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曼哈顿中城的车流中缓缓穿梭着。警车上的警笛大声鸣叫着,以此来提醒四周的车辆自己的存在。理查德·奎因总督察坐在前排穿着警服的司机旁边。他回过头,看了下坐在后座的孙子。小鸟就蹲在格列佛棕色裤子的膝盖位置。格列佛轻抚着小鸟深色的羽毛。

“天哪,祖父,我可不希望让你的调查误入歧途。”看到祖父的目光后,格列佛说道。

“因为你不是个养鸟的人,对吧,格列佛?”理查德笑道。他身材矮小干瘦,长着灰色的胡子。理查德身上最引人瞩目的特征是他冰冷的双眼,这双眼睛曾让比他身材高大两倍的人在他面前屈服。“我觉得你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格列佛辩解道。

“你当然知道!你非常想留下这只小鸟,对吧,格列佛?”

“我可没说过——”

“你什么也不用说。”理查德眼中的笑意消失了,“我猜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个使馆失踪保镖案件的线索,格列佛。我们马上就要知道真相了。”

“是的,祖父。”格列佛嘟囔道。

他们来到第五大道旁的一个精致的四层建筑后,警车停了下来。格列佛稳稳地拿住了小鸟下了车,并向这个建筑的大理石前廊走了过去。他想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走上五级大理石台阶后,格列佛一行来到了印度驻联合国使馆巨大的红木大门前。建筑的另一侧有一条通往大型私人车库的马路。

理查德走在了最前方,格列佛和小鸟紧随其后。理查德按了下门铃,然后打开了闪闪发光的铜质门锁。

巨大的红木大门打开后,理查德发现室内的瓷砖地板上到处都铺着厚厚的印度地毯,前台的后方还悬挂着旗帜。关上门后,格列佛转头看到了前台后面的接待员是一名深色皮肤的女人,她的额头上有一个标志,一个肩膀上披着玫瑰色的漂亮莎丽服——格列佛知道这是当地的传统服装。接待员站了起来,她看到了格列佛手中的鸟。接待员的表情似乎很吃惊。

“我是警局总部的奎因总督察。”理查德拿出了自己的警徽。

“你好,先生。”接待员对理查德说,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小鸟。“你来这里是想见——”

“失踪保镖的儿子。他的名字应该是巴尔比尔。”理查德道。

接待员按了下蜂鸣器。很快,格列佛就看到一个深色皮肤、头戴蓝色包头巾的男孩从地下室走了出来。格列佛可以看出,这个圆脸男孩年纪不大,他仿佛老虎一样,健步如飞地来到了前台。

“巴尔比尔!”接待员说,“纽约警局的奎因总督察希望能够有机会和你谈话。”

“你好,先生。”男孩鞠躬道。就在他弯腰时,他黑色的眼睛看到了格列佛握着的小鸟。突然,他又向前冲了一步。

“是拉贾!我们的小鸟!”他高兴地喊道。之后,巴尔比尔又用印地语说了句什么话。听到这句话后,小鸟立即飞向了他。巴尔比尔高兴地抓住了它。接待员默默地开始继续正常的工作。

“所以你认识它?”理查德对巴尔比尔道。

“是的,先生!它是我爸爸的宠物。”巴尔比尔焦虑地抬起了头,“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先生?我的爸爸在哪里?请告诉我,先生!”

“我的孙子找到了你的小鸟。”理查德说,“至于你爸爸,巴尔比尔,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你,我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还没有找到他。我希望这只鸟能够提供一些线索。哦!这是我的孙子,格列佛·奎因。这位是巴尔比尔·辛格。”理查德转向格列佛说道。

两个男孩握了下手。格列佛很喜欢巴尔比尔握手的方式——强健有力。

“我很高兴能够认识总督察的孙子。”巴尔比尔严肃地说。

“啊,谢谢。”格列佛道,“关于你的爸爸,我感到很抱歉,巴尔比尔。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让我们这样祈祷吧。”巴尔比尔说,“你是在哪里找到这只小鸟的,奎因先生?”

“我会把整件事都告诉你的,但前提是你必须叫我格列佛,巴尔比尔。我的朋友都叫我格列佛。”说完这句话后,格列佛把小鸟是如何由邻居送进家里的事告诉了巴尔比尔。在说到自己是怎么想到联系大使馆的时候,格列佛提及了小鸟不断重复的单词。仿佛听懂了格列佛的话一样,小鸟应声道:“卡塔尔!”

巴尔比尔深色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这个词?这个词的意思是……”

“我们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巴尔比尔。”理查德和蔼地说,“所以平时小鸟不会重复这个词吗?”

“先生,我从未听拉贾说过这个词!”巴尔比尔有些惊恐,“难道……”

理查德巧妙地转移了巴尔比尔的注意力:“如果它没有提到这个词,那么格列佛可能永远也猜不到它原来住在哪里。在这一点上,格列佛很像他的大侦探伯父埃勒里呢。”

“天哪,祖父。”格列佛说,“我倒真希望如此呢。”

“埃勒里?埃勒里·奎因?就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他是你的伯父,格列佛?”巴尔比尔因为震惊睁大了眼睛。

“对,就叫我格列佛。”格列佛说,“对,巴尔比尔,他就是我的伯父。你的意思是,你们在斋浦尔也听说过埃勒里?”

“当然,我读过很多本你伯父的著作。”巴尔比尔兴奋地说,“你也会成为一名……一名私人侦探吗,格列佛?”

“应该不会。”格列佛说,“我更想和我爸爸一样成为一名工程师。实际上,爸爸正在海外参与联合国的一个项目。不,我是不会成为私人侦探的。”

“侦探!侦探!”小鸟重复道。

“它学习语言的能力很强,不是吗?”理查德若有所思。

“侦探!”小鸟再次大声道。

巴尔比尔用印地语发出了一声命令。听到命令后,拉贾把头藏在了翅膀里,进入了梦乡。

“但你的祖父,一名警局总督察,说你像一名出色的侦探呢,格列佛。”巴尔比尔真诚地说,“或许你能够帮我找到我的爸爸!”

“我本来只计划在埃勒里伯父出差期间为他做案件记录的。”格列佛说,“不论如何,巴尔比尔,有我祖父在,你完全不用担心。”

“好吧。”巴尔比尔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你们表示由衷地感谢。现在我感到事情有点眉目了。能够找到拉贾——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对,你肯定会发现我爸爸也是安然无恙的,先生。”

“我很确定这一点,巴尔比尔。”一个清晰儒雅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转过身。一个和理查德一样精瘦的男人沿着漂亮的大理石台阶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低调的美式灰色西服。在西服的衬托下,他深色的皮肤和略带灰白颜色的黑色头发显得更加醒目。他快速地走到了理查德身边并伸出了手。

“你应该就是奎因总督察吧?我是苏杰特·金德,总督察先生。我很抱歉你们的侦探昨天造访时我无法接待他们。我非常担心巴尔比尔的爸爸。沙使尔·辛格已经为我服务了多年。除了是我的员工之外,他还是我忠诚的、可信赖的朋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大使先生——”

“不,不要这样,在官方场合人们才这么叫我。”这位联合国大使赶紧笑道,“你们只要叫我金德博士就好了。”

“我也要这么称呼你吗?”一个女孩调皮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下来吧,蒲丽娜。”金德博士叹息道,“请原谅我的女儿,奎因总督察。她有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遵照斋浦尔地区的传统做一名顺从的女孩,还是像你们国家的青年一样自由自在。她已经在这里的学校待了很长时间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孩是格列佛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异性之一。在格列佛看来,她心形的脸蛋、充满异国情调的肤色、完美精巧的鼻子以及巨大的黑色眼睛组成了一幅奇妙的图案。闪亮的黑色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了她的头上。蒲丽娜娇俏的身上披着蓝色和银色相间的莎丽服。她的小脚上穿着低跟印度凉鞋,鞋子随着她的脚步而不断发出动听的声响。

下楼后,蒲丽娜不情愿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爸爸。”蒲丽娜嘟囔道。

“你完全不用道歉。”金德博士温柔地说。听到这句话,蒲丽娜笑了,她的笑容让格列佛晕眩。在金德博士和理查德向蒲丽娜介绍大家时,格列佛突然发现自己十分紧张。听到自己的祖父把自己的推理告诉美丽的蒲丽娜时,格列佛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蒲丽娜狐疑地看着格列佛。过了一阵后,她终于做出了判断。“真酷啊!”她表示。

“冷?”金德博士充满了疑问,“但我觉得今天的纽约很温暖啊。”

“哦,爸爸,这不是形容天气的。”蒲丽娜说,“我是说格列佛很酷。”格列佛发现,蒲丽娜和巴尔比尔不同,她的用词没有那么正式。“所以现在我们有两个侦探了。”

“真的没有。”格列佛结结巴巴地说。

“哦,天哪,原来你还挺谦虚。”蒲丽娜说,“这可不好,对吧,巴尔比尔?”

“是的。”巴尔比尔对蒲丽娜充满敬畏。很明显,如果蒲丽娜命令他从楼上跳下去,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但不管怎么说。”蒲丽娜说,“我觉得你找到大使馆的方法真是棒极了。”

格列佛感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热。“如果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找到巴尔比尔的爸爸就好了,金德小姐。”他嘟囔道。

“金德小姐?你在开玩笑吗?为什么不叫我蒲丽娜?”

“哦,我本以为——”

“你想错了,格列佛·奎因。你最好叫我蒲丽娜。还是说——”蒲丽娜顽皮地说,“你不想和我做朋友?”

“哦,不是这样的,金德小——我是说,蒲丽娜!”格列佛说,“我当然想成为你的朋友!”

“我很高兴我们终于为这个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案。”金德博士用诙谐的口吻道,“如果我们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联合国的问题就好了。总督察,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是这样,金德博士,”理查德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我已经阅读了你的随从的供词,但我觉得或许你能够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

“总督察,我希望能够帮到你,但实话实说,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了解。你知道,从辛格房间的迹象来看,他肯定是被人绑架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这么一名值得尊敬的人做出这种事。”

“金德博士,就你所知,辛格先生有敌人吗?”

“总督察,我不知道他有任何敌人。你知道吗,巴尔比尔?”

“据我所知也没有,先生。”巴尔比尔答道,“他从未告诉过我自己有敌人。”他用自豪的语气说:“在纽约的印度人都很尊重我爸爸。”

“我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理查德皱了皱眉,“他失踪的那一天是他的休息日。有没有人知道,他早晨和中午去了哪里?”

巴尔比尔看了一眼金德博士,仿佛希望得到他的许可。金德博士点了点头。

“我爸爸上午十一点离开了这里,先生。我没过多久也出去了,然后在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回到了这里。一回来我就发现屋里十分凌乱,我问了很多人,但没有人看到过我爸爸。但从房间的迹象来看,他肯定回来过。”

蒲丽娜的手腕上戴了一个金色的手环。手环是蛇形的,蛇的头在咬蛇的尾巴。随着蒲丽娜手腕不经意的动作,两个红宝石形成的蛇眼不断闪耀着。“我懂了!他一定是从地下室的旁门走了进来。你爸爸有旁门的钥匙,对吧,巴尔比尔?”

理查德看了一眼巴尔比尔。巴尔比尔嘟囔道:“的确,我爸爸几乎每次都会从地下室的旁门进来。”

“你觉得有人可能在那里看到过他吗?”理查德问道。

“我想应该没有人注意过他,先生。使馆和旁边的公寓楼之间有一条小道。快递员、服务员……很多人都会从那里走过。”

“不幸的是,巴尔比尔说的是事实,奎因总督察。”金德博士摇着头说,“很抱歉,我想我们无法为你提供更多的信息。”

“我能去看一下辛格先生的房间吗?”

“当然。巴尔比尔,带奎因总督察和格列佛去看下你爸爸的房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后,金德博士迅速补充道:“蒲丽娜,先同我们的客人道别吧,然后跟我来。”

蒲丽娜乖巧地道别后,跟爸爸一起上了楼。但上楼后,她转过头来对格列佛做了个鬼脸,然后耸了耸肩。蒲丽娜仿佛在说:家长就是这样无趣!

巴尔比尔带领着理查德和格列佛前往地下室。他

们经过了一个装修得很现代的厨房,厨房香料的味道一直传到了员工的休息区域。通过长长的走廊后,巴尔比尔来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前。打开门后,他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格列佛迅速地打量了一下狭小的房间内部。房间里有舒适的西式安乐椅,一台小电视,以及很多美国的书籍和杂志。房间里唯一有异国风情的物件就是一把挂在墙上的巨大弯刀。用金银装饰的刀把儿十分引人注目。

“打斗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巴尔比尔说完后,把理查德和格列佛从起居室带到了卧室。格列佛在报纸上看到的就是这间卧室的照片。卧室面积不大,里面有两张尺寸不大的床,整个装修都是东印度风格的。房间一角的高大架子上放着一个柳条编制的圆形鸟笼。

“我昨晚打扫了房间,先生。就在警察离开之后。”巴尔比尔说。他拾起了一个斋浦尔风格高脚椅的木腿,并把它递给了理查德。“但我不会修这个。”

理查德看了看高脚椅的木腿。它是从椅子上断掉的。格列佛知道自己的祖父在想什么:如果高脚椅都成了当时用作攻击或防御的武器,那么这场打斗势必十分激烈。理查德蹲了下来,开始仔细检查地板上颜色鲜艳的斋浦尔风格的地毯。站起来后,理查德摇了摇头。

“通往小道的旁门在哪里,巴尔比尔?”

手中还捧着小鸟的巴尔比尔默默地把他们带回了走廊。格列佛和理查德跟着巴尔比尔来到了走廊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门,门距离辛格的房间大概有15英尺远。在理查德开始检查门锁时,格列佛突然看到了走廊地板上有闪闪发光的油毡,而油毡上有一块稻草色的厚厚的门垫。门垫上仿佛有几块不大的深色痕迹。

理查德很快确定门锁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顺着格列佛的目光望去后,理查德眯起了眼睛。他立刻蹲在了地上,开始检查门垫。

“这是什么,先生?”巴尔比尔焦虑地问道。

“哦,只是一些尘土,巴尔比尔。”理查德轻松地答道。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好了,格列佛,我们走吧。”

“先生,如果你找到了任何关于我爸爸的信息——任何信息——”

“我会立刻通知你。”理查德拍了拍巴尔比尔宽厚的肩膀。他打开了旁门。“来吧,格列佛。”

“很高兴认识你,巴尔比尔。”格列佛一边说道一边伸出了手。

巴尔比尔牢牢地握住了格列佛的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格列佛。等你的伯父——那位著名的侦探——旅行回来后,我也很希望能够认识他。”

“侦探!侦探!”小鸟突然喊道。

格列佛和巴尔比尔都笑了。格列佛说道:“没问题,巴尔比尔。”他挥了挥手,然后追上了已经走远的祖父。“祖父——”格列佛紧张地喊道。

“别说话,格列佛。”理查德严厉地说道,他一把捉住了格列佛的胳膊,“不要在这里说话。”理查德也向巴尔比尔挥了挥手,然后带着格列佛从小道走到了大街上。听到背后的门关上后,格列佛才再次开口。

“祖父——”他重复道。

“我知道。”理查德说,“我知道,格列佛。”

“那些可不是尘土,对吧?”

理查德没有回答。

“那些是血迹,对吧?而且就是最近才留下的血迹。”

“对,格列佛。”理查德道。他低声用严肃的口气说:“你说得对——就是最近留下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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