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静默了片刻,才听得禧嫔轻声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办法,你看……”她说着,掀开了自己眼前的帷帐。小顺子顺着那帷帐缝隙望进去,面色忽地巨变,震惊不已地看着禧嫔,失声低呼道:“柔儿,你,你的头发……”

禧嫔放下了帐子,低低地啜泣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按照上报有孕的时间,这孩子早该生了,可太医用了许多催产的法子,这孩子就是不肯出来,我怕拖久了引人怀疑,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得没命,就用了太医给的催产丹药,孩子是生下来了,可自己也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顺子听得心中阵阵剧痛,强自忍下了心痛,安慰禧嫔道:“你别着急,许是这阵子你太过焦虑了,产后好好地调一调,头发自会再长出来的。”

禧嫔没说话,扑倒在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半晌,才缓缓止住了哭,思量片刻说道:“这事不能叫宫里的太医知道了,不然定会走漏了消息,皇上一旦知道我得了这病,怕是再也不会来储秀宫了。小顺子,你要帮我从宫外请医生进来!”

小顺子自然明白禧嫔的顾虑,好好是生个孩子,却把头发都掉光了,这是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成为六宫嫔妃的笑话,更何况往日里禧嫔心高气傲,没少得罪过人,若是再有人借机生事,一旦查出他们“借种生子”之事,且不说自己和禧嫔,就连整个储秀宫的人都活不成了。

小顺子想了想,点头道:“你放心,我拼出性命不要,也会帮你的。”

他嘱咐了禧嫔先好生养着,自己则想法出了宫,一连走访了几个京中的名医,都不曾见过禧嫔这种病症,到最后实在无法,只得偷偷地带了一个萨满法师扮作太医的模样,混进宫来。

不曾想刚进宫门没多远,却在甬道里碰到了李德全。

小顺子急忙向着李德全行礼道:“干爹好。”

李德全扫了他身后的假太医一眼,随意地问小顺子道:“最近很少看到你,还在忙僖嫔娘娘的事?”

小顺子忙点头,见李德全又把视线投到了那假太医身上,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就听得李德全又问道:“身后这位太医面生的很啊,新来的吗?”

“这……”小顺子一时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德全却是笑了笑,上下打量了萨满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做太医有做太医的规矩,举止神态先不说,身上必定带着股药味……”他说着,凑近了那假太医闻了一下,“倘若没有药味,却带了一股香火味,很容易会让人误会行巫蛊之术。宫里要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要杀头的。”

小顺子吓得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连磕头道:“干爹,儿子也知道私招外人入宫是很大的罪,可是僖嫔娘娘的病不是太医能治好的,儿子……儿子实在没有办法……”

李德全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好啦,起来吧,你叫我一声干爹是白叫的吗?我还不是得帮你掖着藏着。”

小顺子已是惊得起了一头的汗,忙谢道:“谢谢干爹。”

李德全又说道:“好了,就这样吧,记得凡事小心,别把天窗给捅破了,不然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说完便转身走了。

小顺子擦了擦额头的慌汗,带了那假太医往储秀宫里而来,待进了殿,又打发了众人下去,这才叫那萨满给禧嫔切起脉来。

过了一会儿,那萨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此病乃是药物所致,恐怕难以回天。”

禧嫔怔了一怔,忍不住又痛哭失声,哭道:“怎么办?以后我怎么见人啊?”

那萨满收拾了药箱起身要走,小顺子忙又拦在了他的身前,央求道:“师傅,你已经是娘娘最后的希望了,求求你救救她,多少钱我都筹给你。”

萨满说道:“不是钱能解决的,是老朽的能力有限,对不起,老朽先告辞了。”

说完便抱着药箱出去了,小顺子不敢放他自己出去,一时顾不上禧嫔,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先将那萨满送走了,这才回来看禧嫔,就见禧嫔自己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帐子里,既不说话也没反应。

小顺子看得忧心,轻声叫道:“娘娘。”

禧嫔却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儿却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如果要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小顺子吓了一跳,再顾不上忌讳,伸手拉开了床帐去看禧嫔,这一看不要紧,立时惊得出了一身的汗,禧嫔不知什么时候摸了把剪刀在手里,正抵在了自己的身前。

“柔儿!”小顺子低呼一声,扑上前去夺她手中的剪刀,那剪刀十分锋利,一下子刺入他的掌心,血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他却犹若不知,只劝她说道:“你不要这样,听我说。我一定有办法能让你重见天日的,一定有。”

禧嫔眼中再无了往日的骄傲与张扬,只剩下了满眼的绝望,茫然地说道:“我不相信,我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咬紧了牙,盯着禧嫔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当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我做不到,你再死也不迟。”

禧嫔终于松了手,哭着扑入了他的怀里,哭道:“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不然我就没法活了!”

小顺子身子僵了下,缓缓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别哭柔儿,有我在,有我在,你先安心将养,我来想办法。”

在他的安抚之下,禧嫔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察觉小顺子手上被剪刀刺伤了,她忙扯了干净的布条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催他去太医院上些药。小顺子却担心她,不敢离开。禧嫔便说道:“你走吧,我已经没事了,你在这里留久了也会遭人怀疑。”

小顺子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这些日子你先不要见皇上,他若是来储秀宫,你只推说身体不好,另外,也要小心着这宫里的宫女,别叫她们发觉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禧嫔轻声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你快走吧。”

小顺子这才离开了储秀宫。

没过两日,康熙果然又来储秀宫探望禧嫔,禧嫔便推托身体不好还在卧床,没叫康熙进屋。康熙两次来储秀宫,禧嫔都是避而不见,他只当她又是在耍性子,便也没了耐性,索性也不再来了。

又过了几日,天空中突然出了日全食的天象,朝会上,大臣就天象之事拍康熙的马屁,奏报答道:“臣以为,天空骤然变黑,忽然又大放光明,预示着我大清即将有好事降临。皇上请想,今年自年初以来旱灾水灾不断,犹如这天空的黑暗。如今所有的事情渐渐平息了,便如这光明再现。臣相信,我大清在皇上的统治之下,必然会蒸蒸日上,一年比一年好。”

康熙颇为爱好天文,知道日全食不过是自然现象,可听了这话还是有些高兴,忍不住问道:“爱卿这样认为?”

那大臣郑重点头,旁边又有答臣出列,锦上添花道:“臣也觉得此乃吉祥之兆。先暗后明,正是我大清国运所在。”

诸位大臣都是人精,闻言纷纷捧场,一时竟把日全食之事夸得如同天降祥瑞一般。唯独站在后面的一个年轻武将突然朗声说道:“臣以为,此情此景不过是自然现象而已,跟大清的国运没有丝毫干系。”

这大实话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寂静。

康熙也是不由愣了愣,片刻之后才笑了笑,说道:“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那武将走出列来跪倒在地,沉声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之前问过钦天监,他说此类的现象几十年就会有一次,与国运无关,皇上是明君,明君喜欢听真话,所以臣才会大胆地反驳这些奉迎拍马的小人。”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好,朕喜欢说真话的人,起来吧。”

那武将这才起身,重新站回队列之中。

待到散了朝会,四阿哥与隆科多走在了最后,四阿哥瞥了一眼那武将,漫不经心地问隆科多道:“舅舅觉得这个年羹尧如何?”

隆科多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个没有战功世袭将军,哗众取宠。”

想不到四阿哥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问道:“舅舅可知道京郊的畅欢楼?”

隆科多一愣,点了点头。

四阿哥又说道:“此人便是畅欢楼的幕后东家。”

隆科多听了很是意外,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走在九*九*藏*书*网前面的年羹尧,这才低声问四阿哥道:“是不是弄错了?他会是畅欢楼的东家?”

四阿哥缓缓地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年羹尧身上收了回来,轻声说道:“不会弄错,此人曾来我府里应征护院,我还与他交过手,后来畅欢楼火起来之后,我与十三弟还曾去打探过,他叫人送了一本册子给我,记录的都是大臣们私下的谈话内容。”

隆科多问道:“这么说来,他开那畅欢楼果然是别有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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