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自觉失言,不由顿了顿,笑道:“四哥,天涯何处无芳草,这种女人你又何必在乎呢?走吧,四嫂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远处,八阿哥已上了马护送着马车远去,四阿哥淡淡地笑了笑,把视线收了回来,到宫门外翻身上马,转身与十三阿哥说道:“我先回去,你回头见过了年羹尧,就来找我。”

十三阿哥点了点头,调转马头去了相反方向的年府,从年羹尧处回来时,街市上正是热闹时候。十三阿哥策马一路行来,甚觉不便,待转过街角,却见前头街面上更是混乱。一伙子人似在追捕一个女奴,那女奴拼命地往前跑着,不时地抽空转身扯倒街边的摊子来阻拦身后的追兵。

有个人贩子模样的人在后面高声叫嚷着:“抓住她,抓住她有赏,抓住她有赏!”

他这样一喊,那伙子人追的更卖力起来,那女奴气力渐尽,步子越发地沉重,待跑到十三阿哥眼前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猛地向着他马前栽倒下去。十三阿哥急忙勒马,马蹄高高扬起,落在了那女奴的脚边。那女奴惊恐地抬头看过来,一张脸上惨白无色,显然已是吓得傻了。

十三阿哥也是看得一怔,猛然间意识到,这女奴竟然和那个叫做晴川的宫女长得一模一样。

人贩子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女奴,怒声骂道:“好你个贱人,你竟敢从我身边逃出去,看我不打死你。”

一面说着一面便对着那女奴拳打脚踢起来。那女奴也不出声,只把自己蜷缩了起来,用背身去抗着那人的拳脚。

十三阿哥看得心中一动,略一迟疑,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子碎银子出来,扬手向着人贩子头顶上散了过去,口中叫道:“这个丫头,爷买了。”

天空中突然掉了银子下来,众人先是一呆,随即便开始疯抢起来,顿时将那人贩子与女奴两人挤到了街边上。

十三阿哥笑了笑,策马冲上前去,一把从地上扯起那女奴放到马前,不顾后面人贩子的叫喊声,扬鞭而去。

直到飞驰出街道,到了人少处,他才勒缓了马,将伏在马前的女奴拉转过身来,拂开了她脸上的发丝细看容貌,果真是像极了晴川,这眉眼,这五官,竟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十三阿哥大为惊讶,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奴还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愣怔了下才低声答道:“奴婢叫花影。”

十三阿哥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赞道:“好名字。”

花影自小被人贩子几次辗转倒卖,已是颇有心计,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害羞之色,先是妩媚地看了十三阿哥一眼,随即便又飞快地垂下了眸子,避过了十三阿哥打量的视线,娇滴滴地说道:“多谢公子救奴婢出了那狼窝。”

十三阿哥见她明显是在勾引自己,不由笑了笑,搂着她重新在马前坐好,又将唇凑到了她的耳边,低笑道:“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功夫,我自小见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会演戏的女人,你骗不过我的。”

花影听得身体一僵,十三阿哥笑了,又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从人贩子那里逃走?你可知道要是被他抓回去了,怕是要打死你的?”

花影知道身后这人不好糊弄,想了想,答道:“奴婢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被那人贩子拐了出来,一直想逃走的,但他看得紧,刚才好容易得了机会,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反正被卖了也左右逃不过受罪,不如整个鱼死网破的爽利。”

十三阿哥听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过了片刻才又说道:“这样看来你也是有胆量的人,那好,我既然买回了你,就是有用处的,你只要听话,自会有你的好处。”

花影闻言略一思量,便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策马而行,十三阿哥又询问了几句花影的身世,见她只咬定了是被人贩子拐出来卖的,干脆也不再问,只带着她去了雍王府。进了府门,他却没去找四阿哥,反而是带着花影往内院而去。

金枝刚去厨房安排了中午的饭食,见十三阿哥突然把“晴川”给带来了,吓了一跳,用手指着花影,尖声问他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十三阿哥见金枝也被唬住了,不由得笑了,说道:“这人不是晴川,是我刚买下的一个女奴,四嫂也是认错了吧?我刚看清她的模样时也是吓了一跳,觉得她和那晴川长得也太像了些,不过又怕自己瞧得不准,所以先带过来给四嫂瞧瞧,您既然也认错了,看来是真像了。”

金枝闻言,绕着花影转了两圈,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转头惊奇地问十三阿哥道:“她果真不是晴川?”

十三阿哥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四嫂,你快叫人带她下去梳洗打扮一番,就照着晴川平日里的装束打扮,一会我带去给四哥瞧瞧去。”

金枝这才信了花影不是晴川,一听十三阿哥竟然要将这个女人带到四阿哥面前去,不由得气道:“你四哥刚对那贱人死了心,你又带了这么个西贝货回来做什么?还嫌你四哥好过是不是?”

十三阿哥笑道:“四嫂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带她来可是为了四哥的大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去帮她梳妆打扮一下吧,我在这等着。”

金枝横了十三阿哥一眼,将信将疑地带着花影去了后院,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带了打扮一新的花影回来。十三阿哥瞧了瞧花影的打扮,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她辞了金枝,往外院的书房而来。

书房中,四阿哥正与隆科多谈论朝中政事。自从朱三太子一案之后,四阿哥便赋闲在家,很少参与朝中政事,所以朝中之事多是由隆科多出面处理,隔上一段时间,隆科多便会暗中来雍王府一趟,与四阿哥商量朝中之事。

隆科多也听说了康熙为八阿哥指婚的事情,与四阿哥说道:“眼下良妃娘娘得宠,八阿哥又在大臣中口碑不错,我昨儿个听说他们联名上表,要求皇上立八阿哥为嗣,还称呼他为八贤王。看来这八阿哥真是深得人心啊。”

一听到“指婚”二字,四阿哥忽地想到了晴川,只觉得心中莫名一痛,他沉默片刻,这才淡淡地问隆科多道:“舅舅有什么想法?”

隆科多起身,谨慎地看了看窗外,见廊下并无下人侍立,只四阿哥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守在院门处,他重新坐回到椅中,盯着四阿哥,缓声说道:“看来正道是不行了,得找另外一条道。”

“另外一条道?”四阿哥不觉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就听隆科多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四阿哥笼络的那个年羹尧大有用处,他手里掌握着禁卫军,而禁卫军又是皇宫里唯一的守军,只要他肯为咱们出手,赢面还是很大的。”

四阿哥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隆科多的意思,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如此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成了,也会留千古的骂名。何况各地的军队都掌握在皇阿玛的心腹手中,就算一时成功了,也会遭天下围攻,到时候恐怕想全身而退都难。”

隆科多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不由得懊恼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八阿哥做太子?”

四阿哥低声说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连对方的情况都摸不透,要走下一步可真是难啊。”

正说着,就听得院门口的小厮与十三阿哥打招呼,过得片刻,却见一个年轻女子身姿袅袅地从门外进来,对着四阿哥盈盈下拜,柔声说道:“四阿哥吉祥。”

隆科多失声叫道:“晴川?”他惊愕地看了眼四阿哥,见他只静静地看着“晴川”,忙站起身去轰“晴川”,怒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来人哪……”

一直沉默的四阿哥却是伸手一挡,冷漠说道:“舅舅别急,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不由一愣,那边十三阿哥已是拍着手迈入房中,笑道:“四哥真是好眼力,一看就知道她不是晴川。”

隆科多错愕地看了看十三阿哥,又看向那假晴川,忍不住问道:“十三阿哥,这人是谁啊?怎么跟晴川长得这么像?”

十三阿哥答道:“她叫花影,是我从奴隶市场上买来的,我已经把晴川的事都告诉她了,还教她学了宫里的规矩。四哥你说,要是把她留在八哥身边,我们是不是会事半功倍呢?”

四阿哥还未开口,一旁的隆科多却已是击掌叫好道:“妙计,有了她,我们就可以知道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了。”

四阿哥却是沉下脸来,冷声说道:“不行。”

屋中其他三人都是一愣,齐齐地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的目光却是缓缓在花影脸上巡视着。花影被这凌厉的视线看得心虚,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就听得他说道:“我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老八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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