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银行二楼的接待室中,除了出租金库的系长外,还有灰原昨天才见过的须藤刑警与关刑警。须藤一身整齐的西装,而关则穿着没有领带的开襟衬衫,套着白色麻布外套,从他的白色帆布夏季鞋已经脏得变成灰色这一点,可以想见他昨天四处奔走办案的情况。

“拥有出租金库的银行,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三到四家。”

互相打了招呼后,系长开口,从中断的地方继续说。

“在下山事件后,本行变得众所周知,很多客人都想来我们这里租金库,因此,我们只好以有在本行开户的客户为优先。”

“大小大概有多少?”

“从A号到G号,共分成七个种类。A号是专门存放文件的小保险箱,G号则是一处两、三个人可以走进去的大空间。看来大家都到齐了,我们马上为各位带路。”

系长离开接待室后,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年轻行员回来。

“这位是出租金库的管理人员,名叫小稻。出租金库管理人员虽然有两个,不过前天西之幡先生光临时,是由这位小稻接待的。”

名叫小稻的青年礼貌周到地与客人们打招呼,他身材瘦弱、脸色苍白,头发还用发油弄得油油亮亮的。

“你记得见到西之幡时的事吗?”须藤立刻进行询问。

“是的,不过是前天的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他看起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是几点来到这里的?”

“过……一点的时候。当时我吃完午餐,才刚回到座位上。在那之后过了四十分左右,他又再度光临本行。”

“再度?你说他来了两次吗?”

部长刑警的音量忽然提高,这一下让不知前因后果的行员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脸。但感到惊讶的不止须藤一个,律师、秘书及关刑警的脸上也都浮现出惊愕的表情。

西之幡豪辅在离开公司后,先自己开车到银行后,又到目前未知的某个地点做完某件事后,在回程途中再度路过银行,最后回到公司。他们马上就联想到,西之幡应该领出了金库中的某样东西,拿着它跟某人会面后,又把它给放回了金库。而那样东西会是什么呢?只要调查金库的内容,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他在金库前待了多久呢?”

“您说西之幡先生吗?我想想,只有三、四分钟左右吧。打开金库,拿出保管品,大概这点时间就够了。”

“多谢,那么就拜托你带路了。”须藤结束讯问后,起身离座。

四个男人跟在小稻行员与系长身后下到一楼,又继续走下往地下室的阶梯,在萤光灯照射下,那抛光过的大理石阶梯发出了冷冽的光芒,律师看到这景象,瞬间产生了自己置身纳骨塔中的错觉。

下了楼梯后,有一道钢铁门扉矗立在他们的正前方。小稻插入钥匙后,将它推开了。

“这样的门共有四道,当然钥匙也都各不相同。”

当第二道门打开时,系长转过头对身后的一行人说明。

要打开第四道门,需要先通过三个小房间,而打开那第四道固若金汤的门扉后,是将近两百坪以上的大出租金库室。在那整齐排列的柜子里,钢铁制的黑色保险箱沉默地并列其中的样子,的确跟纳骨塔一模一样。

“门有四重吗,这里还真是戒备森严啊。”

“我们平常的出入管理其实比现在严格多了。我们和西之幡先生已经非常熟稔了,所以他来时并没有查得很严,但一般客人的话,得先确认住址、姓名,再询问年龄,还要跟我们的记录表中记录的肖像画比对后,如果全部吻合,我们才会带他来到这个地下室。当然,印鉴也是必要的。”

系长与行员毫不犹豫地带着四人在无数的柜子之间穿梭着。

“就在这里。西之幡先生租的是C号,跟A号一样都是专门用来放文件的中型箱。小稻,打开它。”

金库的门上有两个钥匙孔,小稻把身上带着的钥匙插进孔中,转了一圈。

“这样金库就算打开一半了。每一处的出租金库都是用这种方法,要打开金库的门,需要两把钥匙,一把由使用者自己持有,另一把则由银行方面保管。领出物品时的机制是,小稻开了锁后就要马上离开现场,到入口的门外等待。而留在这里的客人再用自己的钥匙开另一道锁,将东西领出来。这次因为职责需要,所以我们得待在这里作见证。”

系长拿出专用的万能钥匙打开金库的门后,向旁边跨了一步。

“来,请吧。”

“忽谷先生,请你帮忙打开好吗?”

须藤有些顾虑地说。虽说是为了调查命案,但要打开收纳着死者秘密的保险箱,还是交由死者的顾问律师最为妥当。而另一方面,他则盘算着如果在这地方给他三分面子,那想在其他情况下,问出他的话,也不是问题了。

忽谷的手拉出了钢铁制的保险箱,发出了小小的碰撞声。打开盖子后,出现的是几只用褪色的绿色缎带捆绑的大型牛皮纸信封,信封一共有九只,每只似乎都有放一些证书之类的东西。十双眼睛直盯着忽谷律师的手边,看着他查看的信封内容。

七只信封中放的全是被公认为主力股的一流公司股票。但从第八只信封中,却出现一张位于长冈的工业公司股票。

“这个光工业是什么公司啊?”

“是涂料公司。”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没什么用的乡下公司股票啊?”

“那里是社长的故乡,所以他不得不买下来。”秘书像是觉得无趣般地回答。

从最后一只信封中拿出的东西,有房地产相关证书以及三张照片。那些证书都是买卖让渡山林或别墅时双方签订的契约书,并没有什么问题。须藤把目光转向那三张照片,不过其中一张已经被撕成一半了,所以正确来说应该是两张半才对。

其中两张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看到照片的背面,写着若竹久子(二岁)、若竹久子(五岁),就知道两张照片拍的都是同一个小孩。两张应该都是生手拍的失败照片,因为没有装上滤镜,天空与浮云的边界看起来一片模糊。在树林旁的小道上,有一台外观粗糙,看起来是用木片勉强组装出来的手工制娃娃车,娃娃车中,两岁的若竹久子张着她小小的嘴,像是在大叫。从她身上的服装来看,拍照的时间应该是在夏天。

而五岁的若竹久子则站在庭院前,露出亲昵可人的微笑,她的小脸晒得黑黑的,呈现健康的肤色。从背景中葺了稻草的屋顶及结实累累的柿子树,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张秋日农村的快照。

跟其他两张照片不同的是,第三张照片拍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她面向正面站着,华丽的和服穿得不是很整齐,脚上套着一双拖鞋。从她身后建筑物的构造,以及停在远方的一台汽车,可以推测出这张照片是在都市里拍的。只是那张照片中,女人的躯体以上的部分已被撕走,只看剩下的下半身无法判断她的容貌。

“怎么样?有找到任何线索吗?”律师问道。

“这张照片是……?”

“我不知道。”

“灰原先生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

灰原从刚才就一直好奇地盯着那张照片,看来他这句不知道应该不是假的。不过,西之幡到底从三张照片以及大量的证券与证书中拿走了什么?外人实在难以推测。

“如果可以的话。我得要关门了……”

银行的系长一说,律师把牛皮纸信封放回箱中,须藤也一样。一直看着这些东西,事情也不会有进展的。

“请问在调查上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再来看这个保险箱吗?”须藤刑警把视线转到了律师身上。

“是的,只要按照既定程序提出要求,随时都可以过来看。”

“我们不确定会不会有这个必要,就算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无论如何,在这个案子破案之前,希望你们尽量不要碰这个保险箱的内容物。我想这案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破案才对。”

“应该没问题,如果未亡人想要清算遗产、处理掉这些股票的话,我会预先通知各位的。”

忽谷律师充满善意地答应了警方的要求,这让须藤松了一口气。要是让这位似乎颇为神经质的法律专家不高兴的话,可能会为调查带来阻碍。

向系长与行员道了谢后,四人离开了银行。

初夏的日照,对已经习惯人工光线的眼睛来说过于强烈了,四人有志一同地将手摆在额头上遮光,阳光刺目到让他们不断眨眼。秘书向刑警们道别后,打开了车门。

“忽谷先生,我载您回去。”

“不用了,我还要搭地下铁去一个地方。”

忽谷婉拒了灰原想载他一程的好意。而当灰原开车离开后,律师转头看向须藤等人,用沉重的语调开口:“刑警先生,刚才灰原在这里所以我没有说,其实,我知道那两张照片里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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