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人自首,必先弄清楚谁是凶手。大伙儿如同去上香的吊问客,拖着沉重步伐,默然走回饭厅。看到坐定后打喷嚏的堂上华子,邦子赶忙煮了一壶热咖啡,让大家喝上一杯,暖和暖和冻得发抖的身体。之后,每个人面带无奈,迎接不可避免的时刻。

“看样子,要我来主持此事啦,可以吧?”放下咖啡杯,球磨做了如此的开场白。

大家都默然点头。环顾一巡,每一个人脸上虽无恐惧之情,却显然都变得十分沉默。

“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雪什么时候下起,什么时候停止的事。”

“问我也没有用。因为我去睡觉时,根本没有下雪的迹象。”

“没有问你。”球磨冷冷地瞥了砂村一眼。

“我还记得,因为你和路奈子小姐吵嘴,我带她下楼,那时候还没有下雪。”

“记得那是九点半左右?”

“十点左右,我看外面时雪下得正大,因此我说要借伞给你,可是不到三十分,雪又停止了。”

“好像如此。你送月村小姐后回图书室的时间,大概为十点半。”

记录这些时刻的球磨,一会儿抬头,如同做每月推理小说评论时那样,以冷酷异常,甚至可说是可惜的口吻:

“这样,时间关系已明白了。接着便是木屐问题。此事先要说明:木屐只有走向这边的足迹,而没有往那边的足迹。换句话说,凶手是下雪前,离开这边潜入到月村家。是向月村小姐求爱?或向月村小姐借钱?要等凶手出面说明才能知道。反正,凶手是在她家,耐心等侯她回家的吧!”

“可能是这样。”邦子代表全体点头道。

“下雪开始的时刻为十点前后,此点十分明确。因此,凶手离开此地为十点以前,对不对?”

“这是很简单的算术。”

“那么,关于不在场证明部份:我们两人是在图书窒下西洋棋,伊达小姐则在饭厅煮可可,而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是回卧房的砂村,和堂上小姐两人……”

砂村抬头,心神不宁地窥视大家的反应。

“砂村君,说来你好像有一点动机呀。据说你担任月村小姐长篇连载小说的插画时,作者曾怀疑你的插画没有科幻小说应有的想像力,结果你被排除了。你虽装得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其实肚子里一定愤慨万分吧!因为,插图画家的面子,被她一脚蹂躏了。”

“……”

“每次与月村小姐见面,你就愈来愈气。”

有过这回事,我一点也不知情,也许是对科幻小说毫不关心吧。

“华子小姐也一样的呀!”邦子嘴角歪曲,显出恶毒表情说,“她曾经受路奈子小姐指摘过误译之事,而且在杂志上公开发表。因此,等于被公开羞辱了。路奈子这个人讲话不留情,她写道:明治时代的翻译家,都是赌上生命做翻译,一旦误译引起问题,则自杀谢罪。被这么一说,不恼羞成怒才怪呢!”

连我这个第三者,都听得十分难过,何况当事人?邦子的口吻真是恶毒极了。十分钟前的亲密朋友,竟能如此一百八十度转变。

受到指责的华子,也不反驳,只咬紧嘴唇瞟了一眼砂村的侧脸。

“怎么样?被逼到如此地步,该坦诚自首了吧?”

“……”

“别再拖泥带水啦。自首的话警察也会酌情的。这是为你们好,真叫人心急。”

砂村和华子面面相觑起来。这一点又触怒了邦子似地:“干什么嘛。你们难道是共犯不成?那就一起自首好啦,我们也陪你们一块儿去。”

“什么话嘛!把自己当好人,你们才是凶手呢!”

突然地堂上华子反击了。她摆动螳螂般的小头,来势汹汹地叫道。

“嗬?蛮有趣嘛,让我听听理由。”

“你,以及球磨先生也都有充分的动机。”

受到挑战的评论家,遽然一抛平日的冷嘲热讽态度,变得狼狈起来。无边眼镜后的眼眸,如怯懦的动物转动不已。

“月村小姐是直言快口的人。这一点我同意邦子小姐的看法,那是因为她是诚实的人之原故。她并非口是心非的伪善者。”

“这一点不用你说明。”

“因此,她读到你的评论太过离谱时,即无法缄默,尤其自己作品受到不当的评论时。球磨先生,你的推理小说批评,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对科幻小说更是门外汉,你曾经被奚落说罩不住,自从那个时候开始,你看她的眼光里即含着憎恶。虽然现在才透露,但我很早以前就担心,怕发生如此不幸的事件。”

“伊达小姐,你不也有动机?”等不及华子讲完似地,画家则以缓缓冶静口气道,“月村小姐与出版社的人订婚之事,各位大概知道吧?”

神经质的这位画家,每说一段话便有舔舔红唇的习惯。看起来真像野兽面对佳饵舔舌一般。不管如何,月村路奈子婚约之事,确是破天荒的消息。虽说我的作家交游圈小,对诸事消息难免不灵,但也太寡见少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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