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崎龙一虽然因为事情意外的发展而感到惊慌失措,但当他从最初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后,他就改变了想法,认为这或许是上帝赐与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说不定。

一直以来,阻挠着他与保子间爱情的唯一巨大障碍,已经在对方自投罗网的情况下被除掉了。

接下去,只要处理掉润子的尸体,就能成就与保子的爱情了。过去在无数梦想中曾经浮现的,与保子共享的人生,就快要实现了。

当然,想要与保子彻底分享往后的人生,还有几个非得克服不可的难关。

首先必须处理掉尸体,然后就是要躲过司法单位的追究。

不过,只要尸体不被发现,那么一切就都没问题。

虽说必须要等个三年才能和保子公开结婚,但实质上并不需要等这么久。

俗话说,“谣言的时效只有七十五天”;只要撑过一年,忙着处理接二连三事件的警方及世人们,大概都会忘了这件事。

只要避人耳目一年,就能与保子进入同居生活,三年后,就能依据民法规定与保子光明正大地结为夫妻了。

相较于以往那种经常受到润子威胁的关系,现在,做为一切的元凶,笼罩在两人头顶的黑云已经消散无踪了,剩下的是万里无云的朗朗晴空。

只要一想到能够不必忌惮任何人的眼光,在灿烂的阳光下与保子共度相爱的人生,岛崎的心脏就无法自抑地狂跳不已。

不只如此,他还能够完全继承润子名下的钜额财产。

藉着除去眼前的障碍,他一举获得了自由、恋人与钜额财产。

岛崎几乎忘了行李厢里还装着润子的尸体,忍不住有种想吹起口哨的冲动。

他避开可能受到盘问的大马路,让车子不断奔驰在小巷弄之中。

他的打算是,等离开市中心上了国道后,再一举缩短距离。

在没有太多车潮的深夜里,岛崎的车子以十分流畅的速度奔驰着。依照这样的速度,大概在天亮之前就能完成往返现场的行程了。

虽然处理完尸体后会有一段时间不能与保子见面,这点让他觉得十分痛苦,但为了之后的幸福,他非得忍耐不可。

车子离开市中心,进入了郊区。由于岛崎经常利用这条捷径前往高尔夫球场,所以对这附近的地理很熟。

沿着连绵不绝、缓慢起伏的地形,熄灯后的住宅区笼罩在一片寂静当中。

路上没有任何人车的影子,就连野猫野狗也看不见半只。

岛崎猛然加快了速度。

此时,从眼前丁字路口的侧面,突然冲出一辆车来。不知道为什么,岛崎竟然没有注意到它的车灯。

他虽然紧急踩下了煞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磨擦着路面的轮胎,发出了尖锐的悲鸣声;就在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冲击的力道传遍了他的全身。

幸好他煞车踩得快,因此只是擦撞而已,所产生的撞击力并不大。

同时,由于他系了安全带,所以身体也没有什么异状。

在对方车子的驾驶座上,可以瞥见一张年轻女子的侧脸。

岛崎车子的右前方擦撞到女子车子的左侧车身,两辆车子就这样呈L形,停在丁字路口的中央。

他虽然打从心底感到不妙,但却也不能就此落荒而逃。在那辆跟他擦撞的车子里,女子一动也不动,只是茫茫然地坐在驾驶座上。

茫然自失的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就连岛崎自己也记不得了。好不容易终于回过神来,岛崎走出车外,向对面驾驶座上的女子问道:

“你没事吧?”

岛崎自己虽然没事,但对方很有可能受了伤也说不定。

听到岛崎的呼唤,女子总算也回过神来,将视线投向了岛崎这边。

那是一张皮肤白皙、五官立体,彷佛戴着面具般的脸孔。

“我没事。”她用有点沙哑的声音应答着。

岛崎迅速检查了擦撞的部位。

他的座车整体的受损情况,只有车头保险杆的右端稍微往后变形,以及引擎盖的右前头部有点凹陷而已,至于车头大灯则并没有损坏。

他再看了看对方的车子;它除了左侧前方的挡泥板有点损伤,车头保险杆的前端向后弯曲变形外,也没有其他的严重问题。

这样的损伤,对于双方车子的运转都还不至于构成妨碍。

就在岛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接下来必须面对的大难题让他顿时感到头痛不已。

虽然不见得是哪一方的错,但是既然发生了车子的擦撞事故,就必须要向对方表明身分。

问题是,他的车子里装载着润子的尸体。就在前往遗弃尸体的路途上,竟然发生了这样棘手的事件,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就算不通报警察,两人私下达成和解的话,也必须报上自己的姓名。

岛崎摸索着怀中的皮夹。这是在彼此都没有注意前方,又都超速的情况下所发生的事故。虽说双方都有过失,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当场就把这件事情给私下解决掉。这时,对面车上的女子总算走了下来。

岛崎从皮夹里掏出约二十张左右的万圆钞票,向对方说道:

“幸好我们双方都没有受伤,车子的损伤也不严重。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可以请您收下来吗?”

说罢,他伸出手,将钞票递到了对方面前。

这时他才发现,对面女子的手中,也拿着一叠同样厚度的万圆钞票。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您也是同样的想法吗?那么,不如这样吧,我们就当作没这回事发生,就此别过好吗?”

“好的。”女子点了点头。

一瞬间,两人就达成了协议。双方在没有表明身分的情况下就此分别。

一发动车后,岛崎全身突然冷汗直冒。刚才真的好险啊!

那名女子似乎也有让她不愿表明身分的内情。

如果换做是个罗罗嗦嗦,非要追根究底的人的话,那么藏在行李箱里面的润子尸体就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像现在这样,只能说真的太幸运了。

除此以外,车体的损伤既不明显,也不影响车子的运转,这也可说是另一个幸运之处。就这样,车子一路开进了神奈川县境内。

离开擦撞地点不久后,岛崎注意到自己的眼镜开始起雾。

他伸手寻找胸前口袋里的眼镜盒,在那里面有拭镜布。

但是,他的指尖却只是不断地在口袋里空虚地摸索着。

真是奇怪……眼镜盒的固定位置一直在胸前口袋里的啊,可是现在,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大概是自己一个不注意,放到其他的口袋里了吧!岛崎一边用单手操作方向盘,一边用另一只手搜寻着衣服所有的口袋。

可是,不管怎样,就是找不到眼镜盒,就算遍寻车内也找不到。他记得,出门时确实有带眼镜盒在身上的啊!

由于岛崎有时会因应状况拿下眼镜,所以一定会随身携带眼镜盒。

难道是……那个时候?一想到遗失眼镜盒的唯一可能性,岛崎不禁呆住了。

刚才和年轻女子的车子擦撞时,他曾下车检查擦撞的部位;眼镜盒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时遗失的。

但是,现在再想调头回去找,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已经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眼镜盒上面了。

岛崎下定决心后,让车子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奔驰。

眼镜盒上没有任何识别标记,可以证明所有者是谁。就算掉在车子擦撞的地点,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就算知道那是岛崎所有,也一样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只要说那是他出门时遗失的就可以了。

擦撞对象的女子也一样,不会构成什么威胁。擦撞地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那名女子记得擦撞的地点,也不可能知道岛崎的行李厢里装了什么。

换言之,就算岛崎承认擦撞的时候掉了眼镜盒的事实,也不可能连结到润子的尸体。

(没问题的。我可是设下了好几层的保险呢。)

岛崎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你在那里做什么?”片野富问道。

宫泽心里暗叫不妙,但是现在既不能逃,也无从躲藏。

“别叫!把钱拿出来!”他转过身面对着阿富,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威胁着她。

“杀人啊!强盗啊!”阿富突然发出了悲鸣声。那是宛如撕裂绢布般,和她的年龄一点也不相符的高亢声音。

“喂,你在叫什么啊!”

听见阿富的叫声,宫泽不禁大吃一惊。

阿富的悲鸣就像是足以撕裂寂静,将所有附近的居民全都吵醒的凄厉噪音般,不停地敲打着宫泽的耳膜。

“来人啊!杀人啊、杀人啊!”阿富持续尖叫着。

惊慌失措的宫泽连忙捂住阿富的嘴;阿富对着宫泽的手,用力地咬了下去。

宫泽发出一声惨叫,愈发慌乱地勒紧了阿富的脖子。

阿富挣扎着。她的口中已经吐出了白沫,但宫泽的手劲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年轻男子的力气,压倒性地瓦解了老妇人的一切抵抗。

阿富的身体终于筋疲力尽地瘫软下来,手脚也失去了力气。

就在阿富总算停止抵抗之后,宫泽也松开了勒住她脖子的手。阿富的体重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手腕上。

宫泽察觉到,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喂,你怎么了?振作一点!”宫泽慌张地摇晃着阿富的身体,却不见任何反应。

“不会吧……”

然而,此刻笼罩着阿富面容的,只剩下死亡的气息。

宫泽并没有要杀害她的意思;他只是想让她发出的凄厉尖叫声停止而已。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继续迷惘了。如果没有偷到任何东西就逃跑,那杀掉阿富就连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回过神来的宫泽,开始搜寻整间房子。

虽然发现了存摺跟印章,但是直到最后,整间屋子里还是只有装在钱包里那五万圆不到的现金而已。

他这才明白,自己竟为了区区五万圆杀了一个人;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确认屋内没有其他现金后,宫泽清楚体认到,自己再待下去的话只会更加危险。

就在天亮之前,岛崎终于到达了遗弃尸体的预定地。

岛崎关掉了引擎;在沿着林间小路不断向外伸展的山谷深处,可以听见清晰的流水声。

只要扛着尸体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看见耸立在水中的岩石笼子。接下来,只要将尸体关进那里面,他的完全犯罪就成功了。

虽然在途中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事故,但总算是在没有出太大差错的情况下,将尸体运到这里来了。

岛崎努力地将自己想要来上一根烟的冲动给压抑了下去——抽烟这种事情,等到藏匿完尸体后,随便我爱抽多少就能抽多少;但是,在将润子的尸体关入岩石笼子前,千万不能分心大意。

自我告诫一番后,岛崎下车走到车尾,打开了行李厢。

当看见行李厢当中的事物时,岛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整个人惊讶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行李厢里空无一物。离开家的时候,确实装在里面的润子尸体不见了。

行李厢内只留下了原本用来包裹尸体的被子,宛如生物脱皮后的空壳一般。

岛崎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恶梦。但,无论揉了几次眼睛,不存在的东西还是不存在。

润子的尸体消失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岛崎的口中发出了几不成声的呻吟。

这一瞬间,岛崎完全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慌张地环视四周,但却看不见任何尸体掉落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离家到这里的途中,尸体消失了。

可是,再怎么想,尸体也不可能自己从行李厢爬出来啊!这么说的话……岛崎终于想到唯一的可能性。

来这里的途中,他曾经和一名年轻女子的车发生擦撞。尸体若是真的消失,除了那个时间点之外,别无其他可能性了。

由于擦撞产生的冲击,使得包裹尸体的被子解开,并连带的让行李厢也打了开来,于是,尸体就这样滚落到了地上。

为了不让对方女性知道自己的身分,他没注意到这一点,就仓皇逃离了现场。对方似乎也正急着赶路,所以同样地没有对这件事情多加留意。

车子在行李厢打开的状态下行进一段路后,大概是因为道路凹凸不平处的反弹作用力,使得车厢盖又重新关了起来;而在此同时,警告灯也在他没注意的状况下熄灭了。

这么说来,尸体很有可能掉落在擦撞的现场!

(不,除了擦撞现场以外,既然车子是在他没注意到行李厢因擦撞的冲击而打开的情况下持续奔驰,那么尸体也很有可能是在路上的某处,因为反弹作用力摔出车外的。)岛崎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也就是说,尸体很有可能掉在从擦撞现场到这里之间的任何一个地方。然而,不管它最后是掉落在哪里,对岛崎来说都算是件要命的遗失物。

现在再回到现场太危险了;或许不用等到天亮,尸体就会被人发现了吧!

虽然他有想过掉头回去沿路寻找尸体,但这无异于是承认自己犯了罪。

至少,现在尸体不在自己身边,那也就没有证据证明尸体是岛崎所遗失的。

就算身处在惊愕当中,岛崎仍然清楚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早一刻回到家中,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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