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清晨,格列佛·奎因正在经历一件对青少年来说很罕见的事情:和城里的亲戚一起过暑假。其他的孩子要么去了公园,要么去了海滩,但格列佛却选择留在他伯父的书房里,因为他觉得电话一定会响。

格列佛这么想并不是出于什么具体的原因。但如果你的祖父是纽约警察局的总督察,你的伯父是著名的私人侦探和侦探小说作家埃勒里·奎因,那么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会在你周围发生——格列佛·奎因期待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事情。

但问题是,有时案件的发生会让人措手不及。比如格列佛·奎因即将经历的这桩案件。

电话并没有响起,但有人在敲门。

这多半是快递员送货上门,格列佛不高兴地想道。他慢慢地走入了起居室,并对厨房里的管家喊道:“我去开门,巴特利夫人!”

开门后,格列佛·奎因发现门外的竟然是乔瓦斯先生。

他震惊了。

一般来说,乔瓦斯先生是不会让任何人有这种反应的。乔瓦斯先生是奎因一家的邻居。这名友善的老人的职业是销售员,他经常出差,但总能腾出时间和格列佛的祖父下跳棋。

让格列佛吃惊的并不是乔瓦斯先生本人,而是他肩上的东西。

那是一只鸟。它看起来和乌鸦差不多大,而且也是黑色的。但和乌鸦不同的是,这只鸟的翅膀上有白色的斑点,头上有黄色的条纹。

“啊,乔瓦斯先生,”格列佛喊道,“我可不知道你养了一只八哥。”

“这种鸟就是八哥吗?”乔瓦斯先生说。他看起来有些警惕,头也一直抬得高高的。“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一点,格列佛。我可分不清什么是八哥,什么是来自斐济的几维鸟。这只鸟可不是我养的。我能进来吗?”

“当然。”格列佛说,“请进!”

乔瓦斯先生轻轻地走进了奎因家阳光明媚的起居室。八哥一直用自己锋利的爪子抓着乔瓦斯先生的肩膀,仿佛害怕摔下去一样。

“你想坐一会儿吗?”格列佛问道。

“不用了,谢谢。”乔瓦斯先生说,“你的伯父埃勒里在家吗?”

“不在,乔瓦斯先生。”格列佛对乔瓦斯先生肩膀上的鸟非常好奇,这只八哥也在一直好奇地盯着格列佛,“如果这不是你的鸟,乔瓦斯先生,那么这是谁的鸟?”

“我来找埃勒里就是要问这件事。”乔瓦斯先生答道,“他是一名侦探,对吧?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格列佛?”

“至少要一周以后吧。乔瓦斯先生,我还是不明白。那这只鸟是怎么来的?”

“飞来的。”乔瓦斯先生无奈地答道,“我正要坐下吃早饭,这只鸟就从开着的窗户飞了进来。它的目标是我的炒鸡蛋。你知道这只鸟是公的还是母的吗?”

“不知道。”格列佛承认道。他朝乔瓦斯先生走近了一步。八哥立刻从乔瓦斯先生的身上飞了起来,险些撞到落地灯上。在空中盘旋一番后,八哥伸展翅膀,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格列佛的头顶上。高大的格列佛露出了紧张的笑容。他努力向上望去,但根本无法看到自己头顶的情形。八哥先是企图在格列佛金黄色的短发上找到舒适的地方,但最后还是决定跳到格列佛的肩膀上,这让格列佛暗自高兴。

看到格列佛的表情后,乔瓦斯先生笑了。“它好像很喜欢你。”他高兴地评论道。

“嗯……”格列佛刚开口却突然被吓到了。

这是因为,他肩膀上的小鸟突然用让人意想不到的浑厚声音,清晰地说了一句话。

它说的是:“卡塔尔!卡塔尔!”

“它应该是只鹩哥。”格列佛兴奋地说,“鹩哥的口齿最清楚。它在说什么,乔瓦斯先生?‘卡塔尔’是什么?”

“我来找你的伯父就是为了问这个的。”乔瓦斯先生说,“这只鸟一直在重复这个词,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通过这个词来推断它究竟来自什么地方。”

“这的确可能是个线索。”格列佛若有所思,但他很快叹了口气,“看来我们不应该把它留下来当作宠物。乔瓦斯先生,你觉得登个广告来寻找它的主人怎么样?”

“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前往沿海地带去工作了。”乔瓦斯先生解释道,“你觉得在今天白天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你可以打电话给美国防止虐待动物协会。”格列佛说道。他对这个建议缺乏热情。不知为何,把这只鸟交给协会友善的工作人员的这一想法让他有些不高兴。

销售经验丰富的乔瓦斯先生很善于从别人脸上的表情判断他们的想法。“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格列佛。看来这只鸟很喜欢你。要不你把它养一段时间,然后等你的伯父回来再想办法找到它的主人?当然,在他回来之前,你也可以自己想想办法。”

格列佛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但我不知道我的祖父会怎么想,乔瓦斯先生。”

“总督察先生吗?”乔瓦斯先生高兴地说,“他肯定会喜欢一只会说话的鹩哥的,格列佛。你可以告诉他,整件事都是我的主意!”

说完这句话,乔瓦斯先生笑着准备离开奎因家。

“但乔瓦斯先生——”

乔瓦斯先生友善地挥了下手,然后走了出去。

此时,格列佛身上的鸟用它最大的声音喊道:“卡塔尔!”然后,它又跳到了格列佛的头顶上,最后落在了格列佛另外一侧的肩膀上。

“唉!”格列佛看了看小鸟,“看来只能我们相依为命了,对吧?”

“卡塔尔!卡塔尔!”小鸟答道。

不知为何,格列佛觉得自己的心情真是好极了。他小心地坐在了祖父最喜爱的壁炉旁的椅子上。稳稳站在格列佛肩上的小鸟也跟着坐了下来。

“卡塔尔!”小鸟在格列佛的耳旁喊道。

或许这是小鸟的名字。格列佛猜想着。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想法。然而,卡塔尔听起来并不像是个名字,不论是美国还是国外似乎都没有人叫“卡塔尔”。

格列佛默默重复了几遍这个词。这应该不是一个他曾经学习过的外语单词。不过,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外语并不是格列佛的专长。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格列佛对小鸟说,“但我可以把它记录下来。这样做应该是最明智的。”

就在格列佛站起来准备去拿笔记本时——这本红皮笔记本是他在得知伯父即将出行后立刻跑去外面买回来的——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伯父在两天前的一段对话。

“把袜子给我,格列佛。”埃勒里·奎因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

格列佛把袜子扔了过去。“在你离开期间有什么吩咐吗,埃勒里伯父?”

“就是我每次出差时都叮嘱你的那些事。”埃勒里说,“记住洗耳朵的后面,不要打扰巴特利夫人,还有记得不要在你祖父的家里看电视里和谜案相关的节目。这些节目会让他血压上升的。”

“好的,埃勒里伯父。”格列佛说,“但我指的不是这些事。我是说——有没有什么案件要托付给我的。”

“哦,案件之类的事情。当然,格列佛,当然。你需要把所有的来电都记录下来,包括所有的相关细节。”

“好的,埃勒里伯父!”格列佛高兴地说道,“如果案件很重要的话,埃勒里伯父,比如情况很紧急,那么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啊!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你是找不到我的,因为我不会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埃勒里一边叠外套一边道。

“为什么,埃勒里伯父?”

“格列佛,实话实说吧。”埃勒里悲伤地说,“你可怜的伯父惹到麻烦了。”

“你是说因为某个案件吗?”格列佛喊道,“是不是有什么坏人看你不爽?”

“的确有人看我不爽,但他不是什么坏人,而是我的编辑。”

“哦。”格列佛失望地说。

“我的小说已经拖了很久了,我必须尽快完成它。所以不要打扰我——把那些泳裤递给我。”

“好的,埃勒里伯父。”格列佛说,“如果你出差是为了工作,埃勒里伯父,为什么你需要带泳裤呢?”

“因为不穿泳裤就去游泳是会被逮捕的。”

“这听起来好像和辛苦的写作毫无关系啊。”格列佛十分狐疑,“一般在你游泳后,你会在沙滩上晒很久的太阳。”

“当然,不然我要怎样才能晒干呢,对吧?”

“晒干后你就会开始工作吗?”

“我会一边晒太阳一边工作。”

“同时闭着眼睛吗,埃勒里伯父?”

“当然。”

格列佛笑了。“一边打呼噜一边工作?”

“你问题太多了,格列佛!把剩下的东西递给我。”

格列佛把潜水镜、橡胶脚蹼和沙滩长袍递给伯父。现在他的行李箱里已经塞满了衣服、沙滩用品、写作用的纸张和记录着大量内容的笔记本。

埃勒里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侄子。“过来,格列佛,让你的肥肉发挥它们的作用。”

“肥肉?”格列佛不高兴地叫道。他对自己匀称的身材很自豪,而且每天都会辛苦锻炼。

“肌肉,肌肉。”埃勒里安慰他说,“让你的肌肉在这个箱子上发挥作用。”

在两人一齐发力后,他们终于合上了行李箱。埃勒里一手拿起了行李箱,一手拿起了打字机,开始向门口走去。

“我可以把你送下楼,埃勒里伯父——”

“不用了,谢谢,格列佛。我自己可以,再见了。”

格列佛抢先一步走上前去,替埃勒里开了门。“不用担心。如果有案件发生,我会把所有的细节都替你记录下来!”

“对,就这样做,就用这个笔记本,格列佛。笔记本是侦探最好的朋友。再见!”埃勒里一边道别一边步伐矫健地出了门,乘上了电梯。

用这个笔记本,格列佛的伯父是这样说的。这是他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格列佛使用的就是这个笔记本,他正准备要在这个红皮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写下第一行字。

格列佛写下了“卡塔尔!卡塔尔!”几个字。他用了两次叹号,因为每次小鸟说这个词时都很大声。

格列佛合上了笔记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好吧,先想想埃勒里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些什么。

格列佛的眼睛亮了。他把手伸向了小鸟。让格列佛意想不到的是,小鸟顺从地跳上了他的食指。格列佛快步走进了埃勒里的书房。这间房子的地板到天花板之间塞满了书籍。

“卡塔尔!卡塔尔!”小鸟又喊道。格列佛把小鸟放在埃勒里的书桌上。小鸟开始好奇地走来走去。

格列佛走到了装满字典的书架上,他选择了一本英法词典,然后选择了“K”开头的部分,他想看看里面是否有卡塔尔(Katal)一词。然而,里面完全没有这个词。格列佛突然想去看看“C”开头的部分,虽然他确信卡塔尔一词应该是“K”开头的。找了半天,格列佛也没有找到“C”开头的卡塔尔(Catal)。

小鸟在铺在书桌上的皮革上走来走去,它身上黄色的线条不断晃来晃去。“卡塔尔!卡塔尔!”它用尖锐的声音重复道。听起来,它仿佛很想帮助格列佛找到这个词的含义。

格列佛放下了英法词典,又拿出了一本巨大的英德词典。然而,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格列佛接下来又查了英意词典、英西词典,以及他伯父收藏的各种语言的词典,但他一直没能找到“卡塔尔”这个词。

突然,格列佛有了一个想法。鹩哥应该是来自亚洲的。

格列佛隐约记起了什么。因为今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张照片……

格列佛冲向了厨房。巴特利夫人正在忙着削土豆。

“今早的报纸在哪里,巴特利夫人?”格列佛喊道,“我应该把它留在起居室了。”

“你说得没错,格列佛。”巴特利夫人严肃地说,“整个起居室里到处都是报纸。”

“对不起,我错了!我本来是想等一下就过来收拾的。现在报纸在哪里,巴特利夫人?”

“在土豆皮下面。”巴特利夫人答道,“你不能动它们。你可不能把我的厨房也弄乱了,格列佛!”

“但我现在需要这些报纸。”格列佛哀求道,“这很重要!”

在格列佛把报纸从土豆皮下抽出来前,巴特利夫人迅速地打开了他的手。

“削土豆皮来为你和你的祖父做饭也很重要,年轻人。”巴特利夫人说,“而且,我只用了一张报纸。其他报纸都堆在那边的椅子上。”

格列佛冲了过去,并且在头版上找到了他的目标。

“谢谢你,巴特利夫人!”格列佛向书房冲去。

“吃个苹果吧,格列佛!”巴特利夫人笑着喊道。但格列佛的注意力完全被报纸吸引了,他没有听到巴特利夫人的话。

格列佛看到,在头版的一张巨大的照片上,有行字写着:

印度保镖失踪

照片展示的是失踪者的房间,房间里的椅子倒在地上,一个瓶子被摔得粉碎,还有一个巨大的鸟笼也摔在了地上。鸟笼是柳条或藤做的,下面还有架子。鸟笼的门已经打开了,而且里面没有鸟!

格列佛十分激动,这张照片证明了自己的记忆十分准确。他的伯父肯定会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如果格列佛的推理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话。“检查再检查”,埃勒里总是这样对格列佛说。但格列佛内心深处感到,自己这次的想法应该是正确的,而“检查再检查”也会证明这一点。

格列佛坐在埃勒里巨大的皮椅上,开始阅读这篇文章的正文:

联合国印度使团的发言人昨天表示,其在纽约使馆工作的沙使尔·辛格神秘失踪。这名锡克族卫兵是大使苏杰特·金德的保镖和司机。

失踪者16岁的儿子巴尔比尔·辛格刚刚来到美国看望父亲。他表示是自己发现了父亲的失踪。在昨天下午,他走入父亲的房间后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搜索四周并未发现辛格先生后,大使馆的员工通知了警方。

基于涉案人员有外交豁免权,警局的理查德·奎因总督察将亲自负责此案。

格列佛发现,原来负责此案的就是自己的祖父!

格列佛兴奋地又看了一遍报纸上的照片。没错,那上面的鸟笼是空的,而山丘鹩哥就来自亚洲的印度等国,特别是印度的斋浦尔地区……而现在正在埃勒里书桌上走来走去的,就是本该在鸟笼里的鹩哥!

格列佛想到了一个简单的办法来测试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他拿起了电话簿,找到了印度使馆的电话,然后快速地向大使馆拨打了电话。

“印度使馆。”一个声音动听的女人用略带异国语调的声音答道。

“我叫格列佛·奎因,我想打听一些事。”格列佛努力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兴奋,“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一些关于斋浦尔语的信息?”

“好的,请稍等。我现在就转机给一位能够帮到你的人。”

“谢谢!”

片刻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格列佛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实际上,斋浦尔语是不存在的。”男人答道,“在斋浦尔,我们会说印地语的很多种方言,印度大多数人都使用这些语言。你是否想了解某些特定单词的含义,先生?”

由于太过紧张,格列佛甚至忘了因被称为“先生”而沾沾自喜。他只是缓慢而清晰地念出了“卡塔尔”一词,并尽量保持了小鸟发音的原汁原味。

“卡塔尔?”男人似乎很震惊。

“是的,先生。”格列佛说,“你知道这个词吗?”

“知道,但是——”

“那能麻烦你把这个词的含义告诉我吗?”

“这个词的含义是,”男人严肃地说,“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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