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梵蒂冈派的医生团抵达圣玫瑰学院。医师团领导是名叫比特·威廉的男人,他是神经外科医生,过去在FBI协助盘问间谍,他携带着小型测谎器;其余三人是妇产科医生及一名临床检验技师。医生团先造访平贺与罗贝多的下榻处。听完圣玫瑰学院的事后,大家脸上不禁蒙上一层阴霾。

“圣痕现象到犯罪事件,事情还真复杂。”比特·威廉有双锐利的眼神和鹰勾鼻,脸上散发出协助过FBI办案不凡经历的气质。

“没错,因此不只是安娜·多洛丽丝修女的事,希望也能借助大家的帮忙解开一连串的事件,尤其是您,比特·威廉先生……”

比特瞳孔颜色一变,似乎喜不自胜,他想必相当自豪自己的经历,“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圣玫瑰综合医院,彻底为安娜·多洛丽丝检查,结束后再回到这里。”他用锐利的眼神轮番瞧着平贺和罗贝多。

“有劳各位了。”

罗贝多无法喜欢这名医生,但平贺似乎没差,他礼貌性向比特与其他医生道谢。每一位医生在轮流和两人握手后离开。

“那个叫比特的医生,给人感觉很大牌啊。”罗贝多回头看友人,只见对方捕捉着自己的灵感在桌上写着笔记,专心到听不见其他声音。他无奈叹气靠在长椅上,从《恶魔圣经》先前读到的地方继续下去。

两人埋头在工作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这时有人敲门。

“请问是谁?”罗贝多问。

“是我,彼得神父。差不多是晚餐时间了。”

罗贝多看看时钟,现在已经七点。他这才意识到房间昏暗。他们埋头在调查里,完全没察觉到天色已暗。

“谢谢,我们马上过去。”

“恭候二位。”

脚步逐渐远离门前,罗贝多看着平贺,对方念念有词地写着什么,看来也没听见神父通知用餐的讯息,于是他摇摇友人的肩膀。

“嗳,平贺,彼得神父通知我们去用餐喽。”

平贺眼睛一眨,回头看向罗贝多,“啊,是吗?完全没注意到……”

罗贝多看到对方慌张起身忍不住笑出声,他这名拍档还是老样子。两人走出房间后前往一楼,接着穿过事务局与职员室到神父与修女用膳的餐厅。四个空下来的位置相当醒目,分别是克劳斯神父、法兰斯高神父及多洛缇亚修女的座位。尽管知道三个空位的主人是谁,但还有一个空位。

当罗贝多思考是谁的位置时,平贺开口了,“咦?约瑟夫神父还没到吗?”

“是的,约瑟夫神父从来都不会迟到,他会这样很少见。”康拉德神父口吻忧心。

“要不要我去请他呢?”平贺提议。

康拉德神父回绝了,“不用,让我来吧。”他说着起身。即使被婉拒,平贺还是跟着他走,罗贝多也跟上去。约瑟夫的寝室在二楼,米海尔·伯朗主教校长室的左边。

“约瑟夫?约瑟夫在吗?”

房中传出来的帕西法尔音乐剧中,交杂着阵阵哀嚎。

“怎么了?约瑟夫。”

康拉德神父连忙从腰间整串钥匙中拿出一把打开房间。三人冲进其中,目睹被粗绳倒吊在屋梁上的约瑟夫神父。

神父的双脚被粗鲁捆绑,绳子则在天花板梁上胡乱打结。神父上衣落至胸膛,削瘦到可见肋骨的胸口插着一把大型镰刀,刀尖甚至穿出背部,而大量鲜血从腹部和胸部涌出,流过颈部、头部,最后在地面形成一滩赤红血泊。约瑟夫还没断气,开阖的嘴唇似乎在述说什么,他头顶下方画着每一次必然出现的倒五芒星圆阵,插着两根燃烧的蜡烛。

“圣利杰……倒吊后穿刺身亡……”平贺呢喃。

“约瑟夫!约瑟夫!”

康拉德神父连忙将椅子拉到对方面前,接着踩上去解开梁上的绳索。平贺与罗贝多支撑着约瑟夫的身体,慢慢让他躺在地面。

“振作一点!”康拉德神父喊道。

“约瑟夫神父,这到底是谁做的?”

可是约瑟夫对罗贝多的问题毫无反应,只有目光转向对方,接着他血流如注的手抓住康拉德的手臂,小声沙哑说,“伊怖暝……伊斯霹斯来……契……哎斯姆悌咕。666的赤龙终于苏醒了……”最后他呕出一口血就断气了。

“约瑟夫!怎么会这样!”康拉德流下眼泪,将约瑟夫抱在怀里。

“康拉德神父,刚刚约瑟夫神父在说什么?”平贺问。

“我只听到呻吟而已。”

“但约瑟夫神父不是说了伊怖瞑什么的吗?”罗贝多接口。

康拉德脸色阴沉地凝视罗贝多,然后呢喃着,“我不知道……”接着激动地埋首在尸身上痛哭起来。

平贺起身检查窗户的锁,“窗户从内侧上锁,门也上了锁……”

“这是密室杀人吗?”罗贝多询问,友人沉着脸片刻不说话。

“康拉德神父,管理房间钥匙的只有你和约翰主教吗?”

康拉德停下哭泣,深深长叹一口气,“现在是这样。原本还有约瑟父和过世的克劳斯。”

“原来如此,是理事和主教管理钥匙吧?”

“是的……”康拉德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站起来。

平贺注意到地上掉了一块海绵,他拿起来嗅闻,发现上头有三氯甲烷的味道,“犯人应该是用这迷昏约瑟夫神父,再将他吊在梁上,然后用镰刀杀了他。既然他刚刚还有气息,应该是这一小时下手的。”可是康拉德听到也没反应,满身是血且步履蹒跚地离开。

“康拉德神父,你要去哪里?”罗贝多问。

“抱歉,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我想去礼拜堂……祷告。”

平贺和罗贝多面面相。平贺关掉窗边的音响,停下流泄的帕西法尔音乐剧。

“我完全摸不着头绪这里发生什么事情。”罗贝多沮丧细语。对此,平贺回答:

“简直可说是神和恶魔的竞演。”

晚餐当然就此中断,大家回到住处为约瑟夫默祷。平贺和罗贝多也简短默祷。之后前者专心看《恶魔圣经》,后者在桌上写下笔记:

“‘帕西法尔’是华格纳音乐剧,剧本改编于中世纪叙事诗,一八八二年完成。同年在拜罗伊特节日剧院初次公演,这出舞台神圣祭典剧《帕西法尔》共三幕。背景在中世纪西班牙蒙沙瓦城,城市骑士团团长安佛塔斯负责守护一只圣杯,圣杯装着被钉上十字架的耶稣所流下的圣血。可是,安佛塔斯被妖女昆德丽的情欲诱惑,又受到魔法师克林索尔的攻击重创,骑士团因此没落。不过,‘纯洁的愚者’帕西法尔遭遇各种历练后了解‘同情’的具谛,率领老骑士古内曼兹解救安佛塔斯、昆德丽和骑士团。

“这部神秘的故事如实呈现华格纳晚年的宗教观与世界观,无论是乐曲,还是稳重的故事架构,连波澜万丈的作品风格都在剧本中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这出戏在华格纳去世前一年初次公演,被视为神圣的旷世巨作。甚至到一九一二年为止都禁止在拜罗伊特节日剧院以外的地方上演。

“和圣杯传说有关的音乐剧、两把圣枪、以及卢恩文……”

三小时左右后,比特率领医生团队来访。平贺立刻问:

“是安娜·多洛丽丝修女的事吗?”

比特的神色险峻,“她的确是处女,也真的怀孕了。根据测谎结果,天使通知她受胎也不是假的,这是今天检查的结果。你要看报告吧?”他不耐地拿出一叠厚纸。

“谢谢。其实这里又发生杀人事件了。”平贺看着报告书说。

“又发生杀人事件?”比特皱眉。

“嗯,而且我想替三个人进行测谎。”

“哪三人?”

“约翰主教、詹姆士·贾斯特,他是这里的警卫。还有……康拉德神父。”

“你选这三人的理由是什么?”

“这场连续杀人事件是从玛利欧·罗德这名学生在圣诞节当天出现圣痕现象开始。当时目睹这件事的有约翰主教、詹姆士·贾斯特这名警卫,还有持有学院全部钥匙、可以自由出入所有地方的康拉德神父,他也难脱嫌疑。”

“原来如此……我随时都可以,就看你想怎么做。”

“我们明天就去征求本人的同意,有劳您了。”

“了解。我们这几天会住在空下来的大学生寝室,随时都没问题。”

然后平贺和比特握手道别。罗贝多当作没听见阅读着《恶魔圣经》。比特和一群医生一离开房间,他忍不住抱怨起来。

“居然说她是童女怀孕!协助FBI办案的人居然办出这样的结果?这样的话,我认为这些超自然现象在人们被杀的地方出现,不是因为神迹,都是恶魔的力量使然。平贺,你怎么想呢?如果安娜真的接到天使讯息而怀孕,她可能是被恶魔欺骗,怀上恶魔之子。”

眼看罗贝多失去平常心地激动陈述,平贺露出困扰的神情,“这些都是还没理出头绪的问题。我们还会在这里待几天,不好好看透这些事,我不会随意发表意见。”

学院的熄灯到了,房里的灯瞬间熄灭。黑暗中响起平贺的声音。

“今天结束了,罗贝多。明天再慢慢想吧。”

听从主的旨意的使徒,低哼着帕西法尔音乐剧的一节,然后抬头注视圣玫瑰学院的灯光逐一熄灭,等到灯都熄了,学院宛如坐落山丘的漆黑要塞,或是黑夜女王的城堡。虽然秋风飒飒,但覆盖圣玫瑰的杂林逐渐长出新叶。

新时期将要开始,新未来将要展开。他乐不可支。这时,让全身血液沸腾的脚步声又从后面悄悄靠近他了。月色照出双头影子,他捂住脸跪下来说:

“我的主啊,祢为何又到这里?”

“我很满意。我对你的忠义之心感到相当满意。”

“我感到惶恐。”

“但你仍未办好所有的事。”

“是的,我明白。我会照着主的意思办好全部的事。”

“梵蒂冈来的人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他们是和邪恶为伍的人,要抱持赴死之心向他们传播福音。”

“遵命。他们全是恶人,证据是他们偷看了已逝的米海尔·伯朗的藏书,尤其是那本《恶魔圣经》,那是被主捡选的人才能看的书……”

“没错。你察觉到别人没发现的事。你是优秀的使徒。你将会办好我所有的命AF。”

围绕他的冶空气逐渐退去,他屈膝祷告,眺望他的主回到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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