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的一个小时,一定要完全休息不受任何人的打扰——这正是忽谷律师实行了三十年从未间断的养生法。就算有客人来访或是有人打电话来,他都绝对不会离开餐厅。从事忙碌且比其他人更耗费脑力的律师工作,根本不会有时间打高尔夫球。虽然这是个非常消极的办法,但是在防止过劳上,餐后的完全休息一定是相当有效的方法,证据就是忽谷从当上律师后几乎百病不侵,只有被爱犬咬伤手的时候才去看了一次医生。因此,三号早上接电话的人,也一如往常的是忽谷夫人。

“是灰原先生的电话。”站在餐厅入口的她说道。电话在起居室。

“什么事?”

“他说昭和银行打电话给他。”

“打给灰原吗?”

“是啊,灰原先生说这件事他一个人无法决定,所以,他想问老公你的意见。”

律师本来就是个很急性子的人,这一听,他的眉头就显出不耐烦的神态,夫人知道他的脾气于是瑟缩了一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要说就说清楚一点,你说话就不能条理分明些吗?”

他合起膝上的漫画。

“从头到尾说明一次。”

“是的。发生那件事的那一天,社长下午不是没说去哪里就出门了吗?当时他把司机留在柏青哥店自己把车开走了。”

“嗯。”

“今天早报上也说了,警方正全力追查社长当时到底去了哪里。”

“嗯。”

“听说,他在途中曾经去过京桥的昭和银行。”

“你说什么?”

“社长在昭和银行有租一座出租金库,他好像从那里领出了什么东西。”

眉间的皱纹消失了。一开始听妻子说话时还有些不悦的他,渐渐关注起这件事。律师移动身体,在椅子上重新坐正,一脸严肃地问道:“所以说?”

“这件事,听说是金库的系长告知搜查本部的。本部知道这消息后大为振奋,很快就派遣警官赶往银行了。”

“要开金库吗?”

“是的。所以灰原先生说那个时候有你在场见证会比较好。”

“好,你跟他说我马上去。”他用严峻的口气说道。

律师换好衣服,赶到位于银座西部的东和纺织总公司时,灰原用昏昏欲睡的眼神迎接他。

“早安,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律师之所以要问候这位秘书,是因为两人昨晚都出席了守灵会。律师待一个小时就告辞回家了,但秘书熬了一个晚上,双眼布满血丝。

“葬礼从一点开始吗?”

“是的,按社长夫人的意思,会尽量办得既盛大又隆重。”

“墓地应该是选在家乡吧?”

“是的,社长以前把他们家的祖坟修得又大又漂亮,他自己也会安葬在该处。”

“他走得令人错愕啊……”

白发苍苍的律师摇着头,口中不经意地流露出叹息之语。顽固、好战、却白手起家将东和纺织建立起来的西之幡社长,居然一夜之间就化为一把尘土。名与利真是幻梦一场啊。

“忽谷先生,你觉得社长会是谁杀的呢?”秘书突然问道。

“……不知道。”

“是他们那些家伙干的。”

在肥厚丰满的脸上,灰原细细的眼睛闪过了一道光彩。

“那些家伙是?”

“工会的那些干部,不然就是知多半平。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我本来以为昨天就能逮捕嫌犯了呢。没想到警察居然这么散漫。”

灰原打从心底认为凶手就是他们似的,谈起这件事时非常专注。但律师无法坦然地跟灰原同仇敌忾,不是因为秘书一心认为工会与知多就是凶手的态度令他反感,而是因为他知道——有杀人动机的人,还有一个。

“你知道社长有出租金库吗?”律师无视灰原的激情,冷淡地问道,这使得灰原傻了一下。

“知道,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绕到那里去。”

“社长去出租金库时,每次都是单独行动的吗?”

“不,他都是让司机开车载他去。”

“为什么只有这次他要瞒着别人呢?”

“不知道……”秘书是不可能回答得了这个问题的。

“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

律师话声刚落,电话就响起了。灰原才讲了一下子就把耳边的听筒放回去,转向忽谷。

“警官已经到银行了。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

秘书忘记自己刚才的愤慨般冷静地说道,但他的面具却无法遮掩,他对向他人暴露社长秘密这件事,其实抱着兴奋与期待。这一点,律师看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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