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野车长的家,位在荒川区尾久町的六丁目。此地虽然位于接近荒川的低洼地,灰色的土壤却一点水份都没有,整个町给人一种被尘埃覆盖着的感觉。这里因为家庭工厂的兴盛,工业人口多是自然的现象,而人数上排第二的,就是从事铁路相关行业的人口了,会有这种现象,是因为东北本线的尾久车站及调车场就在这个町的不远处。这是尾久町的特色。

从环状道路转进一条小巷后,沿着小巷往里面走,小巷的尽头就是松野车长的住处。松野家的庭院中架设了丝瓜棚,用心栽培着丝瓜,在鬼贯前来拜访时,车长只穿着一件内裤为丝瓜浇水。但他的努力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架上的丝瓜小得可怜,看起来跟小黄瓜没有两样。

“请问有什么事吗?”把视线从名片上移开后,松野车长问道。他那颧骨突出的瘦脸上,有着一双诚实的眼睛。

鬼贯警部在说出来访目的之前,观察了一下松野家的外观。他们不好站在这里说话,但进去这小小的屋子里详谈,又会打扰他们一家子的生活。

“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安静的咖啡厅?”鬼贯警部问道。

松野车长回到屋中,很快地,他就穿了一件短袖的衬衫与白色长裤出现了。那条长裤就像电线杆一样,一点折痕都没有。

两人走上昭和町的主要干道,踏着已经被晒软的柏油路面,走进一间与这灰蒙蒙的町,不太相配的时髦咖啡厅。店面狭窄,店内深度也浅,中间的台子上很宝贵似地放着封入夏菊与康乃馨的冰块作装饰。但因为炎热,冰块融化了一半,红色的花朵从冰中露了出来。

正好现在店内没有客人。鬼贯坐在角落的铁管椅上,点了两人的冰品,一旁的墙壁上挂着模仿东乡青儿画风的人鱼画,那人鱼模糊的面容看起来与文江夫人有几分相似。

“抱歉,占据了你宝贵的休假时间。”

把视线从画转向松野车长后,鬼贯开口道歉。屡次受到警察的访查与讯问,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件麻烦事。

“不会。”他简短地回话,那双位在突出的颧骨上方的小眼睛,闪过了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看漏的微笑。

“可不可以请你再说一次,菱沼夫人搭那班列车时的事呢?”

松野车长并没有回答可以不可以,直接切入了主题。

“那是上个月十四号的事。我在下行的311次列车上值乘的时候,那位夫人来到车长室,跟我说她在柏崎车站的月台遗失了集印册。她虽然不清楚集印册到底是掉了还是被扒走了,不过应该不至于会有人想偷集印册,所以大概是掉了吧。她说如果有人发现的话,希望能够把册子还给她。我马上就问了她的姓名住址,并把这件事传达到柏崎车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时间,这个吗……是离开越后广田之后吧,所以应该是十六点五十分左右。”他想了一下后说道。

鬼贯警部把时刻表拿出来一看,这班列车离开越后广田的时间是十六点四十六分(请参考列车时刻表⑶)。所以文江到车长室的时间,应该就如他所说的,是在十六点五十分左右,至少可以确定,不会是在五十分之前(请参考列车时刻表⑶)。

冰淇淋送上来了,两人同时拿起汤匙向白色物体进攻,沁凉感让舌头冻僵、牙齿发酸。有一台无轨电车好像快无法负担自己庞大的身躯似的,摇摇晃晃地驶过前方的环状道路。

“松野先生,请容我换一个话题。”

鬼贯警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变得严肃了,但对方感觉到这个转变,他把汤匙放在盘子上面后,双眼望着鬼贯,表情变得些许僵硬。

“你刚才说,你收到菱沼夫人的遗失登记表的日期,是上个月的十四号。为什么你能记得她的脸,长达四个星期呢?”

或许是因为鬼贯没有把他的意思清楚表达出来吧,对方一脸疑惑,小小的眼睛眨个不停,使得鬼贯得再重复一次自己的问题。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啊,因为在那之后,她又来车班组找了我两次,问我有没有找到那本集印册,所以我对她的长相记忆非常深刻。不过最后还是找不到那本集印册,夫人似乎也放弃了吧,之后就没有再看到她了。”

说完后,休假中的车长再次拿起汤匙。酷热的天气让两人的冰淇淋,有一半都融化成液体了。

鬼贯警部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失望的。遗失了自己所珍爱的集印册后,跑到车班组找当时列车上的车长问之后找寻的状况,这一点也没什么好奇怪。在还没听到他的说明前,鬼贯对松野车长会记得文江的脸这件事感到怀疑,但经他这么一说,鬼贯也认为这件事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在唯一的嫌犯所主张的不在场证明中,他只找得到一个突破点可以破解它,而现在这仅有的突破点就这样轻易地土崩瓦解,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文江提出的不在场证明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得毫无瑕疵。

鬼贯警部曾一度感到沮丧,但内心却马上涌起想要破解这不在场证明的热情。文江的不在场证明的完美,反而点燃了他的斗志。

那么,该从哪里、做些什么调查才好呢?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拜访剩下两名证人,倾听她们的证词,并用放大镜检视这些证词,把所有的误解、错误以及矛盾,一个不漏地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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