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杂物间,我上了三楼。内心深处,我还是很担心祝丽欣的。

一个女孩遇上这种事,不知会对她的心理造成怎样的损害。走近门口,伸出手想叩门,我的心中忽然萌生了退意。该怎么面对祝丽欣呢?对她特殊的感觉让我变得很犹豫。我想帮助她,保护她,为她做任何事,可古阳的身影却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他像是对我说,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我还惦记着别人的女友,真不是个东西。我转过身准备离去,房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门后是祝丽欣那张秀丽的脸庞,额头上还贴着几缕湿发。

“韩先生,你来找我?”祝丽欣像只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问道。

“我在客厅里没见到你,王教授说你回房了,我想来看看你,确定下是否安全。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不能放松警惕。”我挠了挠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哦,我没事。”

我注意到祝丽欣手上还拿着条白色的毛巾,一直在擦拭头发。

“你在洗澡吗?”我问。

她点点头:“昨天吃过晚饭后,自来水就没了。”

“昨天停水了?”我讶异道。回想起来,昨晚我和陈爝都没洗澡,去楼下做饭用的也是桶装的纯净水。

“昨天晚上没能洗澡,身上臭烘烘的呢。刚才多亏柴叔替我烧了好几壶水,让我在浴缸里泡了泡,不然真受不了。”祝丽欣说话间甩了甩头发,我感到有些许小水珠洒在了自己的脸上。很奇怪,我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啊,太失礼了。请进来坐吧!竟然让你在门外站这么久!”祝丽欣瞪大眼睛,像是做错事一般,不停对我道歉。

祝丽欣坐在床上,然后招呼我坐对面的椅子。见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我连头都不敢抬,生怕无意间看了不该看的,唐突了佳人。我进屋后,故意把门虚掩,没有关上。

“为什么昨晚不去找柴叔呢?”我问。

“发现没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柴叔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所以不忍心再去打扰他。”祝丽欣低着头,用手指玩弄鬓发。

真是个善良的女孩,我心想,如果凶手敢伤害她……

“韩先生,你怕不怕?”

我转头看向祝丽欣。她还是低着头,专心挑弄垂下的鬓发。

“我……”

“要说真话哦。放心,我不会笑你的。”

“有点。”说出这句话后,我开始后悔起来。

祝丽欣淡褐色的眼睛从我脸上匆匆掠过,之后将目光投向窗外。她淡然道:“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怕了,你信吗?”

我用力点头,也不管她瞧见没有。

“韩先生,你真是个好人。”祝丽欣意味深长地说,“我想过了,就算我们怕得要死,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们越害怕,越是中了凶手的诡计。他杀了古阳,我恨死他了。如果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会狠狠地还击!”

祝丽欣的视线还是盯着窗外,没有移开,只是眼圈微微泛红,恐怕是因为想到了未婚夫古阳的关系。

“我们都会没事的。还有一天,只有一天而已。”我鼓励道。

“嗯。”

“而且,陈爝也在很努力地调查。你看他推理能力那么厉害,搞不好能在警察来之前就抓住凶手!到时候我们把凶手五花大绑起来,我一定亲自揍他几拳,给你出气。”

“不,我要亲自揍他!”祝丽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傻笑。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门外敲门,房里的气氛又瞬间紧张起来。

“小祝,怎么这么久?下楼吃午餐啦!”听见是王芳的声音,我这才定下心来。

“我马上来。”祝丽欣对着门喊道,然后她把头转向我,对我挤了挤眼。我知道她要换衣服了,于是很识趣地在门外等她。

待祝丽欣换好衣服,我们并肩走下楼,来到客厅。这时候,住在黑曜馆里的客人们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柴叔依旧在忙碌,从厨房端出一盆盆佳肴。由于古阳吩咐他做了半个月的储备,所以冰柜里的食材还有不少,食物也相当丰盛。我真好奇古阳到底从哪里找来柴叔这么一位能干的管家,尽管在形象上稍有不足,但手艺和职业素养真心没话说。

“昨晚水管爆了,真对不起大家。如果各位要洗澡,和我说一声,我去烧水。”柴叔捂住嘴咳了几声,然后欠了欠身子,表达了歉意。

大家忙说没关系,反正只剩一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不洗也无妨。

这时,我清楚看见陈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早上的事,大家胃口都不怎么样,桌上的菜剩下不少,都被柴叔收拾进了厨房。午餐后的大厅里,充斥着一种紧迫压抑的气氛。赵守仁一言不发地站在玄关抽烟;陈爝手捧着一本从图书室借来的书在看;祝丽欣去给柴叔做帮手;其余人都围拢在一起玩牌。朱建平正在教王芳打八十分。不得不说,他的牌技确实一流。

“你们打算怎么办?”朱建平一边看牌,一边咧着嘴笑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郑学鸿的声音听起来颇为镇定。

“该不会真想就这么待到明天吧?我还有大好前程,可不想死在这里。”

“如果你想离开,门就在那边,别他妈煽动大家的情绪!”郑学鸿瞪了朱建平一眼。

“老头子,你的日子到头了,难道想拉着我们做垫背?”

“用你垫背?我还嫌脏呢。”郑学鸿冷笑道。

“你这老东西,早死早超生……”朱建平恼怒道。

“够了!”我为两人打圆场,“现在需要大家同舟共济,而不是内讧!一人少说一句就行了,打牌。”

王芳没有劝架,漠然地打着牌。陈爝也只是侧目瞟了两人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打了几把,朱建平和郑学鸿各有胜负。我把牌一丢,说不玩啦,接着打了个哈欠。大家也感到无趣,纷纷放下手中的扑克,闲聊起来。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下午1点40分,距离第二天早上还相当遥远。

陈爝从原本急躁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此刻的他,显得很闲淡。我把他拖到客厅一角,问他案件有什么进展。

“应该快了吧。”陈爝有气无力地说。

“凶手是谁?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啊。”

“啊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的意思。”

“陈爝,你别敷衍我!这算什么态度?”

沉默。

“你发现了什么,对不对?”

陈爝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在我看来,他的行为很反常。

“你能不能说句人话!”我愈发地焦躁起来。

“我不就在说人话嘛。”

“好吧,你赢了。”我气急败坏地对陈爝说,“你就保密吧!等这儿的人都被杀死,你就称心如意了!”

“不会再有人死了。”陈爝平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没必要了。”

“什么叫没有必要,难道你和凶手谈过了?”

“没有。”

我已经无法与陈爝正常交谈了。他就像灵魂被抽走一样,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我转身走开,留给他一个背影。我相信陈爝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有时候,我真是非常讨厌他这种欲说还休的性格。

“怎么啦,和你男朋友闹别扭了?”朱建平对着我贼笑。

“去你妈的!”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啊哟,这么凶干吗?”也许没想到我会这样,朱建平吐了吐舌头,把脸转向一边。我发誓,他要是胆敢再对我出言不逊,我一定揍得他满地找牙。祝丽欣表情忧虑地看着我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她不希望我太冲动。其实我只是在生陈爝的气。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说。那个时候,我哪里知道他的苦衷。

这时,赵守仁从玄关走入客厅。他紧咬着牙根,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像是做了一件重大的决定似的。众人同时也把视线投向他,仿佛知道他有话要讲。赵守仁的视线从我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犀利中带着些许亏欠。

最后,赵守仁鼓足勇气向我们宣布了他的决定:“狗娘养的,我要把你们全都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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