上班族?”

接着老板娘夸张地点着头说:“说到她的同伴啊,不是日本人耶。”

“这么说来是外国人?”

“是的,是美国的军人呀。”

“美军啊。”鬼贯表情意外地说:“这样啊,不过这样说来,她好像晚上在驻军那里打工嘛。可是没想到她的同伴居然是G.I.。我还想说她的对象会不会是横田呢。居然跟G.I.有一腿,实在让人反感。”

“真的是。我认识的女孩只要一被知道是在驻军做勤务的,婚事都会告吹咧。对了,老板娘,你刚说这女孩突然就没再出现过,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和G.I.要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刚好遇到两个正要进来的客人,他们都吓了好大一跳。我在想,那时候是不是发生什么很不妙的事情。”

“你说刚好要进来的两个客人,是这二位吗?”鬼贯拿出橘和沙吕女的照片,推到老板娘面前。“如何?请仔细看看。”

老板娘瞄了两人的照片一眼,喉咙间忽然发出短促的声音,接着她的大手掌啪地打了一下。

“就是这个呀,就是这个呀。这二位常来,我记得他们。”

“这样啊。”鬼贯和老板娘相反,用冷静的语气说:“如此一来都吻合了。尚未明朗的,就只有横田为何被杀这一点了。如果他是直美的暧昧对象,而直美和有洁癖的牧村订了婚,他当然就变成一个麻烦。橘和沙吕女是相当危险的人物,所以有杀他们的动机,这是我现在的想法。可是如你方才所说,警方把他看作凶手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要死,如此一来就不会再波及真凶了。当他想起自己有色盲时,也许也发现他并不知道从被害者口袋里掉出来的刀子到底是不是红色的。若是如此,因为他十分清楚他不是凶手,在寻找真凶上比星影侦探有利。然后他如果导出和我一样的结论,事情将会如何呢?与其直接向警方告发,我认为他应该会先告知直美。毕竟他们关系很好,考虑到他们的友情,这样做也许是理所当然的吧。于是结果变成现在这样,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不知当天她的行动如何?”

“唔,你还是直接问直美好了。可是我先告诉你,那天不只是她,所有关系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喔。因为前一天白天举行火葬,那个男的好像说气氛太沉闷还是什么的,吃完晚餐之后到后町去喝酒,然后就被抓进拘留所了。因为这样,所以他有非常可靠的不在场证明。另一方面牧村和日高,在案发当日一步也没有离开。这有管理员田上夫妻作证。剩下的柳直美,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嗯,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喔。”鬼贯像鹦鹉一样重复地说,然后喝了一口茶。

“我刚才说过在案发前一天,也就是十一月一日时,两名被害者举行了火葬,他们的父母带着他们的遗骨回到熊本时,直美也跟着一起去了。沙吕女的母亲很可怜,所以陪他们回去,这是她的理由啦。哎,就因为这样,当我们发现横田的尸体赶到绿风庄去时,行武才刚从拘留所出来,直美也才刚从熊本回来。”

“喔。”

“详细情形,你还是去问他们本人比较好。”

鬼贯察觉到,辛岛警视在那一瞬间出现复杂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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