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西陵县城的县太爷衙门中,县长胡金强正有气无力地顶着酷热,批阅着文件。

那个侥幸脱逃的张师爷,最近投奔了省城马大帅,说了自己不少坏话。幸好自己想了个理由,送三姨太玉婉外出旅行两天,然后他亲自动手,及时拆去了绣球楼独院里的导火索,没给马大帅留下任何指控自己的证据。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令人难以设想。

这段时间马大帅派出最精锐的部队,配合国民政府,送到前线与日本人对战,才得了一枚蒋委员长亲手颁发的勋章。听说现在马大帅正准备亲自带兵去前线过过打仗的瘾,他应该无暇来理会西陵县长的谋杀企图。

哦,对了,前两日收到秀溪镇安医师的信件。信里称,三姨太玉婉的脸疾已经好转了许多,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过去的如花美貌。呵,看来这位西医师还真有一套,说不准从某个角度来看,西医也有不少可取之处,能做到中医不能做到的事。

嗯,有空我还是应该去一趟秀溪镇的绣球楼,看看玉婉的脸疾是不是快要治好了。

说做就做,反正县衙门里热得像蒸笼一般,一点也提不起批阅文件的兴趣。于是胡金强备好马,独自一人策马来到了秀溪镇。

在绣球楼卧室里,胡金强见到了三姨太玉婉。此刻玉婉已经卸下了面纱,露出了清丽的面容。

果然,她脸上坑坑洼洼的脓疱已经全消失了,虽然尚未完全恢复过去的美貌,但也恢复七八成。看着玉婉三姨太错落有致的身材,胡金强顿时感觉体内生出一股热流,他扑了过去,将玉婉扔到了床上。

玉婉却忽然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她是因太久没见到我,现在见了我,喜极而泣吗?”胡金强实在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他趴在玉婉的身体上,使劲亲吻着自己的三姨太的脸颊。

但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吻到的地方,全是一股脂粉气味。他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玉婉的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是这层脂粉盖住了脓疱,其实玉婉的脸疾根本就没什么好转。

胡金强顿时失望之极,他想推开玉婉,但玉婉的纤纤玉手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隐秘之处。胡金强有点欲罢不能了,但看到玉婉的脸,却令他心生厌恶。

胡金强忽然从床边拉过了一张枕巾,盖在了玉婉的脸上。

好吧,就算眼不见为净吧。

再然后,胡金强便晕了过去,在玉婉的手中,捏着一支盛满麻醉剂的注射器。她泪流满面地自言自语道:“胡县长,你喜欢的始终只是女人的容貌,你根本不喜欢女人的心——你也是个恶人!”

说完之后,她下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安路、独龙和双喜。

“你们可以把他也送到地窖去了。那些晒干的花瓣,需要浸泡在恶人的鲜血里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起到疗效。”

自从胡金强离奇失踪之后,西陵县城群龙无首,很快马大帅就在安路父母的游说之下,让安路担任西陵县的县长一职。

上任之后,安路便陷入了繁忙的公务之中。独龙、双喜自然是很久没接触了,听说三姨太玉婉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美貌,并远嫁他乡不知踪影了。

这样也好。

忙完每日的公务后,回到胡金强留下的县太爷府邸,安路便拿出独龙送给他的一叠图纸。

图纸上正面画的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铁质零件的图案,而反面则是独龙写作的一篇蹩脚的侦探小说。

安路答应过独龙,他会帮独龙修改好这篇小说。

像挤牙膏一般挤出时间,安路也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才改好了这篇文章。

说实话,这篇侦探小说的核心诡计还是蛮新奇的,只要重新对整体进行一下架构,将一些线索隐藏到最后再来揭示,就能变成一篇很不错的侦探小说。

改好之后,安路一时技痒,将文章署上独龙和自己的名字后,投到了省城的报社副刊。

但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省城副刊寄来的回执。

“抱歉,贵文涉嫌抄袭,本刊不拟使用。”

什么?抄袭?

省城报社副刊的回执里,也指明了抄袭文章的出处。安路寻来了那篇指自己为抄袭的那篇小说,细读了一番,才发现那篇小说的核心诡计,果真与独龙的小说如出一辙。

安路坐在书桌里思考了很久,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二姨太柳絮失踪的那天,独龙根本就不在秀溪镇里,而是偷偷待在胡金强的府邸中。他启动柳絮房中雕花大床的机关,当府邸里一片混乱时,便进入柳絮的房中,取出陷入昏迷的柳絮,连夜扛回了秀溪镇。

那天下午,双喜故意让安路看到自己挟着一叠图纸去找哥哥,而次日白天,独龙也拿出图纸,把背面的小说拿给安路看。他俩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安路确信,柳絮失踪的那天夜里,独龙一直待在秀溪镇铁匠铺旁的土地庙里,连夜写着那篇侦探小说,为独龙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那篇侦探小说,自然是独龙根据一篇已经面世的侦探小说,撷取核心诡计,重新组织很蹩脚的语言,故意把一些应该隐藏的线索提前显露出来,把一篇优秀小说活生生改写成了三流侦探小说。

这俩家伙,真是用心良苦。安路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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