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许常德十七岁,那时他是藏龙山里匪帮的少当家,长得强壮结实。那时他还不叫许常德,叫做许长青。他的父亲徐立三是藏龙山的老大,打家劫舍,喝酒吃肉,过着天上人间一般的日子。

徐立三的匪帮有着自己的规矩,一不抢穷人,二不抢官人。所以盘踞藏龙山多年,不仅民间流传他是劫富济贫的绿林英豪,就连官府也从未对他围剿过。日积月累下来,徐立三竟在藏龙山里攒下了不少的真金白银。

一日清晨,有探子来报,说有一队东北来的货商打藏龙山山脚过,马车留下的车辙很深,看来带了肥货。

徐立三当即下令,还是按老规矩劫道。货商不反抗,就只劫财不伤人。若是货商敢反抗,那就对不起了,格杀勿论。

十七岁的少当家许长青领着山中最剽悍的一帮土匪,在东北货商必经之处设下了埋伏,一看到货商经过,便鸣枪显身,用大刀逼住了货商的领头人。领头的货商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倒也识相,答应将货物全都留下。但那货商却说,他是替朋友带货的,也不知道所带的货物究竟的什么。东北人向来耿直,日后他要赔偿朋友所遭受的损失,所以请许长青稍等片刻,他将所有的货物做个清单,再让藏龙山的土匪们带走。

许长青也喜欢这样豪爽的人,于是答应了东北货商的要求。

东北货商所押送的货物还真不算少,但却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全是瓷盆、扫帚、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传说中的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一件都没见着。

不过,藏龙山的土匪有自己的规矩,一旦出马,绝对不能放空响。就算这些东西不值钱,那也得拉回山里的巢穴去,这些抢来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再说还有这么多匹运货的马呢。

所以这场清点,一直从午时延续到日下西山。天色渐暗的时候,许长青终于清点好所有的货物,而那时几乎所有的剽悍匪徒都无聊得快在路边睡着了。

放走了东北货商后,许长青在夜色之中,与同伴们押着马车,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了藏龙山顶的巢穴。

当许长青走到山门前,一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山门上挂着一件圆滚滚的东西。一见到那东西,许长青不由得顿时大吃一惊,然后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山门之上,挂着一颗破碎的头颅,正是许长青的父亲,藏龙山匪首徐立三。山门后,还有一具冰冷的尸体,手足四肢都被砍了下来,抛扔在不远的地方。

山门外还有车辙留下的印迹,见到车辙印后,许长青暗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冲到了藏龙山匪帮藏宝的竹楼里,却发现竹楼里早就已经空无一物,而留守在山寨里的土匪全都死了,没留下一条活口。

所有的土匪尸体都一样,只在眉心处有个赫然的血洞。他们都是中了枪弹之后,一枪毙命的。

许长青这才明白,他们是中了调虎离山的奸计。他带着藏龙山最剽悍的匪徒下山劫道,山寨里只留下一帮老弱病残镇守。而那些东北货商的同伙却借机上了藏龙山山顶,来了个黑吃黑,不仅抢走了所有的财宝,还杀死了山寨里的所有活口。

许长青发誓要替父亲报仇,他拉着队伍下山追赶那队东北货商,可惜为时已晚,东北货商早就不见了踪迹。

徐立三死后,藏龙山的匪帮大伤元气,又因为多年积攒下的财宝被人洗劫一空,大部分的匪徒没有了盼头,纷纷不告而别。留下的匪徒又觉得十七岁的许长青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商量着想要篡取山寨老大的地位。

许长青也意识到了山寨中存在的危险,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偷偷离开了藏龙山,决心隐姓埋名卧薪尝胆,以图东山再起。但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没有忘记为父亲报仇雪恨的大计。

出了山后,他吃尽了苦头。几年下来,他几乎瘦得不成人形,相貌也与从前有了不小的变化。终于,几年后他改名许常德,回到黑猫岭镇,却没有一个人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少当家许长青。此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货郎,还在野狗沟租下了一块李大善人的地。

表面上,许长青是个货郎,实际上他却凭借一手好枪法,震了当时藏龙山上的土匪,并化名刘胡子,成了藏龙山上的老大。不过,他在藏龙山上一直都在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所以尽管做了好几年的刘胡子,却没有哪个土匪知道他的模样,也不知道刘胡子就是许常德。

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他需要一个隐匿的身份,因为他还要为父亲报仇。

经过十年的暗中调查,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东北货商是谁,也知道了东北货商的同伙是谁。他怎么都没想到,破了偌大的藏龙山土匪山寨,黑吃黑的恶人,竟只有三个。

“那三个恶人究竟是谁?”赵麻子厉声问道。

许常德冷笑一声后,说道:“十年前,李大善人并不是那么富有,但自从我父亲死了之后,他一下子就暴富了,还买下了黑猫岭附近几乎所有的农田。”

“你是说,李大善人是黑吃黑的首领?”陈郎中的声音有点颤抖,他似乎不能相信这一事实。

许常德继续说道:“几乎与此同时,王大爷也来到了黑猫岭镇,他说来的时候曾经与藏龙山的土匪激战过一场。但那时正是我父亲被杀之后,藏龙山匪帮大伤元气,都是山顶的巢穴中歇息,哪还有人下山劫道?他分明说的是谎话。”

“谎话?他为什么要说谎?”赵麻子问。

“他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上的伤痕!我父亲一身豪胆,当山寨遇袭的时候,又岂能束手就缚。一定是王大爷上山攻打山寨时,被我父亲所伤,为了掩饰才编造出这么一通谎言。”

赵麻子撇了撇嘴,说:“你这么推理,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

“呵呵——”许常德又冷笑了一声,说,“我曾经去省城暗中调查过,王大爷在回黑猫岭镇前,确实混过袍哥。不过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小混子,也没积下什么财富,他又何德何能一回到黑猫岭,就请人修建下宅子,还组织起乡团防御土匪?他这笔来路不正的财产又是哪里来的?”

赵麻子想了想,也认为许常德说得有理。他抬起眼皮,问:“既然是三个人,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还有一个人,自然是那个扮作东北货商的人!而那个人,是——圆通法师!”许常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

“啊?!是他?”当赵麻子听到自己表哥的名字后,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呼。他颤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吗?”

许常德答道:“我劫道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那东北货商的模样。而在那之后,当时还名叫朱岭南的圆通,一直以替李大善人和王大爷修建新宅的名义,呆在高墙内的工地中,从不见人。之后,他便削发遁入空门。一个人只要削去所有的毛发,相貌肯定会发生不小的变化,再加上他还刺穿了眼珠、耳膜,喝下哑药,原本强壮的身体也肯定会消瘦下去。尽管如此,但我还是可以肯定,现在虚弱消瘦的圆通法师,就是我当年见过的东北货商。”

“既然你知道圆通就是当年的东北货商,你为什么没去找他要个公道?”陈郎中好奇地问道。

许常德答道:“如今他是个既聋又哑又瞎的老人,我一直认为他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过去做了天怒人怨的错事,所以才这么做赎罪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他这样生不如死的模样,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惩罚了。所以我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让藏龙山的手下尽力保护他,千万不要让他太轻易地死去。”

“那李大善人呢?”陈郎中语气变得有些激昂,“他几年来一直坚持在集日的时候,为贫苦的乡民们施粥。他给乡民定的租子也那么少,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大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马,杀了他后还将他的四肢割下,头颅挂在了大门外。”

许常德冷笑道:“李大善人这么做,只是为了赎罪而已。我让他死,只是帮助他赎罪赎得更彻底一点。”

“你们也太残忍了!”陈郎中纷纷得说道。

“残忍?”许常德反问,“当年他们合伙杀死我的父亲,不也是同样砍掉了我父亲的四肢,还将他的头颅挂在了山门外。难道他们就不残忍?”

陈郎中顿时无言以对,倒是赵麻子忍住后背是伤痛,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唉,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良久,赵麻子才问道:“许常德,为什么你在这十年来,一直没有大规模找过李家与王家的麻烦,知道直到现在才报仇雪恨?”

“因为——我一直都在追查一个天大的秘密!”许常德神秘地说道,“李大善人、王大爷和圆通三个恶贼夺走我父亲攒下的财宝后,即使修建大宅,购买良田后,还会剩下很多。我一直都在追查他们究竟把财宝藏在了什么地方,所以这十年来才没有动手收拾他们。”

“这么说,你之所以现在才动手,就是因为你已经找到了藏匿财宝的地点?”赵麻子剑眉一挑,吃惊地问道。

“财宝藏在哪里?”陈郎中也脱口问道。

“哈哈,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么?”许常德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许常德忽然反问道:“为什么你们不问我刚才在枯死的榕树挂上那块布条,有什么用?”

“呃……”陈郎中结舌道,“你为什么要我把布条挂在榕树上?”

“哈哈,其实我是用这个信号通知藏龙山上的手下们,他们一看到这个信号,就会全体出动攻打王家大宅。我已经知道了秘道的秘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大宅里的任何地方!”许常德侃侃说道。

一听到这句话,赵麻子和陈郎中顿时变了脸色。

赵麻子上前一把,揪住了许常德的衣领,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秘道的秘密?”

许常德丝毫没有惊慌地答道:“哈哈,当然是严刑拷打圆通后,他才说出来的。不然我为什么会杀死圆通?那只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已!”

“呸!圆通根本不可能告诉你秘道的秘密!”赵麻子怒骂道。

“呃?!”许常德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圆通不会告诉我秘道的秘密?”

赵麻子愣了愣,一时半会却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才喃喃说道哦按:“好吧,就算是圆通告诉了你秘道的秘密,当初你为什么杀死圆通后,会自毁四肢关节?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呀!”

许常德的眼色忽然变得有些黯然。他垂下头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其实,我早就料到,只要有你赵神探在这里,我杀死圆通的真相就无法隐瞒。我自毁四肢关节后,才会让你们打消些许的疑心,我就有机会暗中除掉你赵神探。事实上,刚才我差一点就成功了!”

赵麻子闷哼一声后,骂道:“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陈郎中也庆幸地说道:“现在你被我们制服了,这下藏龙山的土匪群龙无首,他们就算攻进了王家大宅,也不一定有胜算。”

许常德又是一笑,说道:“你们真以为除了我之外,藏龙山就没有其他的首领了么?”

“此话怎讲?”

“我刚才一直向你们隐瞒了一件事……”许常德说道,“其实,我父亲并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即使我不能完成报仇雪恨的大业,我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兄弟也会帮我完成的。我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我一个人。哈哈,今天把你们引到这山谷来,我早就抱着鱼死网破的信念。即使被你们看破,也能达到调虎离山的计划!”

说完之后,许常德面颊上的咬肌忽然隆起,他的神情刹那间变得木然,一丝乌黑的鲜血从嘴缝流了出来。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竟倒在了松树下。

赵麻子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松开了揪在许常德衣领上的双手。此事许常德的脸色一片死灰,眼中也了无生气,已然断了呼吸。

陈郎中上前掰开了许常德的嘴巴,却看到许常德的嘴唇里,牙龈立时化作一滩血水,向喉管里流了下去,接着连口腔内壁与舌头也化成了血水。只是一瞬间,许常德的口腔里就只剩下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就连喉头的白色软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那群黑猫似乎对于死亡的气息特别敏感,在这一刹那,如潮水一般纷纷涌了上来。为首的一直黑猫伸出利爪,只在许常德裸露在外的一处皮肤轻轻一划,皮肤陡然裂开,一滩乌黑的脓液“哗啦”一声便流了出来。

黑猫像饿死鬼一样,吞噬着地上的脓液,而地上许常德的尸体,很快就变成了一张蒙在骨架上的皮。

就和陈郎中曾经看到野狗沟里的那具无名尸体、在诊所里死亡的张秃子,还有那个照顾张秃子的乡民死后的模样,完全一模一样。

不用说,许常德是在齿缝里埋下了某种诡秘的药物,刚才他咬破了药物,正是药物的力量令他变

成了如此可怖的模样。

轰走了这群嗜食死尸的野猫后,赵麻子强忍着后背伤口传来的疼痛,对陈郎中说道:“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回黑猫岭去,争取赶在土匪到来前,先为王镇长报警提个醒。”

两人没有再去理会地上那具许常德的尸体,反正都只是一张蒙在骨架上的人皮了,连野猫都不屑一顾,就且让它自生自灭吧。不过,在离去的时候,赵麻子还是用那柄刺伤他的手术刀,麻利地在许常德的人皮上轻轻划过,取下了一块湿哒哒的人皮,揣进了怀里。

陈郎中有些诧异,他不明白为什么赵麻子会取走一块许常德的人皮。而赵麻子却只是诡谲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下山谷容易,想要再爬上谷定就没那么容易了。赵麻子背上被捅了一刀,虽然陈郎中撕下布条稍稍捆绑了一下,止住了血流,但毕竟这是大伤元气的事,赵麻子上山走得颇为艰难。

他们下谷底只花了半个时辰,离开山谷却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上山的时候,赵麻子不住埋怨自己。在许常德养伤的厢房外,他都已经推理到归来寺血案中,圆通法师左胸上的伤口明明是一刀致命,他都怀疑是许常德自导自演出这场好戏,没想到却被许常德的一通话误导了,以为真有一个身着白衣的神秘人存在。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受骗了,还差点赔上自己一条小命。

关于许常德临死前说到的那番话,赵麻子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陈郎中:“你说,那个许常德隐藏在暗中的兄弟究竟是谁?”

陈郎中挠了挠脑门,窘迫地答道:“我实在是猜不到……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秘道的秘密,就能来无影去无踪地随意进出王家大宅……说不定许常德的那个神秘的兄弟一直躲在藏龙山里指挥土匪。”

赵麻子摇了摇头,说:“首先,昨天夜里白衣人从诊所的秘道进入王家大宅时,有众多人证证明许常德在李家和几个乡民一同喝酒。这就说明了白衣人不会是许常德本人,很有可能就是许常德的神秘兄弟。”

陈郎中很同意这个说法:“不错!我们已经证明了归来寺里没有什么白衣人,许常德也承认圆通法师是被他杀死的。当时许常德并没有去过王家大宅,他也不应该知道那个闯入王家的人身着白衣,但他却能编造出归来寺里有个白衣人,这更说明了白衣人与他是有牵连的。”

赵麻子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我还很怀疑许常德说他是从圆通法师那里得知秘道布局的说法。圆通是我的表哥,我以亲情来劝说,他都不愿意告诉我。像他这样一个甘愿用钢针刺穿眼睛耳膜的僧人,早就将一切痛苦当作了享受,又岂是许常德用酷刑能威逼出来的人?”

陈郎中有点糊涂了,他不禁问:“你是说,许常德并不是从圆通法师那里知道秘道布局的?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既然他现在敢于让藏龙山匪帮用全力攻打王家大宅,毫无疑问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秘道的秘密。”

赵麻子满怀深意地笑了笑,说:“那就只有说明,许常德的那个神秘兄弟早就已经潜入了王家大宅,用某种特殊的办法知道了这个秘密。比如说,他在宅子里一直寻找,说不定就误打误撞找到了秘道的出口与入口。”

“神秘兄弟早就潜入了王家大宅?”陈郎中惊诧地问道,“那他是谁?难道是李莫展?”最近可疑的陌生人中,就只有李莫展一人。再说了,陈郎中早就对李莫展的真实身份有着怀疑,而最初在野狗沟发现的那具变作人皮的尸体,也来得那么突兀。

而且白衣人在王家大宅里现身的时候,据说李莫展一直在屋里单独陪着圆通法师用指画聊天。圆通已经死了,自然死无对证。

莫非,这才是杀死圆通法师的真正原因?

另外,派去省城调查李莫展的王福死在了王家大宅外,岂不正是为了阻止赵麻子的调查?

如果真是这样,所有发生的恐怖杀人事件都能得到一个符合逻辑推演的解释。

首先是许常德的那个神秘兄弟杀死了真正的李莫展,然后冒充他的身份来到黑猫岭镇,获取了王大爷的信任。张秃子必定也是藏龙山匪帮中的一员,借着匪帮在李家塔楼外放火箭的时候,他自告奋勇上了塔楼,然后换了那张李家少爷幼时留下指印的条幅,以此证明了李莫展的身份真实无误。

而当时只有两个人提出了条幅的事,除了张秃子外,另一个人正是许常德!

随后当赵麻子与陈郎中开始怀疑李莫展的身份,准备派王福拿着画像去省城调查时,神秘兄弟又化身为白衣人,在王家大宅外枪杀了王福。

分析到这里,赵麻子忽然一笑,说道:“陈医师,时常出现在王家大宅里的陌生人,除了李莫展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呢。”

“还有谁?”

“哼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医师,你自己不也时常出现在王家宅子里么?而且你的诊所里也有一条秘道可以直通宅子内部。如果你事先无意发现了那条秘道,同样也可以趁着夜色自由进出王宅,偷偷探查宅子里的其他秘道。”

赵麻子的话,让陈郎中很是愤怒,他大声叫道:“赵神探,你竟然在怀疑我?”

赵麻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呵呵,陈医师,我作为一名侦探,当然要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将你视作许常德的神秘兄弟,这只是假设中的一种。不过我现在已经排除了这种假设。”

“你是怎么排除的?”

“许常德能为自己的兄弟而死,自然说明了他们兄弟情深。他们之间的情感在许常德的心目中,是最至高无上的。如果你真是许常德的神秘兄弟,又怎么会在许常德当着你面前自杀时,连一滴眼泪都不流下呢?”赵麻子说道。

“哦——”陈郎中恍然大悟,“赵神探,难怪你会在离开山谷的时候,取走许常德的一块人皮。如果在王大爷家你突然出示这块人皮,并且说这是从许常德的尸体上割下来的,那个真正的神秘兄弟定然会动容失色。到时候我们只要细致观察,一切便能昭然若揭了。”

“聪明!”赵麻子再次大笑了起来。此刻案情忽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连后背的伤痛都忘记了。

离开山谷后,陈郎中与赵麻子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黑猫岭镇。很幸运,藏龙山的土匪还没到达镇上。

赵麻子不得不庆幸在山谷中许常德动手早了一点。如果许常德多点心思,多拖点时间再下手的话,只怕就算赵麻子和陈郎中长了翅膀,也来不及赶回了。

进王家大宅前,赵麻子让陈郎中暂时保守许常德已死的秘密,也不要透露他们已经知道许常德有个神秘兄弟的事。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天大的秘密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抛出,才能起到轰动性的效果。

两人进了王家大宅,王大爷已经等候了许久。自从王大爷小憩片刻后发现省城来的神探与陈医师同时失踪了,便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担心是刘胡子从秘道潜入后,干掉了他的左膀右臂。

当他看到赵麻子和陈郎中安然无恙回到大宅后,立刻迎上前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他的笑容只维持了片刻,便凝固在了脸上,变得煞是难看。因为在这个时候,赵麻子告诉他,藏龙山的匪帮已经完全知晓了王家大宅里的秘道布局,匪徒正向黑猫岭赶来,片刻只见便会到来这里。

王大爷吓得惊慌失措,本来他一直以为大宅固若金汤,从未担心过土匪能攻破防御工事。可现在土匪竟然能从秘道偷偷潜入宅子内部,所有工事形成虚设,白白费了心机。

陈郎中不由得问了一句:“王大爷,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王大爷木然呆立了许久之后,喃喃说道:“让我想一想吧。你们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说完之后,他便转过身,自顾自走入了一间厢房,关上了门。

他在厢房里考虑什么?都火烧眉毛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如果依了陈郎中的想法,现在最好大家一起撤出王家大宅,先暂时避一避。这么简单的道理,王大爷不会不知道。

难道,是因为王大爷当年从徐立三那里黑吃黑抢来的财宝么?难道财宝就被他藏在大宅里么?

陈郎中恍然大悟,难怪王大爷和李大善人都会请精通机关设计的圆通来为他们修建大宅。古人尚且知道延请精通鲁班术的能工巧匠修建机关重重的古墓,保不准王大爷和李大善人就是请圆通来为他们设计的秘道,用来藏匿从藏龙山夺来的财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情就有点不对劲了。既然是王大爷和李大善人请圆通来设计的秘道,那么他没有理由不知道秘道的布局呀!莫非王大爷装作不知道秘道的布局,是他一直在欺骗自己和赵麻子么?

一想到这里,陈郎中不由得背后冒出阵阵冷汗。一缕冬日的寒风忽然掠过,他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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