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学长起身拿下门锁。门把手转了下,房门安静地开了。她站在门外。

“可以进来吗?”

听礼子这么问,江神学长用左手指着床头柜旁的板凳说:

“请进,坐吧。”

她像滑行一样静静地进了屋子。她经过我和江神学长的身边,走到靠近窗户的凳子旁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们谈话的主角会出现呢?江神学长应该只对我一个人说了“待会儿到房间来一趟”。她过来应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难道她只是为了来看看江神学长的情况吗?不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江神学长对她说“坐吧”的时候,她就不会走到房间里坐下了。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呢?我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我想问问你们案件的事。”

礼子说完轮流看看我和江神学长。最后她的眼神落在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的江神学长的身上。

“刚才我们两个人还一直在讨论案情呢。”

江神学长用理所当然的语调开始说起:

“就在礼子你敲门的前一刻,我们刚刚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结论就是杀害牧原完吾、须磨子、平川老师还有和人四个人的凶手就是——礼子你。我花了很长时间向有栖解释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有栖也没办法推翻我的推理。但是虽然他不能举出反例反驳我,我还是不能轻松地说我已经解决了所有问题。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我没有弄明白,而且我也没有物证。我们的拼图仍然还有很多空缺。现在我们想填补这些空缺,完成这幅拼图,所以我们能找礼子你帮忙吗?”

我一直在注意看礼子听到江神学长的话后的反应。她只在江神学长说凶手就是你的时候双肩稍稍颤抖了下,其他时候她都没有什么变化。她的脸上丝毫见不到小动物被追到绝境时可怜痛苦的表情。相反,我觉得她的美丽和光辉正在无限放大。

“您是说我就是凶手是吗?然后希望我能帮您解开所有的事实真相?”

被礼子追问的江神学长点点头。

“是的。在帮我解答之前我想请你明确地回答我,那四个人是你杀死的吗?”

这次她吸了口气,头低了下来。小声说:“是的。”

“我们从一些很细微的地方发现了你是凶手。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弄明白。这当中既有需要问你才能弄明白的地方,也有的地方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清楚。总之,我们开始吧。

“首先,你为什么残忍的做出这些事?我可以理解成是为英人报仇吗?”

“是的。”

“平川老师的日记非常简略,所以要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的全貌很困难。不过,大致上应该是这样的。和人在冲动之下杀死了解开莫埃人像之谜的英人,而平川老师和须磨子目击了这一切。作为封口费,平川老师向和人索取挖出来的钻石,和人答应了他。而一直爱慕平川老师的须磨子听从平川老师,决定保持沉默。简单地说,三个人将英人的尸体运到北部海湾扔了,并决定忘记那夜的事情——你在某个时候知道了这一切,虽然你最痛恨的是直接对英人痛下杀手的和人,但你也不会原谅纵容和人罪行的平川老师和须磨子。你决定这样——先杀须磨子和平川老师,最后杀和人。但是你需要和人为前两起杀人案顶罪,所以将他伪装成了畏罪自杀。”

江神学长的最后一句话不是问句,但礼子还是回答了声“是的”。

“我不知道你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知道英人之死真相的。也许是英人死后你立刻就知道了,也许是一年后、两年后,或者是今年到了岛上你才知道。不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犯罪的舞台无疑是这座小岛。因为不说和人,你要想见到须磨子和平川老师,特别是平川老师就只有夏天在这座岛上。你决定从须磨子开始报仇。最好的时机就是暴风雨到来的夜晚。”

礼子一边听着江神学长的话一边慢慢地揉着无袖衣服露出的左肩。

“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仓库的门一直被风吹得响个不停,刚好可以帮你掩盖枪声。纯二在客厅里烂醉如泥,须磨子上楼了。你决定动手作案,找准间隙上了二楼,取出来复枪。”

“我上二楼是和麻里亚一起回房间。”

礼子第一次插话。

“不管我怎么说那孩子非说要睡长椅。我按着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脏出了房间,杀了两个人后就回去了。我看见麻里亚身上的毛毯掉地上了,正准备捡起来给她重新盖上,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用手指轻轻地碰了下我的手笑着说:‘礼子姐你的手好凉。’然后又睡着了。我不由自主地把手抬到脸颊旁,我闻到了火药味,所以就匆忙到洗手间洗了手。”

江神学长生硬地点了两三次头。

“你从阁楼拿了来复枪走向须磨子的房间。你知道枪的存放地点对吧?和人说过这座岛上所有人都曾经射过枪。你快步走进须磨子那间门锁坏了的房间,架起了枪。喏,接下来就是我的想象了。你迅速开了枪,因为认为她非死不可所以什么都没说就开枪了对吧?”

礼子的表情有点惊讶。

“为什么您会知道?”

“是我不断尝试错误拼图的结果。我的推理要在这里跳跃两三次。你迅速开枪,子弹正中须磨子的胸口,本来这样就行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须磨子的父亲也在这间屋子里,你是在开枪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所以你又慌张地朝他开了一枪。但是由于过分慌张,子弹偏了,击中了他的大腿。为什么你会那么慌张呢?是因为他突然出现的缘故吧?”

“为什么……”

礼子还想说同样的话不过她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我是瞎猜的。完吾是不是突然出现在床的枕头边的?完吾想去捡掉到床底下的打火机,所以趴在地板上往里掏,但这时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吓了一跳站起身。看见他后就轮到你吓一跳了。被人看见了,糟糕,打死他。但是你打偏了,只击中他的大腿。被击中后的完吾倒地时头碰到了床头柜昏倒了。真是一出反转剧。脑子已经发热的你告诉自己你击中了两个人,两个人都倒下了,然后你飞奔出了房间。你已经晕头转向了所以没有再补上第二枪。或者你认为连发三枪会被人发现吧。”

礼子大体上认可了江神学长所说的这些内容。而且她还补充到她在回房间之前把来复枪藏到了阁楼的天花板后面,再那之后又溜到和人房间破坏了无线设备。那么,那个杀人现场为什么会变成密室呢?

“在你离开后,没有人知道须磨子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接下来我说的只是我猜测的故事,没有任何证据,希望你们听过之后能立刻忘记它。你离开现场之后,房间里剩下的就只有大腿还在不断出血、人已经晕倒的完吾,还有被击中胸部身受重伤的须磨子两个人。这间屋子变成了密室。至于是谁锁上门的这一点很明显,当然就是须磨子。谜团集中在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嗯,又是一个拼图。拼图一,她的父亲是企业家;拼图二,她的丈夫需要钱;拼图三,她父亲的大腿受伤并且出血严重;拼图四,她自己胸口上的伤是致命的;拼图五,她有看护学和法律知识。把这五个拼图组合起来我得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须磨子意识到自己肯定活不了,而如果对父亲采取紧急止血措施的话还能挽回他的一条命。如果马上打开门向外求救的话那么即使自己死了还能挽救父亲的生命。但是这个想法只在她的脑海里停留了一会儿。反正自己要死了,那就让父亲也一块死吧。而且要让别人看上去父亲是先于自己死的。因为她意识到如果这么做在她死后能出现一个自己希望的结果。这样的话,父亲的遗产继承人会是自己,而自己即使晚于父亲一秒钟死亡,那么她从父亲那得到的遗产将会全部继承到自己心爱的丈夫手里。——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地走向房门,使劲拉下门锁。你们明白原因了吗?她不愿任何人来打扰她和父亲的死亡。”

礼子第一次听说这么不可思议的话,似乎很受震惊。她停下揉左肩的右手,一脸惊愕的表情听江神学长说。

“为了不让别人进入房间她关上门,接着倒在已经失去意识的父亲身上。也许她是乞求得到没有答应她的父亲的原谅,也许和父亲一起死她不会感到恐怖。不过她躺在父亲身上最大的理由是想让别人推断为自己是后遭枪击死的。当我问两个人谁先被杀的时候,圆部医生说无法断定。确实这在医学上很难判断。所以深知这一点的须磨子做了这个伪装。我曾经听说过这样的案例,虽然和这次的案件没有什么关联。一家人因为泥石流被活埋全部死亡。虽然知道这一家人每个人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但是没有办法判断具体的死亡顺序。但是因为牵扯到遗产继承的问题所以必须作出判断。你们猜是用什么方法判断的?听说是将埋在下面的人推定为先死的。”

虽然我是法律专业的学生,但平时学习不认真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例子。但也许须磨子曾听说过。也许她在死之前想起了这个案例,希望这个理论也能运用到自己身上来。不过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我们也就无从对证。

“说了这么多无聊的话。现在都结束了。我这就用木板和钉子把那间屋子封了。在房间前立个牌子写上‘此房间可疑,请勿接近’。”

我觉得江神学长的口气有些玩世不恭。他本人可能也意识到了,所以又换种口气说:

“现在转到下一起案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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