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清晨。韩德利来了电话。

“数字有了。”

他声音里听不出是“是”或“否”。狄雷尼想问,不敢问。他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反而更怕接受“是”的答案。

“很好。”他尽量表现得言之由衷。

“我没有时间作总结,”韩德利接着说。“这道手续得由你自己完成。”

“可以,”狄雷尼说。“谢啦,韩德利。多谢合作。”

“这是我的故事。”记者特别提醒他。

组长玩味这句话的意思。这是个故事?或只是一条歪理?

“是你的故事,”他认可。“何时何地拿得到这份数据?”

对方静默一会。

“中央车站如何?十二点半。大厅询问台。”

“半夜在西城旧码头如何?”狄雷尼反唇相识。

韩德利大笑。

“你误会了。我是要赶火车。中央车站对我最方便。”

“原来如此,”狄雷尼恍然。“就十二点半。”

照例。狄雷尼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他以辨认便衣警员、观看小摊贩自娱。不久,便望见韩德利捧着一个很有份量的购物袋快步走来。

“全是你的,”韩德利将袋子一手交过。“约有五磅的影印本。很有趣的资料。”

“喔?”

韩德利抬头望大钟。

“我得去赶火车了,”他说。“信不信由你,我要上弗南山访一个灵媒。她说梦见了饭店恶煞。他是个六呎六的独眼巨汉,操一口英国腔。”

“好像很伟大。”

记者声了耸肩。“这类先知、灵媒,只要他们说知道恶煞是什么长相,我们就一个都不放过。”

“没有两个人说法会是一样的。”

“对。”他犹疑一下,指指袋子。“有什么决定要告诉我。”

“一定。再次谢谢。”狄雷尼说。

他目送韩德利离去,便抱起购物袋出了中央车站。他最恨提包裹,尤其是购物袋。他认为这是一种大妨碍:一旦有事,两手都不得空。

天气晴朗,有风。一身浅灰的轧别丁大衣(gabardinecoat)不冷不热,正合适。他暂停脚步正了正呢帽,随着向公园路走去。

此刻他抛开一切杂念,专心一意的享受这愉快的天气,欣赏这个城市。

这是他的城市。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每次离开都有失落感,每次回来无比亲切。纽约就像他的家;纽约人就像他的妻子儿女。

他了解这个都市。他不把它视做天堂,也不觉得它令人害怕。它的明暗,他一清二楚。它的美丑、善恶,他统统接受。他为这一个永不嫌烦的城市喜乐感恩。

穿过马路,走到公园路的另一边,脚步沉重了,高统的厚皮鞋叭叭的响在人行道上。他终于疲累的钻进了出租车,直接驶回家去。

他靠在水槽边,吃完一个“湿”三明治,喝完一罐啤酒。恢复了精神,便携着资料袋进书房埋首研究。

晚饭时,他不经意的问蒙妮卡:

“晚上要出去吗?”

她笑着,握起他的手。

“这一向我太疏忽你了,艾德华。”

“没有的事。”他言不由衷。

“反正,我今天决定不出去。”

“太好了。我想跟你好好的长谈。”

“哦,挺严重的口气,”她说。“打算开除我?”

“不是,”他大笑。“我只是想讨论一些事,听听你的意见。”

“假如我提了意见,你肯改变自己的意思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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