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四:清代题材文艺暨金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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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研讨会文摘近年来,反映清代生活(特别是清宫生活)的文艺作品。愈来愈多,这些作品的档次和质量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违背史实,胡编乱造。已故学者金易(即王锡,原系北京二中教师)与夫人沈义羚先生合著的《宫女谈往录》(紫禁城出版社出版),以其“高水平、高品位、高档次的珍品”(刘绍棠语)赢得了海内外读者和专家的好评。为了引导作者、影视编导者严肃而准确地创作历史题材文艺作品,并为表达对金易先生缅怀追思之情,北京二中校友会、中国艺术研究院当代文艺研究室、北京市写作学会、《北京晚报》五色土、刘绍棠研究会、紫禁城出版社、《中国教育报》文艺部、《光明日报》书摘,于1995年1月25日在恭王府联合召开了“清代题材文艺暨金易作品研讨会”。朱家氵晋、李希凡、刘绍棠、韩作黎等60余名专家、学者、作家、教育家以及北京二中校领导及部分校友出席了研讨会,与金易先生共事的潘逊皋先生亲临会场;金易先生的夫人沈义羚也到会并发言。

金易先生终生从教。40年代到50年代初,曾与慈禧太后的敬烟侍女何荣有过密切的来往。他从这位老宫女的口中,深入具体地了解了清末宫廷里的种种内幕,晚年与老妻沈义羚根据老宫女的谈话内容追忆补记,创作出23余万言的《宫女谈往录》。全书以那拉氏晚年生活为中心,反映了她不恤民脂民膏,穷奢极侈的宫廷享乐。与会者一致指出,史实的真实性与作者精湛的艺术技巧的完美结合,是这部《谈往录》最显著的特色。对这部《谈往录》的史学、文学、民俗学意义,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对作者洗练古朴、无懈可击的文学语言,巧妙周到并富有传奇色彩的艺术构思,表示十分钦佩。有的专家还指出,这部《谈往录》对澄清清宫里许多重要事件的真相,准确把握慈禧、李莲英、光绪、珍妃等历史人物的真实面目和感情世界,都具有“以正视听”的意义。

现摘录研讨会的部分文章以飨读者。

好学不倦师之作刘绍棠张慕理陈援

近年来,文艺界大“炒”清宫轶事秘闻,恕我们直言:上品罕见,低劣充斥,一件本来就有水份的传闻,炒来炒去混淆视听。就说大太监李莲英吧,硬被人说成西太后的“面首”,著者煞有介事,读者以讹传讹。然而在众多的清宫纪事中,也有高品味、高水平、高档次的珍品,我们手边的《宫女谈往录》就是值得推荐的一本。

《宫女谈往录》(下简称《谈往录》)是紫禁城出版社1991年在香港和北京先后出版的,作者金易、沈义羚。两位退休教师战胜病魔呕心沥血数载,作此宏篇巨制。这本书取材角度独特,考证探索认真,结构新颖,文笔优美,京味儿十足,是难得佳作。就连著名红学家、古建筑学家、北京大观园的总设计师杨乃济写的序和刘曜昕先生的附录,都与全书呼应默契,使人读来是美好的享受。对这部23万字的作品,杨乃济评其特点为:“先生之作贵在嬴得了真、善、美三字。”

“真”即科学性。实事求是,考证分析,真人真事,是纪实文学的基础。金易先生早年请过一位何姓老妇帮做家务,前后接触10年。这位何妈妈就是慈禧太后的贴身侍女荣儿。荣儿13岁入宫,分在储秀宫当差,专职为西太后敬烟。曾因太后指婚嫁太监老刘出宫一年,后被恩准返宫,前后8年。进宫时由“姑姑”(上一代的宫女)调教,一举一动符合宫规,数十年习惯不变,晚年困窘,帮佣糊口,但旗人的作派、宫里人的风范仍存。侍候慈禧起居多年,对皇室的祖典、储秀宫的规矩、老太后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接触太监、嫁给太监,上至大总管李莲英、二主管崔玉贵、“丈夫”老刘,下到刚进宫的小太监,特别是亲如长辈的老太监张福,亲身所历,亲耳所闻,了解鲜为人知的内情,描绘了有血有肉的封建王朝的畸形怪物——阉人,其中“父精母血不可弃”一节是荣儿亲聆太监张福的血泪泣诉,更为杜撰者所不能也。晚清的一些重大事件,如珍妃之死,庚子出逃,荣儿虽是宫女,地位卑微,但却是在慈禧身边亲历,视角特殊,为旁人所不知者。更难能可贵的是,金易先生本着正确对待史实,如实反映情况,不添油、不加醋,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宗旨,利用老宫女在宫中多年磨炼、条理清晰的特点,以娓娓叙说的口吻撰成此书。多年来在听老宫女的叙说中,先生闻者有心,记忆清楚,且在四五十年代几十次去故宫考证,晚年著书又广查史料,弃不实者而书,更体现了一个“真”字。

文人“善”境,使著作成为上品,也是《谈往录》一大特点。金易先生祖籍汉军旗,对旗下人的语言、习俗、情感,了如指掌。多年与老宫女接触,更有人所不及之优势。流畅自如的八旗京片子,加上先生自幼“杂学”,大到宫廷祭典、萨满跳大神、宫中游戏、宫女乞巧、抢红,小到旗下人吃大饽饽、养鸟、揣蝈蝈,细致入微,活灵活现。书中所叙人物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京味儿十足。开卷一读,就把读者带入这样的境界:犹如在老北京的四合院里,口袋里揣上两包高碎(茶叶末),撩起蓝布褂,兜上一兜半空(瘪花生),悄悄地到老人家里,请老人谈些清宫琐事。“墙角里昏灯如豆,煤球炉子的火亮反照在顶棚上,像听天宝遗事一样,听老人如怨如诉地倾吐着往事。”(《谈往录》前言)寥寥几句,京腔京韵十足,真乃“善”境!眼下京味儿作品不少,有人写得两句市井俚语,就认为是京味儿文学了。百人同语,千人一面,看一两篇还行,读得多了,会有疑问:“京味儿就这样吗?”实际还是功夫不到,只学皮毛,未得精髓,未入“善”境。

附四:清代题材文艺暨金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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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都会写,美文最难求。有特色、有韵味儿、有厚度的好文章,更是难求。周作人虽是汉奸,但作为“京派文人”的一时之宗,仍有可供研究和借鉴之处。不少人师法周作人文风笔致,其实未得精髓。金易先生早年就读于北京大学文学系,从周作人“习晚明小品,业已深得其真髓,随着年事增高,当年绚丽之文笔自归于平淡,缜密的文思中饱含了豁达的坦率,使他笔下自有着幽深、冷隽的美”,杨乃济在序中所言,正道出了金文美之所在。清苦平淡的老北京平民生活,轻声慢语的老宫女讲述,却又是大滴大滴的滚滚热泪。看着《谈往录》,我们似乎亲闻亲见那太监赎回身上之物,认祖归宗,拍着父母的坟头,一声长号,摧肝裂胆:“爸爸妈妈的血肉,当儿子的一天也没忘掉哇!”平淡的氛围中也有强烈的反差,有饱含激情之笔,令人过目难忘。

金易先生本名王锡,河北玉田人,生于1917年,解放前是北京二中的国文教员。我们和杨乃济都是北京二中毕业的学生。先生在1957年遇到坎坷,后在工厂从事成人教育,“文革”中受冲击,落实政策后又上讲台,63岁中风,右侧偏瘫退了休,以左手在病榻上写作。70高龄时,克服常人难以想像的艰辛,分章节历时几年,写出了《谈往录》,在《紫禁城》杂志上登出首篇,连载20期,海内外读者一致好评。成册出书的第二年,先生作古,使广大读者痛失读后作之机,令人扼腕叹惜。我们弘扬此事,不仅是师生亲情而偏爱,更愿介绍千百万读者认识这一佳作。虽不敢把老师的作品比作梵高的画、曹雪芹的书,生前不响,身后成为世界名作。但总觉得在晚清的宫廷纪实文学中有此璀璨之明珠,不应埋没。希望它对史学、民俗学、文学、影视界及广大读者能有裨益,不枉老师心血,也有益后人。如能有更多的人认识该书,也是我们尽一份尊师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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