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医院的高级病房是无陪护病房,也就是说,夜里亲属不能留下陪病人,病人的一切都由护士照料,这样一来,家属就不必那么辛苦了,也不至于影响正常的作息和工作,当然住院的费用偏高。

王长青要在这间病房里住上至少一星期,这是第三天夜里。

他随手把电视关上,慢慢踱到窗台前,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他把手机凑近耳朵的时候,眉毛下意识地朝上扬了扬,耳边传来嘟嘟的长鸣,好半天也没人接。过了十分钟,他又打过去,对方终于接通了电话。

“喂?你还好吗?”王长青温柔地问。

“嗯。”对方是个年轻的女人。

“我最近工作有点儿忙,总是出现突发事件。”王长青咳嗽一声,“甄水,你最近缺钱吗?缺钱记得跟我说……”

对方没有回答,切断了电话,他又打过去,对方却关机了。

甄水是王长青的情人,年轻漂亮。王长青十分迷恋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也用了不少心思,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一堵墙,多年的所谓情感都被突然出现的墙挡住了。

王长青感觉,这一次,甄水似乎真要彻底地离开他了。

可除了物质上的,他又确实不能给甄水什么。王长青欠周纯的实在太多,虽然花心,但他还知道自己的底线是什么。难道与甄水那么多年的情感就这样结束了?一想到甄水将会投入别人的怀抱,他心里就酸酸的有些不甘心。

王长青呆呆地站在窗前好一会儿,窗台上黄色的康乃馨有些干枯了,凑近时能闻到淡淡的花香。端起花瓶,里面的水所剩无几,他准备去水房把花瓶灌满水,这毕竟是女儿送的花,他希望能让代表亲情的花朵开得更持久一些。

医院的走廊很长,水房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普通病房也在那里,因为王长青住的是高级病房,为了确保足够安静,所以距离杂乱的普通病房稍远。

还没有走近普通病房,空气里就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夹杂着汗臭的气味,走廊里有人在走动,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惨白惨白的,这或许是走廊灯光造成的。

王长青慢慢走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一个人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关注那个人,或许只因为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穿着过于古怪。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蓝色塑料椅子上,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对襟盘扣小夹袄,下身是黑色灯笼裤,双腿交叉在一起,看不见脚下的鞋子。虽然目前天气微冷,但也不至于穿夹袄,而且最为奇怪的是他头上扣着的是一顶灰色的鸭舌帽,这种样式的帽子很久都没人戴过了。

突然,鸭舌帽抬起脸,他看见了王长青,眼睛与王长青有不足两秒钟的对视。王长青也看清了鸭舌帽的脸,立刻就把目光投向别处,因为鸭舌帽的眼神实在很古怪,仿佛是一只狼在冰天雪地里发现了守候已久的猎物。

王长青与鸭舌帽擦身而过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仿佛扫到鸭舌帽站起身来,他的目光跟随着自己,看得王长青后背都凉飕飕的。

好在水房就在眼前,王长青走进去,才感觉安全了些,磨磨蹭蹭地把花瓶灌满,他不希望再看见那个令他感到不舒服的男人,可又不能一直在水房里躲下去。

想着想着,他笑了,不就是个戴鸭舌帽的人吗,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胆小成这样。

走出水房门口,王长青还是有意地朝那个角落望了一眼,鸭舌帽不在那里了。他长长出了口气,走回了高级病房。

躺在病床上,王长青失眠了,脑海中总是反复出现那个怪里怪气的戴鸭舌帽的人的脸,快天亮时他做了个噩梦,当醒来后回想起那些可怕景象时,还心有余悸——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王长青一个人,走廊的灯坏了好几盏,就像魔鬼在眨眼睛。

他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就在刚转过一个弯时,他猛然看见离他几米远的暗处站着一个人,他觉得那是一个瘦弱的女人,她的脸是雪白的。

突然,女人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一点点缩小,就像被抽去了骨头剔走了肉,变得更矮更瘦小,像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可她那张脸却十分成熟,毫无表情的脸上如同戴着一张布满褶皱的人皮面具。

最恐怖的还是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似乎没有了眼球。梦里的王长青不由得低低地惊叫出声,不是他不想高声,而是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那双手冷得像冰。

就在这一刻,王长青被惊醒了。

这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他不觉把梦里的女人与几天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黑衣女人联系在了一起。虽然没能看见黑衣女人的脸,但他觉得那女人不是人,更像是b1层墙壁里刨出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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