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绣球楼的客厅里,三姨太玉婉戴着面纱坐在红木椅上,冷冷望着厅内的一干人等:钱霄、安路、独龙、谢依依与双喜。

她刚从睡梦里被双喜叫醒,听说是钱霄这个猥琐男人再次拜访,心里便不免有些烦躁。

但既然安医师都同意了,又有手帕交谢依依、双喜丫头的胞兄铁匠独龙在场,她也不好以“孤男寡女不方便独处一室”为理由拒绝。

玉婉倒也想看看这次钱霄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钱霄从衣兜里取出了一根黑色的麻线,麻线上每隔一定距离,就用白墨画了一个白点,如墨斗一般——这应该是用来量尺寸所使用的线尺吧。

然后钱霄示意,请玉婉取下头戴的面纱。

作为西医师,安路见过玉婉没戴面纱时的容貌,所以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独龙和谢依依则是头一次见着玉婉那可怕的一张脸,不由得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谢依依下意识伸出手,紧紧挽住了独龙的胳膊。

钱霄则面无表情抬起双臂,将麻线绷直,在三姨太玉婉的额头上绕了一圈,然后看了一眼麻线上的白墨刻度。他并没发声读出白墨刻度显示出的尺度,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量完额头后,钱霄又分别量玉婉眼睛处、鼻尖处、嘴唇处、下颚处的脸型横向周长。

接着钱霄又调转麻线,由纵向衡量玉婉左耳、左眼、鼻尖、右眼、右耳处的脸型纵向周长。

量完之后,钱霄微微一笑,客气地对三姨太玉婉说道:“好了,最多再过五天,我会送一张完美无缺的面具到你手中,让你恢复以往沉鱼落雁般的美丽相貌。”

说罢之后,他转身飘然而去。

客厅里剩余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脸上写满说不出的恐惧。

七月十一,清晨,雨停了。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小窗户,温暖的光斑移到硬邦邦的小床上的时候,安路就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安路却知道,对于许多人来说,今天将会是冰冷到极点的一天。

昨天深夜,钱霄在绣球楼里为三姨太玉婉衡量完脸型,留下一句话后,就独自离去。剩下的人,更是无话可说,只好各自告辞。独龙陪着谢依依回了谢镇长的家,而安路则回到了小屋中。尽管窗棂上的风铃整整一夜再没响起过,但他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凌晨,才渐渐入睡。

下床后,安路伸了个懒腰,随便梳洗一番后,走出了小屋。

当他刚一出门,顿时就愣了神。

在小屋外的空地上,也就是绣球楼的黄铜大门外,停着好几匹马。马旁立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身着玄色丝绸短衫,正蹲在地上埋头凝视着什么东西,其他人则站在一边抽烟闲聊。

虽然隔得很远,但安路立刻就认出蹲在地上的那个人,正是人称胡县长的西陵县县长胡金强。而另外几个人,则是安保队里最厉害的人物。

安路留意到,胡县长此刻蹲着正凝视着的东西,正是昨夜安路与独龙合力在地面上铺设的连接有风铃的钓鱼线。

胡县长怎么也来到秀溪镇了?张师爷不是在回去通报的路上,惨遭斩首之祸了吗?

哦,昨天夜里钱霄也说过,就算他不回省城,马大帅的人马也会赶到秀溪镇来。这本来就是一个设好的局,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哪怕有人在暗地耍花招,这个局也会如契合好的齿轮一般,继续转动下去,没人能够阻止。

胡县长那边自然也是如此,他早就知道那有着“马”与“皇”字样的天火残余,昨天会在秀溪镇里出现,就算没人回去通报,他也会依照安排,于今日带着手下来到这里。

胡金强也看到了安路,立刻挥了挥衣袖,把安路叫了过来。他指着地上的钓鱼线,微笑着说:“安医师,我真是没看错你,你果然聪明啊!如果我没猜错,钓鱼线的另一头,一定连接着一个铃铛?”

“不是铃铛,是风铃……”安路答道。

“嗯,风铃啊,不错不错,读书人果然不一样啊,做个这样的机关,既能完成我交给的任务,又能不影响休息。安医师真是年轻有为啊。”

胡金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看样子,一点也没受三姨太被毁容、二姨太离奇失踪的影响。

安路脑子一转,立刻想给钱霄使点坏,于是故意皱皱眉头,压低声音,把昨夜钱霄夜访绣球楼的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听完之后,胡金强只是冷笑一声,说:“钱霄这小子,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身上。哼,不乖乖听龙天翼的话,却半夜跑到我的三姨太家里来……还好是你们几个人看到了,如果换作其他人见着了,这里又得死不少人!”

安路不由吓了一跳,他听明白了胡县长的言下之意,背心顿时渗出一片湿答答的冷汗。

按照龙天翼的安排,钱霄原本昨天应该回省城去向马大帅通报天火残余的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秀溪镇。幸好自己也算是胡县长的人,父母又和马大帅交情颇深,而且多多少少也算这个局的关联着,就算目击了钱霄昨天夜里待在秀溪镇里,也不至于被灭了口。

而谢依依,她是谢镇长的女儿,又是三姨太玉婉的手帕交,而独龙则与她关系很不一般,所以应该也不会被列入灭口名单。

要是换镇里其他人见着钱霄,那可就惨了。马大帅授意设下的局,岂容旁人破坏?他本来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有人又有枪,有土又有田,在省城还有商铺产业,谁又敢惹他?

胡金强捋起玄色丝绸短衫的衣袖,瞄了一眼手腕上戴的洋表,然后站起身来,道:“时辰不早了,过不了多久,马大帅就会亲自带着人马来到秀溪镇。我得赶紧让双喜丫头把绣球楼的客房收拾出来,这秀溪镇里就只有绣球楼还见得人,冯老板的小酒馆接待一下龙队长和钱霄还勉勉强强,要是请马大帅入住,那可就差强人意了。”

哦,这次果然是马大帅亲自带着人马到秀溪镇来,他老人家果真对那天显异象的天火残余看重得紧。

胡金强使了个眼色,手下一个安保队员立刻离开高头大马,走到黄铜大门前,伸手要去叩门。

而安路也注意到,这位安保队员刚才站着的地方有一匹马,马鞍上挂着一个黑布包裹着的包袱,包袱皮已经湿了,里面似乎有什么乌黑的液体渗了出来。

这是胡金强却突然朝安保队员叫了一声:“且慢!”然后他走到马匹边,解下包袱,转过头来对安路说:“这东西可不能拿到绣球楼里去,吓着三姨太事小,要是让马大帅的人马见着了,那可就糟糕了。”

安路有点纳闷,包袱里装着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让马大帅的人马见着了?

他正疑惑,却听胡金强又说道:“安医师,你把这个包袱放到你的小屋里去吧,我想马大帅的人应该不会进你的小屋。”

虽然心怀疑窦,但安路还是乖乖听话地走到胡金强身前,接过了包袱。

掂了一下,这包袱不轻不重的,摸了一下,安路顿时变了脸色。

表面软软的,却有一些凝结的硬块,还有隐隐的血腥气味渗出了包袱皮。看包袱的大小,里面装着的,一定是一颗人头吧?

安路顿时想到了张师爷那具缺失了人头的尸身。

难道包袱里装着的,就是张师爷的人头?

应该就是这样的,张师爷死在了去县城的官道上,而胡金强又是沿官道从县城赶到秀溪镇来的。一定是胡县长和他的安保队员们,在来秀溪镇的路上找到了张师爷的头颅。

可为什么不能让马大帅的人马看到这颗张师爷的头颅呢?

安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拎着裹有人头的包袱,走向自己的小屋时,却听县长胡金强突然一字一顿对他说道:“安医师,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千万别揭开包袱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有时候,好奇心害死不要太强了。”

虽说安路甚是好奇,但还是没揭开包袱皮,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张师爷的头颅。

倒不是他听了胡金强的警告后,竭力压抑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毕竟他是奉了马大帅的命令,到秀溪镇来担任西医医务师,胡金强还是对他有所怀疑,没当作真正的自己人。所以胡金强最终还是派了一个手下,和安路一起把包袱放在了小屋内的床底。放好之后,两人立刻出屋,给小屋上了锁,而小屋钥匙暂时交由胡金强保管。

出了小屋,安路重新回到黄铜大门时,大门恰好打开了。不是安保队员们敲开的,而是双喜丫头主动打开的。

双喜看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不由得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而在她身后,则摆着一辆刚刚由一块块铁片组装好的极简陋的自行车。

双喜认出胡县长后,赶紧行礼,道:“呀,胡县长来了,怎么还站在门外?快进来休息。”当她看到安路后,又禁不住吐了吐舌头,说,“安医师,我一大早就起来组装好了自行车,想让你来教教我呢。刚才我试了试,却老是摔跤,怎么也骑不动。”

见着了这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安路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笑了笑,说:“骑自行车一定要掌握好平衡,双眼向前平视,脚使劲踩脚蹬子。不要慌,就算要摔跤了也别慌,继续踩脚蹬子。只要自行车继续朝前走,你就不会摔跤。”

“是吗?”双喜也笑了,“真这么简单吗?”

县长胡金强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才让双喜从与安路的对话中清醒了过来。

双喜让开路,请胡县长进了绣球楼的独院。

胡金强吩咐了一声后,双喜赶紧打水,找来笤帚簸箕抹布,去清扫绣球楼内的客房。

就在尘土从客房里飞扬出来的时候,站在绣球楼独院内的一干人等,听到院外传来了纷杂的马蹄声。

安路走到黄铜大门边,朝外望去,只见秀溪镇长街上,卷起了一团烟尘。烟尘之后,十数匹高头大马纷沓而出,领在最前头的,是位身穿军装留有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手持马鞭,面色红润,嘴里大声吆喝着:“驾!驾!驾!”

此人,正是名扬西岭山脉的土皇帝——省城大帅马成庸。

世人均知,马成庸尚武,二十年戎马生涯中,杀人无数,战功显赫。他在省城盘踞一方,素来不爱乘坐西洋轿车,要去哪里,从来都是骑着自己最爱的一匹青鬃大马,奔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列随从保镖。

省城的官员都知道,要想走得离马大帅近一点,不管文官武官,都必须学会骑马。

这一次马大帅也不例外,带着自己的人马,从省城一路策马狂奔来到了秀溪镇。

不过,他这次没带太多保镖士兵,而是只带了一帮官员。

安路一眼就认出,来的有省政府文书官、省城报社主编、照相师,还有几个看上去文绉绉的,应该都是省城大学堂里的教授。

敢情马大帅请这些人到秀溪镇来,是为了给那块奇异顽铁的横空出世做见证的。

不用说都猜得到,这些人依然只是来走个过场,要说什么,马大帅和龙天翼早就安排好了。

咦,龙天翼呢?他在哪里?他怎么没和马大帅一起出现在绣球楼外呢?

“吁——”马大帅停马,翻身下地,抬起头来看到安路后,立刻高声叫道:“安贤侄,发现那块奇异的天火残余时,听钱霄说,你也在场?”

呵,钱霄昨天夜里根本没回省城,马大帅却装得煞有介事般,真是可笑。

当然,安路不可能将嘲笑挂在脸上,他恭敬地答道:“天火残余是钱霄发现的,而天火残余上的异象,则是龙天翼龙队长最先看到的。我只是恰好也在那里,所以成了这件事的证人。”

“嗯,嗯,贤侄不错,能亲眼见证到异象横空出世,也算是一笔难得的人生经验。”马大帅颌首笑道,他也看出安路很配合,心里也喜滋滋的。

马大帅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后,转口又问道:“那块天火残余在哪里?是在龙天翼手中吗?”

“是的,是的。”安路赶紧点头。

“现在他在哪里?”

“龙队长在镇里小酒馆后的四合院客栈里住下,此刻他应该就在那里。”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赶紧去小酒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枚有着惊世预言的天火残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马大帅龙吟一声后,再次翻身上马。不过他不知小酒馆在长街何处,于是只得叫安路领路。

张师爷的那匹红鬃马还拴在安路的小屋外,安路立刻飞奔至红鬃马身边,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而县城来的胡金强,在和马大帅打过招呼后,也招呼手下的安保队员上马,跟在安路和马大帅身后,一齐向秀溪镇长街的小酒馆策马而去。

马大帅从省城带来的下属官员、记者主编、学堂教授,加上他共十二个人,十二匹马。

胡金强从西陵县城带来了七个安保队员,加

上他,共八人八马。

再算上安路,二十一个人骑着二十一匹马,“踢踏踢踏”地向小酒馆骑去。马蹄过处,无不惊起阵阵尘土。

去小酒馆的路上,先要经过秀溪镇的镇公所。当一行人骑到镇公所外的时候,镇长谢老先生恰好站在门外的长街上——他大概也听到风声,说有两大帮陌生人骑马来到了镇内,于是出门来一探究竟。他很担心,会不会是那个叫龚喜藏的陌生人,杀死县城衙门的张师爷后,又从镇外引来了土匪山贼。

好在谢老先生先认出了胡县长,既然是胡县长带队,那肯定就不会是土匪山贼了。谢老先生心中的石头落回了原处,他赶紧脱帽行礼。虽然谢老先生以前没见过马大帅,但看到县长居然对那位留有络腮胡子的军人毕恭毕敬,也多多少少猜出了这位军人的身份肯定并非凡人。

谢老先生想上前拍拍马屁,但这队人马旋即从他身侧骑了过去,根本没做任何停留,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想法。谢老先生不免有些失落,他有些进退两难,想跟着去看看胡县长和这些人准备做什么,但又担心不受欢迎被赶出来。想了想之后,他干脆转身向绣球楼赶了过去。

听通风报信的镇民说,那些人先在绣球楼独院外的空地碰过面之后,才一齐向这边骑了过来。谢老先生的孙女谢依依和绣球楼主人玉婉是多年手帕交,而且好像还和绣球楼丫鬟双喜的哥哥处得也不错,谢老先生想凭着这点关系,到绣球楼里打探打探,看看这些人到秀溪镇来究竟是做什么的。

再说安路这边,驱马经过镇公所后,又转了两个弯,就带着这一大帮人来到了秀溪镇内惟一的小酒馆外。

此时还是上午,小酒馆只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所以还没营业,大门紧紧关着。

平时四合院里有客人入住的时候,小酒馆的冯老板都会早早起床,呆在小酒馆里打算盘。若有客人需要外出,他就打开木造的大门,客人一出去,他就重新关上木门。如果客人返回,只需敲敲木门慢门板,他就再次开门,不厌其烦。

所以安路跃下红鬃马后,便径直走到小酒馆的木门外,抬起手臂,重重地敲着大门,还呼喊着冯老板的名字。

但奇怪的是,不管安路怎么敲门、怎么呼喊冯老板的名字,小酒馆内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骑在青鬃大马上的马大帅有点不耐烦了,他翕张鼻孔喷出一口气,然后粗鲁地叫道:“还敲什么敲?直接给我撞开大门!”

安路愣了愣,他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撞门这样的粗鲁事,他还真有点做不出来。

倒是胡县长识时务,他挥了挥手,手下的七名安保队员立刻下马,挽起袖子,一起侧身撞向了小酒馆的木造大门。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小酒馆的木门门板应声而倒。

就在门板倒下的一刹那,一群苍蝇从门内“嗡嗡嗡”地一涌而出,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安路嗅到小酒馆内传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

安路暗叫一声不好,而另几个安保队员立刻搬开木门,冲入了小酒馆内,然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安路跟着进了小酒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脑袋耷拉在肩膀上的尸体,眼睛瞪得偌大,只剩眼白不见眼仁。颈子一侧被砍得血肉横飞,连白森森的颈骨骨茬都露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早已干凝。

这死者,安路依稀认出,是小酒馆的店小二。

而在柜台内,还躺着一具尸体,同样也是颈子一侧被砍断,整颗头颅只剩一点皮肉还粘连在肩膀上。这具尸体正是小酒馆的冯老板。

胡县长刚进小酒馆,就捂着嘴鼻退了出去,扶着墙壁不住呕吐。

马大帅毕竟是统领大军驰骋疆场的大将,他踏着重步迈进小酒馆,只是皱了皱眉毛,就喝问道:“是什么人干的?龙天翼呢?那枚天火残余呢?”

七个安保队员赶紧沿小酒馆后门进了四合院。

在四合院里,还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均是颈部被刀状的利刃砍杀,死者不是小酒馆里的店小二,就是冯老板的家眷亲人。四合院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划过的刀剑痕迹,而鱼池边栽种的梅兰菊竹也被砍落了不少枝叶,洒落遍地。

马大帅鼻孔喷着粗气,站在四合院内,踩着梅兰菊竹的枝叶,气急败坏大声问浑身战栗的安路:“哪间屋是龙天翼住的客房?”

安路无力地抬起手臂,朝龙天翼住的房间指了一下。

马大帅立刻向那间客房走了过去,一脚蹬开了房门。

客房内,龙天翼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长剑,嘴角流出一丝乌黑的鲜血——他早已气绝毙命。

马大帅瞄了一眼那柄插在龙天翼胸口的长剑,顿时变了脸色。

安路也认出,那柄长剑乃是单刃开锋,略有弧度——正是前一日正午,独龙在铁匠铺里为东瀛浪人宫本喜藏所锻造的日本剑。

马大帅发了疯似的,命令七个安保队员在客房里寻找那块天火残余。安保队员们像没头苍蝇一般,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衣柜鞋柜被砸开了洞,枕头被子也被一刀割开,漫天都飘着白色的羽毛。可无论哪里,都没见着那块天火残余的影子。

安保队员忙着搜寻天火残余的时候,安路却只觉心神恍惚,独自一人默默退出客房,在四合院里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宫本喜藏杀死了龙天翼?夺走了天火残余?他不是龙天翼的同伙吗?他们为什么会发生内讧?钱霄呢?昨天他离开绣球楼后回四合院了吗?钱霄和龙天翼的死有关吗?

问题实在太多了,安路的脑袋像插入了一百万根钢针似的,疼得厉害。

安路使劲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猜测宫本喜藏杀死龙天翼的动机。

嗯,或许宫本喜藏始终都是个痴迷剑术的武痴,哪怕被龙天翼邀来演一出戏,也终究无法忍受天火残余的诱惑。他是东瀛浪人,他才不在乎那个姓马的大帅是不是能成为皇帝,他只想弄到天火残余,然后锻造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说不定昨天夜里,宫本喜藏与龙天翼真冒着细雨,在四合院里进行了一番剑术比拼——外面在下雨,雷疯子的茅草屋外无法比试,但四合院里到处都可以挂上灯笼。

大概两人当时请了小酒馆的冯老板与店小二来做见证人,以点到为止的说法来进行比拼。不过,宫本喜藏从一开始就拿定了主意要置龙天翼于死地,于是招招致命,取了猝不及防的龙天翼的性命。

在夺走天火残余之前,宫本喜藏为了灭口,遂杀死四合院里能找到的所有人。

这该死的东瀛浪人,为了一柄神兵利器,竟然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安路寻思,如果自己是宫本喜藏,在得到了这块天火残余之后,又接下来会做什么?

糟糕!大事不好!

宫本喜藏一定会找人锻造神兵利器,而秀溪镇里惟一利用天火残余打造过兵刃的,只有独龙。几年前他就曾经利用另一块天火残余,锻造出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据宫本喜藏说,那柄剑辗转到了他一个朋友的手中,所以他才来到秀溪镇,请独龙替他锻造一把同样的利剑。

如果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现在宫本喜藏已经得到了天火残余。而依他将小酒馆灭门的残忍事迹来看,独龙替他锻造好了利剑,他也绝对不会留有活口。

安路只觉心急如焚,为了朋友的安危,他一跃而起,不顾客房内马大帅诧异的目光,拔腿冲出四合院,穿过小酒馆,来到了长街上,向独龙的铁匠铺跑去。

马大帅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踏着重步来到长街上,看着安路消失的背影,挥手唤过了西陵县县长胡金强。两人耳语几声后,先把省城来的记者、教授赶回绣球楼去,又叫来那七个安保队员,一齐拔出驳壳枪,跟着安路向镇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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