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局前的道路往东走,就可以到达中仙道。穿越这条马路,沿着冰川神社的参拜道向左转,经过一条战后建成、像是临时凑合着用的商店街后,到神社境内前再往右转,那里就是高鼻町了。过去老宿场町的那种粗鄙气氛已经消失,现在这里是白领阶级的新兴住宅区。

围篱围起来的庭院中,有些刚下班的一家之主正穿着短裤、拿着水管帮草皮浇水,还有人早就洗好澡,随意披上浴衣,欣赏瓠瓜的淡白色花朵。每个家庭都充满了静谧与和平。对从事刑警这种忙碌工作的两人来说,这样的景象与他们毫无缘分。

菱沼家的位置,是通过这中产阶级住宅区后还要更前面的地方。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第一个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高耸的柏木,然后他们看到了陡峭的红色屋顶。那是一座看起来房间不少、有点年代的都铎风建筑,那涂上白色灰泥的墙以及纵横交错地组装在一起的黑色木材,穿透了低垂的暮色表现出调和的美感。庭院里铺满了草皮,内侧则建了一座似乎是车库的小屋。厨房窗户透着亮光,里面似乎正在准备晚餐,一个有点胖的女人一次一次地藉由那敞开的门出入厨房。

“她就是那个叫大桑代的佣人。”

“其他房间都没开灯。”

“嗯,主人应该还没回来,我们绕到后面去讯问她吧。”

他们站在正门前一看,看到旁边的小门并没有关。两人就从那里进去,走过庭院后转到厨房的门前。从厨房传来了油的香味与正炒着什么东西般的滋滋声。

关看了看老手刑警的脸,心想: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在说“这东西看起来还真好吃”。但不论如何,至少不是人在思考宇宙的神秘时会有的眼神就是了。

“不好意思。”关喊了一声。似乎是因为油的声音太吵,对方没有听到他的呼唤,直到他喊了第三次,对方才终于有了回应。

一看到昏暗的庭院站了两个古怪的男人,女人吓得惨叫出声。直到他们说明完,她总算明白情况时,却换锅子里的菜烧焦了,女人又露出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

“你有去过长冈吗?”

大桑代让他们进入厨房后,须藤坐在手边的椅子上开始讯问。

这里不愧是有产阶级的厨房,不锈钢水槽、大型电冰箱还有瓦斯炉排成一列,墙上还挂着小型收音机。大桑代平常应该会用这个播放流行音乐,一边哼着歌一边做菜的吧。

“我有。”她将锅子从火上拿下来,再把瓦斯栓转紧,然后坐到椅子上与刑警面对面。

“什么时候?”

阿代伸出手,边数一、二、三……边弯起她的五根手指。

“……是六月的十四号。”

“跟谁一起去?”

“跟夫人。”

“夫人?是隔壁家的夫人吗?”

“不,是我家的夫人。”

须藤用温柔的表情慢慢地问着,以免吓到对方。而另一边,阿代也慢慢地回答须藤,这种缓慢的语调似乎是她天生的说话方式。

“你是搭几点的列车?”

“我不知道……这点请你们去问夫人吧。”

“好,我们等她回来再问。对了,你一直都跟夫人在一起吗?”

“……”大桑代似乎听不懂对方的问题,一言不发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列车从大宫到长冈的这段时间,你都跟她坐在一起吗?”

“到长冈之前我都跟她在一起,可是,有时候只有夫人一个人到月台,因为她要在集印册上盖纪念章。”

“那个集印册现在还在吗?”

阿代摇了摇她那张带着些许红润的圆脸。

“发生什么事?”

“夫人把它弄丢了。”

“然后呢?”

“夫人去车长那报案,她说一定是被别人给捡走了。”

“在哪里遗失的?”

“我不知道车站的名字,不过我记得是在长冈下车前的几站。”

两名刑警面面相。越是调查,菱沼文江的供词就越是牢不可破。

突然,玄关传来了开门声。

“阿代……阿代……”是女人的声音。

“是夫人,她回来了。”

大桑代惊慌失措了起来。她在工作时间让身份不明的男人进厨房,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两个。要是被夫人知道,一定会被骂的。

“是夫人的声音,她回来了。”

微胖的女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与慌张的她相反,须藤从容得近乎冷淡,因为他的话还没问完。

“怎么回事……不在家吗?”

菱沼文江的声音开始带有威吓意味,看来无人回应这件事已经惹毛她了。一脸惊恐的阿代正要出去迎接时,文江已经开门走了进来。

“我们是搜查本部的人,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夫人你说的是不是事实。”

“是这样啊!结果如何?”

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银鼠色衣服,在天花板灯光的照耀下映出优美的阴影。每当她呼吸时,她丰满的胸口就会大大地起伏。

“结果呢?”文江深邃的眼睛从部长刑警身上转向关,最后又回到须藤身上。

“一切都与夫人说的毫不相悖。”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我还想问一两个问题。”

须藤继续紧咬着不放,他想从夫人口中,问出刚才来不及向佣人询问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什么事?”

“你们搭车去长冈时,搭的是几等车厢?”

“三等车厢。阿代,我马上就要入浴了,去帮我准备一下。”

阿代离开后,文江站在电冰箱前,把身体轻轻地靠在那淡奶油色的长方体上。

“在那孩子面前我不太好意思说,如果一起坐二等车厢的话,对她来说太可怜了。她虽然看起来那样,其实她很精明,对别人的眼光很在意的。但是如果我一个人坐二等车厢,又好像在昭示着我们的阶级不同。考虑到最后,一起肩并肩坐在三等车厢,才是最好的方法。”

“旅馆也一样吗?”

“不,她住在市内的一间旅馆,这样才能不受拘束地休息。我则因为得跟其他人一起行动,所以不只饭店,连回程的列车都跟大家一起坐二等车厢,而她是一个人先坐三等的夜行列车回来的。”

她平淡的语调中,包含着她体恤佣人辛劳而展现出的深切关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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