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居与牛尾的来访,给岛崎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他原本不想告诉保子,但是为了预防警方从她那边下手,所以还是必须事前先跟她套好口供才行。

两人原本已经预先准备了一套说词应付警方的盘查,但因为警方已经来找过岛崎,所以岛崎非得告诉她警方询问的内容,并和她套好修改过的台词不可。

当岛崎告诉她刑警前来造访的事情时,保子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警方终究还是追来了呢……”

“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就算对方是警察,如果找不到尸体,他们也莫可奈何啊。”

“如果刑警找上门的话,我没有自信能支撑得下去。”

“像你这样胆怯,可是完全不行的哪!听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管对方怎么问,你都必须坚称,你我之间的关系只是客人跟酒店小姐的逢场作戏罢了。”

“龙一,你该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如果我们只是逢场作戏,那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一定要坚强起来,跟他们奋战到底。我是绝对不会输的,你也千万不能输。我们两个是绝对不败的军队。”

岛崎彷佛在安慰自己似地说着。

“可是,人家实在没办法像你这么乐观。能跟龙一你一起共度人生,果然只是我的幻想罢了;原来,我一直都只是做着白日梦而已……”

“这绝对不是梦,是现实!你跟我之间的关系曝光,说不定反而是一种幸福。从今以后,我们不用再忌讳他人的眼光,可以光明正大地见面了!”

“假装成逢场作戏的样子,‘光明正大’的见面是吗?”

“那只是在警方面前的说法而已啊。”

“就算是在警方面前,我也不想假装成逢场作戏跟你见面!”

“这一切都是为了蒙骗警方的眼睛。只要熬过三年,我就能跟你堂堂正正地结婚了。再说,在这段期间当中,我也不是不能跟你见面嘛!忍一下,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啦!”

“可是,在这之前,如果你太太被发现的话,那要怎么办呢?”

“那又怎么样呢?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杀了润子,行踪不明的人被杀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吧!就算润子的尸体被发现,他们也没有办法证明是我做的。”

“问题是,跟你的车子发生擦撞的女人还在啊!如果那个女人作证,说是你将你太太运到那里去的,那警方不就知道是你做的了吗?”

“我并没有向她表明真实身分,所以,只要我坚决否认就行了。”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不停地绕着圈子,到最后,只是更加深了彼此的不安而已。

栋居的发现让搜查会议动了起来。

一、擦撞事故的目击者作证说,其中之一的当事人跟岛崎龙一极为神似。

二、擦撞事故后,岛崎在八月二十五日提出对妻子润子的协寻申请。

三、润子失踪后,她的爱车留在箱根的别墅里。别墅里面还留有她失踪前在那里渡过日常生活的痕迹。

四、润子失踪的最大受益人是岛崎龙一。

五、最近几年,岛崎跟银座的酒店小姐前川保子间有外遇关系。

六、岛崎似乎受到了宫泽康的恐吓。

七、岛崎没有六月二十四日晚上(强盗杀人犯罪当晚)的不在场证明。

八、岛崎拒绝让警方检查他的车子。

根据以上这些疑点,搜查会议认定岛崎龙一极有可能是犯人,决定深入调查他的嫌疑。

在以上这几点中,一、五、六点虽然遭到山路的反驳,认为不过是纯属推测性质,但搜查会议中大部分的成员,都还是倾向认定岛崎有嫌疑的看法。

取得搜索令后,警方调查了岛崎的专用车。

调查的结果是,在前部保险杆的右端及引擎盖的右前头部,发现了修理加工过的痕迹。

关于这一点,岛崎辩称那是他开车时不小心撞到路边电线杆所导致的,不过,他已经记不得发生擦撞的电线杆是位在哪里了。

岛崎的嫌疑越来越大了,但是,警方仍然无法证明他跟鹤冈时子的车子有擦撞过。

搜查本部明知他们是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但却因为找不到决定性的根据而感到焦急不已。

这时,有马提议,是否应该将前川保子列为参考人,并且对她进行传唤?

从岛崎夫妇感情冷却的状况,警方怀疑岛崎身边应该藏有别的女人;于是,警方扩大了搜查网,结果真的发现了保子的存在。

不过,岛崎身边有妻子以外的女人这件事情,实在是不足为奇。

搜查本部虽然决定调查保子,但却不抱有太大的期待。

保子做的是那种送往迎来的生意,对她来说,岛崎不过就是众多恩客当中的一位罢了。因此,光从客人跟酒店小姐间的关系就假设两人是杀害润子的共犯,未免有点太过性急了。

“两人的确是客人跟酒店小姐间的关系,但岛崎的身边看不到其他的异性。也就是说,他们是一对一的关系。如果这两人是共犯的话,在面对警方前当然会事先套好招。不过,我倒是觉得可以要求传唤保子;藉着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可以观察看看她的反应是怎样的。”

搜查本部采纳有马的建议,决定对前川保子提出传唤的要求。

十月五日,有马、栋居等五名搜查员前往保子位于南青山的住所,向正要前往银座俱乐部上班的保子提出了传唤的邀请。

面对五名搜查员突然的造访,保子的脸上顿时血色全失。

那须警部以郑重的态度,迎接被传唤至町田署的保子。

虽说保子是银座一流酒店的小姐,但从她身上却感受不出那种酒店小姐惯有的风尘味。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暧暧内含光的谦虚,以及宛若间接照明般柔和而明亮的气息。

“不好意思,我们有件案子想请您提供一些资料做为参考,所以才会麻烦您来这里走一遭;如有打扰之处,还请您不要介意。”在初次见面的寒暄结束之后,那须徐徐地开口说道。

“请问是什么事情呢?”保子警戒地说着。

“您认识岛崎龙一先生吗?”

“我认识。”

“冒昧请问一下,您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他是我们店里的客人,我经常受到他的照顾。”

到此为止,保子的回答都让人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

“您说受到他的照顾,这点我们可以解释成是你们的关系相当亲近吗?”那须一步步地逼近。

“这点就请您自己想像了。”

“六月二十四日的晚上,您有跟岛崎先生见过面吗?”

“这个嘛……您突然这么问,我一下子也记不太起来。”

“我们认为,岛崎先生的太太应该是在那个晚上失踪的。”

“六月二十四日是吗……到十一点半关店前,我应该一直都在店里。”

“不过,我们问过店里,那个晚上您好像请了假哦。”

发觉警方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保子的表情显得有点僵硬。

“那,应该是我身体不舒服,所以请了假吧。那个时候刚好是我的生理期。”保子闪烁其辞地说道。

“既然没有上班,那您是待在家里吗?”

“我想,我应该是待在家里没错。”

“岛崎先生有来拜访您吗?”

“我从没在自己家里跟岛崎先生碰过面。”

“那,你们都是在哪里见面呢?”

“这是我个人的隐私。”

“我们无意追究您的隐私;这是跟搜查参考有关的问题。”

“都是在餐厅或饭店吧。”

“您曾经去过岛崎先生的家里吗?”

“没有,因为岛崎先生有太太。”

“不过,听说他和他太太其实过着跟分居没有两样的日子。”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会做出侵入他们夫妻俩共同生活的根据地这样的事情。”

“回到刚才的问题,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您一个人在家里吗?”

“我只要在家,通常都是一个人独处。”

“当晚有人造访或打电话过来吗?”

“没有人来拜访,就我的印象,似乎也没人打电话来。”

“让我问您一个冒昧的问题,请问您爱岛崎先生吗?”那须以高深莫测的表情问道。

一瞬间,保子完全搞不清楚这个问题背后的真正意涵。

“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您只要照着字面上的意思去解释就可以了。请问,您爱岛崎先生吗?”

“这件事跟搜查有关系吗?”

“岛崎先生说,他和您的关系只是客人跟酒店小姐的逢场作戏;我们只不过是想确认这一点而已。”

“这个嘛……”

“岛崎先生说,因为你们无论哪一方都很清楚认定这是逢场作戏,所以在你们之间并没有太深刻的关系。他说,你们是因为各自所处的环境因素,所以才一直设法隐匿这段关系;他还说,他只是因为你们两个人在玩乐时的契合度很够,所以才跟您交往的。”

“他说我们只是玩乐契合度很够的关系吗?”

保子的表情僵硬,声音有点颤抖。

“没错,您也是这样认为吗?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很契合的性伴侣而已……”

“不是的!”保子突然大声说道。

不只是那须,就连在一旁担任讯问辅助人员的栋居跟有马的脸色都为之一变。

“不是的!我们不是逢场作戏,我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保子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但岛崎先生当时跟我们说,那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那不是真的!龙一是在隐瞒他的内心!我跟他既不是逢场作戏,也不是什么性伴侣!我们曾发誓过,要彼此相爱共度一生的!”

“您说的话跟岛崎先生的差很多呢。”

那须无法隐藏惊讶的神色。他并不是对保子说的话感到惊讶;他惊讶的是,她不畏惧说出实情可能造成的不利跟致命危险,也要主张两人真心相爱的决心。

“我很爱岛崎先生,而岛崎先生也深爱着我。我们的爱不是虚假的。说我们之间的爱是说谎跟逢场作戏,那等于是对我们爱情的冒渎。”

保子用炽热的语气说着。那须、栋居跟有马全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

保子接着又继续说道:“我跟龙一认识时,就知道他已经有太太了。但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和一般的男女一样,邂逅、相爱,这样的事实不管怎样都无法改变。只不过,刚好我爱的男人已经有太太了,就只是这样而已。就算立场反过来,我们也还是一样会彼此相爱的。

“就算我跟龙一无法结婚也没关系。结婚这种东西,不过是向区公所提出一张小纸片的形式罢了。就算我是二奶或三奶也无所谓,我只要待在龙一的身边就好!只要有实质的爱,就算没有形式也没关系。这是我俩相爱的方式,绝对不是什么逢场作戏。”保子坚决地说道。

那须露出感动的表情。栋居跟有马也感动地听着。

就算是老练的搜查员,在面对像保子这样,即使觉悟到不利与危险也要倾诉自己真实爱情的女性所表露出的真心之前,也无法再说些什么。

“唉呀,这下我真的认输了。”

保子离开后,那须彷佛被打败似地说道。但,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失败的挫折感,反而流露出一种极其舒畅的神情。

“是啊。这么堂堂正正地说他们不是逢场作戏,反而令人不知如何从哪里突破起呢。”栋居点头道。

“前川保子已经决定要跟岛崎一起下地狱了。他们不是共犯,而是命运共同体。”有马说道。

如果是命运共同体的话,只要攻陷其中一方,另一方也会跟着陷落。

不过,对搜查本部来说,他们所要击垮的却是一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以真爱为武装的坚固要塞。

在确定岛崎与保子相爱的事实后,在搜查本部成员的心里,对他们涉案的疑虑又更加深了一层。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们手上仍然欠缺能将岛崎一举击溃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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