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日,星期天中午。米尔耐捧着好大一束水仙来临。水仙金颜色的花蕊为死气沉沉的公寓,带来了耀眼的阳光。

她准备了一顿早午混合餐:蕃茄汁、火腿蛋、小面包、西洋芹色拉、柠檬冰琪淋,外加一杯放一颗草莓的冰镇甜酒。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椭圆形红木餐桌边。瓷盘银叉都是当年结婚的礼物。来纽约后,卓依又添置了水晶色拉碗和小餐巾。

米尔耐由衷的赞美着这一切——由房间的整洁,到食物的可口,以致甜酒的芬芳。

两个人像老友般的闲话家常。彼此已熟知对方的喜好与偏见,彼此已拥有不少共同的回忆:意大利餐馆的大餐、寇家的酒会、米尔耐的烤肉、中央公园的红气球。

每一个回忆都是一件小事,但是两人共享的时候,小事就非比寻常了。

餐后,米尔耐坚持帮着卓依一起收拾残局。两人分工合作,你擦我洗,他甚至连碗盘的位置都放得一丝不差。

进了起居室,卓依奉上加了一块鲜莱姆的伏特加补身酒。卧室的小收音机搬了过来。收音机里正播送着轻柔的“马奴亚”。

听着音乐,啜着美酒,两个人舒适无比的坐着,会心的相视微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公园里的情景:他们拥有了这个世界。

“快有休假了吧?”他随口问。

“哎,两个星期。”

“打算什么时候休?”

“还没有决定,他们会排,六七八三个月都行。”

“我也是,”他说。“我也有两个星期,通常都是回家住几天。”

“我也是。”

“卓依……”

她带问的瞧着他。

“……我们一起到哪里去玩好不好?一个礼拜,或者只度一个周末?哦,千万别会错了我的意,”他急着说。“绝不是两个人合住一间房之类的。我只想今年夏天好好去玩一趟。”

她考虑。

“这个主意不错。”她说,“譬如长岛那边。”

“或者新英格兰。”

“我们饭店有个女的,专门负贵游览和观光,我可以请她推荐。”

“不要人挤人的地方。”

“不会,随便一个沙滩,我们可以游泳、散步、休息,没有人来烦我们。”

“对对!我们可以随心,自由自在。我喜欢。”

“我也喜欢。”她进厨房,再斟些酒出来。“尔耐,”她坐回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你刚才说不合住一间房——我听了很高兴。我真怕你当我是那种假正经的女人。”

“我没有这种想法。”

“我不是那种人。我们一起去玩是很——新鲜的事。合住的话会把事情弄乱了。你懂吗?”

他赞赏的看着她。

“当然。我正是这么想的,卓依。我们真实在太相像了。我们不必操之过急,把拥有的这些美好,整个破坏。你说对不对?”

“对,尔耐,对极了!你太解人意了。”

她专注的望着他。他是如此的安静、善良。他的周身散发着纯真、坦诚、无邪。他绝不会欺侮她、骗她;她知道。

“可是我也不要你以为我冷感。”她真切的说。

“卓依,我从来不以为。我知道你是个感情丰富,内心热情的女人。”

“是吗?真的吗?我不够现代。我的意思是我不玩换床的游戏。我觉得那太恶劣了。”

“那不止恶劣,简直糟透了。”他说。“人都成了动物。性必须发乎情,是至深至亲的一种欲望。”

“是的。肉体的爱应该温柔而甜蜜的。”

“太对了,”他猛点着头。“必须是两个真诚相爱的人,两情相悦的给予。那是幸福。”

“噢,我真高兴你有这种感。性,是很珍贵的。不是随抛随捡。那贬低了它的价值。”

“那根本没有了价值。我大概太过于罗曼蒂克。”

“我大概也是。”

“你知道吗?”他正对着她说。“世界上数十亿的人里面,我们俩遇上了。两个想法看法完全相同的人遇上了。这不是奇迹吗?”

“是的。亲爱的。”她摩娑着他的面颊。

“我过去从不曾遇见像你这样的女人。”

“我也不曾遇见如你的男人。”

他亲着她的掌心。

“我很平凡,”他说。“不高不壮不好看。也许有一天我会赚些钱,但绝不可能大富大贵。我不够狠。我不想改变。我不愿意变得贪婪无情。”

“不要!”她叫道。“别改,尔耐。我喜歉你,你的本色。你变了,我会受不了。”

他们放下酒杯,紧紧相拥。像一对着后余生的人,在惊恐与盼望中,相互依靠、扶持。

“今年夏天我们同游,”她轻声耳语。“每一分钟都相守在一起。”

“是的,只有我们俩。”

“对抗这个世界。”古卓依吻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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