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道教历史上,龙虎山第三十代娃娃天师张继先的神通,并不在其开山鼻祖张道陵之下。除了解州召关羽斩除妖龙,这位小娃娃,还曾经给天宫烧过一道符,替一条狐狸精求情,祈求天界的诸神在狐狸精修成内丹的时候,别用天雷殒杀之,天界答应了娃娃天师的这个要求,于是那狐狸精就幸福的成仙了。

除了狐狸精,史上还有蟾蜍精,刺猬精以及蟒蛇精,都曾经跟娃娃天师打过交道,传说那蛤蟆精因为性淫,迷奸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娃娃天师不客气的用五雷正法击成了齑粉。刺猬精更倒霉,那家伙生了一身的刺,却偏偏喜欢读书的书生,等到把那书生迷得魂飞天外之际,伸手一抱,却扎一身的窟窿眼……所以张天师罚刺猬精去托着昆仑山,摆明了是想用昆仑山体的沉重压力把这只刺猬身上的尖刺压平了……

而那条巨蟒精,传说它生活在一座山涧之中,食人无数,娃娃天师跑去找蟒蛇精的麻烦,那蟒蛇表却辩解说:他就是食肉动物,当然要吃肉类食品,至于那些被它吞掉的人,是他们自己跑这深山溪涧里来找死……总之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娃娃天师有什么理由惩罚它?

娃娃天师觉得这蟒蛇说得很有道理,不简单,有思想,就为这条蟒蛇划了一个界,只允许它在地下岩洞中的一个蛇洞里呆着,如果有人经过,那就是蟒蛇精的食物,如果没人路过,那就活该这条蛇倒霉……

传说只是传说,却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在地下岩洞中看到这么一出奇景。当时我父亲和老歪叔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张天师,本事也忒大了点吧?

他们所看到的情形就是这样,那巨蟒分明是害怕洞口处张天师的符箓,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在洞里边,趁什么东西从洞口附近经过的时候,赶紧吸入腹中,这才勉强活到现在。

但是对于这个解释,葛教授是绝对不认同的。

“你们说这蟒蛇活了八百年?”等到大家躲开洞口,听着蟒蛇在洞里烦燥不安的骚动之声,葛教授拿手指着洞口,质疑道:“不可能,先别说就一块牌子根本不可能让蟒蛇害怕,就算是这蟒蛇真的不敢出来,那它也活不过八百年。”

“葛教授说得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我父亲说道。

“那当然,人家是教授吗,放个屁都是有道理的。”老歪叔嘲笑道。

“夏大叔,你别笑话人,”丁思梵看不过去了:“葛教授说得也没错,蟒蛇的寿命最多不过三十年,哪有活到八百岁的道理。”

“蟒蛇的寿命是只有三十年,可是洞里的那玩艺儿,它根本就不是蟒蛇啊。”我父亲笑道。

“怎么不是?”葛教授还不肯信,绕到一块巨石后面,仔细的瞧了瞧,顿时惊吓得差一点没滑到山下去:“我的上帝,这是什么物种,这蟒蛇的身体都粘在一块了,上面长着十几个脑袋……怎么会这么可怕?”

“我看看……”丁思梵好奇,也想过去看个清楚,我父亲急忙拦住了她:“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东西,是古来护宝之灵,昔年纣王不仁,宠爱妲姬,为了惩罚不驯服的臣子,那毒女妲姬就替纣王弄来了这么一只这东西,养在一口深池之中,把活的宫人扔下去喂食,时人不识得此物,以为是群蛇,实际上这东西的名字就叫蛩盆,是性情最残忍的异兽,你还是离这东西远一点的好。”

“可是……可是……”丁思梵还不肯信:“那夏大叔,就算这东西不是蟒蛇,也没理由活八百年啊,更何况这地下岩洞根本找不到吃的,那东西理应早就饿死了才对。”

“这东西没饿死,那是因为这东西和我们知道的动物不一样。”我父亲解释道:“这东西跟王莽地宫里的阴姹一样,也是复合性细胞生命体,而且这东西比阴姹更高级,有自己的神经反射系统,但这东西的神经系统是网状的,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可以自己吃自己,新的生命体在吃掉旧的生命之后再生长出来,实际上这东西早就不是当年被禁锢在洞里的那一只了,这都不知繁衍了多少代了,而且它的形体,以前远比现在更要庞大,只是因为吸取不到外界的能量,所以才会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张天师的符箓镇着它的话,让这东西窜出来,吃口东西就长一截,吃个活人就长一块,长到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怕人呢。”

“夏师长的解释……听起来让人耳目一新啊,”葛教授仍然不肯信服:“就算夏师长你说得有道理,可这东西,它又怎么会害怕一只铜牌而不敢钻出洞来呢?”

“这个原因吗……只要你回头看一下,就知道了。”老歪叔突然插进来说道。

夏教授一扭头,顿时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

据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上记载,当她听到我父亲对葛教授说回头看看的时候,她本能的也一扭头,向山坡下面望去。霎时之间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无数的失落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再一次的让她记忆起生活在兽形人横行的上古时代的往事。

我母亲说,只到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迷失在这万古的地下幽洞之久,实际情况是他们一直在那神秘的大脑之中徘徊,一如那大脑中的一个思维活动,他们这些自以为拥有独立意识的人,实则不过是那颗大脑的幻觉而已。

那么,我母亲丁思梵到底回头看到了什么,竟引得她如此大发感慨呢?

这个答案,我父亲却是不用看也知道。

他们进入这远自上古的蚩尤秘宝之地后,所行走的路线,仍然是沿着那水潭中的大脑形沟回纹络的轨迹,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

当时在那地下极峰的上空有两枚闪烁着强力镁光的照明弹在照耀,让他们一眼看到了极峰之下的窟洞路径。

那路径看似自然随意,天然自成,但实际上,窟洞中的每一条道路,都是水潭底部那怪异大脑沟回的重复与延续,这种催眠的力量是无远弗界的,任何人,只要他走入这大脑沟回的任何一道纹路,就无法逃脱这怪异大脑的控制。

因为目睹了山坡下那呈螺旋状的大脑沟回路径,葛教授和丁思梵再度被催眠,而我父亲和老歪叔早有所备,一人对付一个,让这两人恢复神智。

拍脸颊,掐人中,冲耳朵高呼革命口号,拿凉水往对方的脑袋上浇,反来复去的,总归就是这几招。

不过非常管用。

葛教授和丁思梵从谵妄状态中醒来了,用失神的语气问道:“我到底是谁?是葛教授,还是上古时代奉献给魔灵的牺牲?”

“你当然是葛教授,那还有个假?”老歪叔坏坏的笑道:“老头,这次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叫我歪师长……”

敢情老歪叔还记恨这事呢,难怪我父亲老是骂他心胸狭窄。

“我算是回过味来了,”葛教授失魂落魄的道:“原来我们走过的岩洞,那路径同水潭底下的大脑纹络一模一样,这就怪不得我们说什么也走不出去了。”

“那葛教授,你现在明白了那长得象巨蟒的异兽蛩盆,为什么害怕张天师留下来的符箓了吧?”我父亲问道。

“明白了,明白了,再要是不明白,我这个教授真的白干了。”葛教授站起来,走到蛩盆蜇伏的洞穴旁边,用手拍着一块石头,说道:“为什么那水潭底下的大脑形沟回纹络会让我们迷失心智,产生幻觉呢?这是因为我们人类有着天生的模仿本能,只要我们一看到那颗大脑,就不由自主的模仿它,而那个可怕大脑的固定形状是储存着一段信号的,只要我们模仿着它,就会产生同样的思维和记忆,所以我们才会被慑了魂,被……催眠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葛教授,你还真行啊,”老歪叔乐了:“我们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道理却是说不出来,让你这么一讲,豁然开朗啊。”

“客气,歪师长客气……口误口误……”葛教授发现自己又说漏了嘴,忙不迭的把话题移开:“那么这怪物蛩盆又怎么会害怕张天师在八百年前留下来的符箓呢?这道理也是一样的简单,概因张天师的符箓是模拟自然行云,从天地变化的规律中得出来的,它就跟那大脑沟回纹络会对我们产生影响一样,那怪物一看到张天师的符箓,脑子里也会立即产生模仿本能,而那符箓中所记载的是它最害怕的信息,所以这怪物吓得躲藏在洞穴中足足八百年,也不敢出来一步。”

“所以呢,那水潭中的大脑沟回纹络,不过是针对于我们人类的一道符箓而已,就象是张天师的咒语之于蛩盆,都只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

“那,葛教授,我们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禁咒呢?”丁思梵问道。

“这个……”葛教授吱唔道:“如果我们蒙上眼睛,根本就不看那东西,你们看情形怎么样?”

“这个办法倒是好,”我父亲苦恼的说道:“可问题是,如果我们把眼睛蒙上了,万一摸走进了禁锢蛩盆或其它怪物的洞穴之内,那咱们岂不是惨了?”

“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葛教授搔搔脑袋,认输了:“那夏师长,咱们还是听你的,再往山顶上爬吧。”

大家继续往山顶上爬,这个过程非常乏味而疲惫,最主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不敢回头往下面看,那迷宫一样曲回百转的大脑沟回还在等着大家呢,不要说回头看,就是再想一下都会受到影响。

行不多久,前面忽然见到一块石碑,被一只龟形巨兽驮着,突兀的挺现于山坡之上,让大家顿时为之错愕。

“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玩艺儿?”老歪叔来了精神,三步并做两步疾奔过去,仔细一瞧,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家伙,一点也没错,还真是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留下来的。”

“张景瑞?”我父亲精神顿时一振,搀着丁思梵,急忙走过去:“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什么,你们自己不会看吗?”老歪叔不乐意的回答道。

葛教授也呼哧呼哧的爬上来了,一看那块碑,两眼顿时放出灼灼之光:“是北宋元符年间所立……保存完好,价值不可估量啊……”

“有什么不可估量的,”老歪叔不以为然:“那张景瑞,家有田产万倾,论成份也是个大地主,算他死得早,哼,不然的话,等一会儿咱们开个批斗会,有他那老东西受的……”

嘴里骂骂咧咧,可是老歪叔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石碑上的古篆,这古篆师承于春秋年间的字体,结构洗练,形态均衡,最适宜用来镌刻石碑,纵然年代久远,碑体破损,也能够通过残存的字样,推敲出原文来。

看老歪叔絮絮叨叨,不说正题,丁思梵有点忍不住了,推了我父亲的手臂一下:“夏大叔,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个小丫头片子,别拉拉扯扯,注意点影响……”我父亲急忙把丁思梵推开:“你没看歪师长都吓昏头了吗?这上面是张景瑞发出的警告。”

“警告?警告什么?”丁思梵紧张的问道。

这时候葛教授蹲下来,凑近了石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

〖知机不可行,

知险不可成。

若问归阳路,

天地有罡风。〗

念完之后,葛教授站了起来:“看起来……好象是警告的意思。”

我父亲没有吭声,这石碑的意思,岂止是“警告的意思”,而是急切的大声警示,是告诫玄机洞天地五门寻宝之人,切不可再往山上踏出一步。

我父亲所料不错,八百年前,龙虎山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确实来过这里,可是他却给大家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往前走凶险莫测,可是往后退却也是无路啊。

我父亲和老歪叔交换了一个眼色,在这地下极峰之颠,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张景瑞都如此紧张,宁不惜立碑以警后来者?

不理会张景瑞的警告,大家再往前走,行不多久,又见一块石碑。

这块碑,却是龙虎山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所立。

这位娃娃天师用的是宋书,上面的碑文,连丁思梵都看得明明白白:

〖死生地,膏离天,

步步登临到黄泉。

往生无益皆如梦,

一枚往证不还丹。〗

看到这杀气腾腾的碑文,老歪叔怒不可竭:“我日他姥姥的,这还没完没了了呢,他个兔崽子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把回去的路告诉我们?”

“老歪,我估计啊,你有可能错怪了这两个天师了。”我父亲在一边说道。

“一味的装神弄鬼,说到底还不是想愚弄人民群众?”老歪叔不忿:“我怎么就错怪他了?”

“他们立这两块碑,那是有原因的,”我父亲猜测道:“那是他们认为自己肯定走不出去了,所以才立碑以警示后人。”

“可他们最后不是都出去了?”老歪叔愤然道:“而且,他们最后还都跑到皇宫里,和反动剥削阶级的头子宋徽宗一块剥

削欺压人民……老夏啊,我发现你的阶级立场不对头啊,你可知道,那龙虎山张天师一家,哪怕是登门学个鬼画符,就要一千两银子的学费啊……”老歪叔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火气,越说越气愤:“老夏你说那姓张的爷俩早就出去了,还不说回头捎带脚把这两块碑砸了,留在这里吓唬老子,这不是存心给老子添堵……什么东西?”

当老歪叔说话的时候,前面的山坡上突然有个影子闪过,老歪叔反应迅速,立即卧倒,架起了歪把子:“我操……原来是这样……”

“没错,老歪,你总算明白了过来。”我父亲蹲在老歪的身边,让丁思梵和葛教授躲在他的身后:“两代张天师之所以没有回来把碑砸掉,那是因为上面的东西还在那里,他们的符箓……不起作用。”

上面又有一个影子飘浮了过来,远远的,只是瞥一眼那形影,丁思梵和葛教授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阴寒。好象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于飘忽无际之间迅速的摄住了他们的心灵,让他们陷入了无由的恐慌之中。

上面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老歪叔不由分说开火了。

枪声响处,那形影却不为所动,仍然如一个模糊的影子般继续飘浮而来,距离近了,越来越近,可是无论那东西距离大家多近,大家的视线中总是一团模糊的血影,就好象那东西,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实体,而只是一个血糊糊的影子。

一声爆炸声响了起来,这我父亲眼见老歪叔的歪把子机枪不起作用,干脆扔出了颗手榴弹。

硝烟散尽,那东西飘浮的更近了。

老歪叔咬此了牙,对准那东西狂射起来,但是那东西却飘忽不定,无迹可寻,让老歪叔的子弹全都射空了。

这东西,并非是无形有影,只是它移动的速度太过于迅捷,所以才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恐惧感觉。

机枪声突然止息,老歪叔站了起来,啊了一声:“老夏,我终于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

“没错。”我父亲郁闷不乐的回答道:“这就是血妹子,算咱们哥俩倒霉,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玩艺儿。”

据我祖爸爸说,自汉唐以来,中国民间就流传着有着十八层地狱的传说,这个传说缘自佛家,具体的图画来自于巴基斯坦,画中的地狱刑罚非常可怖,如有的人犯被可怕的小鬼按倒在磨盘下,用巨大的石辗子慢慢把人体辗碎。民间认为这是做恶之人死后将在地狱中接受的惩罚,但细推究起来,坏人在阳世间做恶肆无忌禅,等到了死后才想起这茬来,未免太晚了些。

实际上,我祖爷爷说,这种恶毒的酷刑本是上古的一种邪术,是古之帝王为了搜天下阴灵守护宝藏,就会把数以万计的战俘用一种特制的巨辗慢慢的辗碎,目的是将活体中的体液全部榨取出来,被辗碎的活人体液流淌到一只巨大的方型池子之中,等到血池注满之后,就会从这些鲜血和体液中化生出一种可怕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叫血妹子。

血妹子是集天地之间的怨毒与戾气所化,其邪恶的程度,纵然是道家打上百万次忏法,佛家做上百万次的水陆道场,也难以消弥。

血妹子的凶戾,纵龙虎山天代天师也争避不及,就是明证。

但是有关这种邪术,也只是寻宝秘族的私下里传说而已,我父亲和老歪叔他们就不信这个,想象着要把数万活生生的人用石辗子慢慢辗碎,那是何等歹毒的心肠?

可是现在,我父亲和老歪叔知道了。

这种邪术的确存在。

方泽之术!

在古老时代帝王祭祀大地的神圣而隆重的礼仪后面,隐藏着的是死也不肯放弃尘世间权势的阴毒私欲。

弥漫的血腥起处,血妹子已经窜了过来。

这东西是惨死的怨毒者淤血所化,极尽阴寒,生性畏光,却是最喜温热,只要感觉到人体的热度,就会飘移无定的死缠上来。这东西先是感受到了人体的温热,所以疾奔而来,老歪叔情急这下歪把子机枪狂扫一气,让这东西欣喜若狂的奔着老歪叔的机枪口冲了过去,我父亲折腾出的一颗手榴弹爆炸时发出的热量,让这东西美美的进去打了个转,被强热的空气流掀起,未及飘出,却又折了回来。

“退后,不要扭头,向后退!”眼见得那东西不怕枪弹,我父亲也没了主意,只能是用身体掩护住丁思梵和葛教授,不得不步步向山下退却,还得提醒后面的人千万不可回头。

血妹子直迫到老歪叔的机枪口前,用身体抵住滚烫的枪口,与老歪叔脸对脸。

老歪叔立即眼睛眨也不眨,要把这个血妹子看个清楚,等出去后也好有得吹牛的资本。可是他瞪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楚这东西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原因是血妹子根本就没个安生的时候,移动的频速太快,时时刻刻都在高速的窜来窜去,最多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血影,连这东西的体型有多大,老歪叔都看不出来。

眼见得老歪叔瞪着血妹子那凶物发瓷,我父亲吓慌了神,距离太近不敢扔手榴弹,怕炸到自己人,索性端起冲锋枪照老歪叔脚下横扫起来,意思是警告那东西休想越雷池一步。

突然之间那团血影一闪,紧擦着老歪叔的身体掠了过去,就听到老歪叔身后的葛教授惊叫一声。

血妹子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之内。

眼见得血妹子钻进了葛教授的身体,我父亲和老歪叔大惊,忙不迭的端枪对准了葛教授。

就见葛教授激泠泠的打了个冷战,突见正对着他的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吓了一跳:“别……夏师长,你们为什么要拿枪对着我?”

我父亲望了望老歪叔,意思是说:是啊,为什么啊。

老歪叔扭头看看我父亲,意思是说:拜托,我哪知道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神仙……

丁思梵急忙上来劝解:“夏大叔,你们为什么这样对待葛教授……”

我父亲怏怏的把枪放下:“葛教授,你感觉有什么不妥当的吗?”

“不妥当?”葛教授摇了摇头:“没有啊……”

我父亲和老歪叔顿时诧异了,难道自己看花了眼,那血妹子并没有钻进葛教授的体内?

惊心不定之余,两人端着枪,又绕着葛教授前后左右搜寻了一圈,却连血妹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找不到怎么办?难道大家就在这阴森森的山坡上继续找下去吗?

我父亲摇了摇头,又朝上面打出一枚照明弹,幸好这次行动的时候照明弹的存货最足,否则的话,被困在这种可怕的地方,徜使连照明弹都用光了,那大家可就惨了。

借着照明弹发出的强力镁光,大家继续往山坡上面走,这次四个人的队伍变了,我父亲走在最前面探路,葛教授和丁思梵在中间,老歪叔端着他的歪把子机枪,疑神疑鬼的跟在葛教授的身后。

爬过一道斜梁,迎面见到一座阴沉沉的巨石建筑物,我父亲呆了一下,回头喊了声:“老歪,你过来瞧这东西。”

老歪叔端着歪把子跑上来,见到那巨石建筑,惊叫一声:“我操,这不会张天师家里藏妖魔鬼怪的地方吧?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庙?”

那巨石建筑物的确是一座古庙,用我爹的话来说,是古到了不能再古,古到了人还是类人猿的时代。

我爹有些观点极为出位,例如,他认为虽然类人猿时代的灵长类未必会建筑廊庙,可这地球上,自然有其它的动物来建筑这东西……封建迷信根深蒂固啊,人还是猴的时候,这地球上就到处是封资修那一套了……同志们呐,积重难返,任重道远啊……诸如此类。

不止是我爹有这种怪想法,连老歪叔也未能免俗,两人一口咬定,这座古廊,定然是葛教授和丁思梵他们在被地下怪脑催眠之后在幻觉中看到的那些兽形人建筑的。

葛教授却觉得这两人的观点可笑:“不可能吧,人是万物之灵,除了人,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其它东西……我建议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好了。”

“你敢进去?”老歪叔不屑的瞧着葛教授:“老头,借你个胆吧。”

葛教授却赔笑道:“只要歪师长敢,我又有什么不敢的?我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考古事业,死于这上古的石廊之中,心满意足啊……”

“你……你还叫我歪师长……”老歪叔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这时候人家葛教授已经表明了有死而已,倒让老歪叔拿这老头没办法了。

“算你狠,”老歪叔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歪师长就歪师长,好歹比歪排长官大一点儿……”说着话,他率先走向那古廊,这时候我父亲疾跑两步,抢到老歪叔的面前,把着那古廊倾塌的石门说道:“老歪,你看看……”

只见那倾倒的石门下面,有一块已经脱落的铜牌,铜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够分辨出张天师的元始天书。

“哈哈哈,”老歪叔怪笑了起来:“原来那张天师是把血妹子封在了这座古廊里,也知道迟早会封它不住,所以才在山坡上立碑警示……可是那血妹子,怎么眨眼工夫就没了呢……”

说话间,他已经一脚迈入了古廊之中。

一脚踏进去,才发现这古廊确是怪异,庙廊的顶部,居然没有檐顶。

这与其说是座古廊,还不如说是几根巨型石柱围起的一个石台,四周连墙壁都没有,看那光秃秃的地面岩石,也不象曾经有过廊墙的样子。既然如此的话,那这地方还需要修造一座门干什么?

那石台的形状也煞是怪异,竟然是一个不规则的蛋形,我父亲盯着那东西看了好久,才突然醒悟:“是了,难怪这庙廊没有围墙,原因在这个石台上,这根本不是一座石台。”

“不是石台,那又是什么?”丁思梵问道。

“那是血妹子的老窝,”老歪叔晃悠过来,说道:“那地方起初根本就不是一个石台,而是一个大深坑,血妹子那玩艺儿就住在坑里,可是过去的年头太久了,那坑里又长出来新的石笋,所以那血妹子就琢磨着再去找一个新窝了。”

说完这句话,老歪叔看了看葛教授,葛教授正蹲在地上看那石柱,头也不抬的说道:“夏师长,歪师长,对你们两个我不得不说声佩服了,你们判断得一点也不错,这地方,不光是那石台不是石台,原本是一个深坑,就连这座庙廊也不是什么庙廊,而是因为地势变化从那水潭处升上来的祭柱,远古的时候,牺牲者照例是要缚在这石柱之上的,流出来的血,就流入那血池之中……”

“老头的脑子也不慢吗,闻弦歌而知雅意,”老歪叔嘻皮笑脸的在葛教授对面蹲下来:“老头,你要是再年轻几年,我肯定要你去给我当兵,好好磨练磨练,说不定会有点出息……”

我父亲走了过去,照老歪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老歪,注意点态度,人家好歹是大教授……葛教授,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你们看这石柱上雕刻的浮雕,”葛教授拿手指着石柱:“这上面,还真的有……有……有那种兽形人……”

“有兽形人就对了,没有才是怪事。”我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猫腰看了看。

果然,在那石柱之上,镌刻着一排排手拿长矛的兽形人士兵。那兽形人的形状极是凶恶,但却不是人们日常所见的熟悉生物。

再向上,图案演化为兽形人与类人猿的战争,葛教授和丁思梵一见那战场的场面就瑟瑟颤抖,概因这情景他们一点也不陌生,自从在古盐井中见到那大脑沟回纹络的图案之后,他们就已经无数次的亲历了这血腥的战争场面。

“不要再看了。”我父亲突然站起来,示意老歪将葛教授带到一边,他自己则继续蹲在石柱前研究。

之所以不允许葛教授和丁思梵看下去,是因为担心上面出现那大脑沟回纹络的图案,再迷失了他们的心智。

不料当老歪叔将他们两个强行拖开后,我父亲抬头一看,竟然大吃一惊。

在石柱上镌刻的祭祀场景之中,兽形人战士,类人猿俘虏一应俱全,只不过,上面应该是大脑沟回纹络的地方,却不见那水潭中出现的东西,替代那大脑沟回纹络的,而是一个人。

一个无头人。

吃惊之下,我父亲大叫了一声。

老歪叔如临大敌,杀气腾腾的端起了歪把子机枪,走过来顺着我父亲的手指看了看,也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怪叫。

葛教授和丁思梵也凌了过来,当大家看到那无头人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石柱之上,兽形人士兵正在将类人猿的俘虏予以屠宰,以祭邪灵,那无头人端坐正中,他的双乳为目,肚脐为嘴,左手持饰有怪兽的铁盾,右手持斧铖,看起来杀气森寒,阴冷透骨。

这无头人的形态,让在场的所有人,齐声的喊了起来: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天,他们现在终于

明白了,他们在这神秘的地下世界的看到的那怪异大脑,究竟是何许人的。

那是上古之神刑天之首。

刑天,是上古时代炎帝部落的英雄,传说自神农氏之后,天下分崩,各邦国群起作乱,老迈的神农氏无力控制,时有有熊氏部族英雄轩辕黄帝出世,仗一枚神符在手,得诸天神魔之佑,驱豺狼虎豹等猛兽为前驱,与炎帝氏争战于涿鹿之野,炎氏帝族经过激烈的反抗,最终被征服。

此后,轩辕黄帝巡行于炎帝氏疆域,遇到了炎帝氏中刑天氏的挑战,黄帝借诸天神魔之法力,制伏了刑天,斫去了他的脑袋,并将刑天的尸体埋在了常羊山上。但未及几日,那刑天已自破坟而出,正象这古老石柱上所雕刻的那样,无头的刑天以双乳为目,肚脐为嘴,一手盾牌,一边挥斧铖,兀自与黄帝纠缠不休……

象刑天这样死后还折腾不休的怪人,是非常让人吃惊的,所以晋人陶渊明有诗曰:“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所表达就是对于刑天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的赞赏,名诗名句,我父亲他们四人都知道,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脱口而出之后,老歪叔就现了原形,忍不住满口脏话:“我操老夏,咱们是不是走错门了?这原来是刑天的老窝,跟蚩尤没关系啊……”

“跟蚩尤有没有关系我说不上来,但咱们看到的那个蛊惑人心的怪大脑,肯定是刑天的,这肯定没错。”我父亲说道。

“你说那图腾上的大脑沟回是刑天氏的?”听到我父亲和老歪叔的推论,葛教授吃惊得眼珠都快要跌下来:“这……”

“难道不是刑天的,还是你老头的不成?”老歪叔抢白道。

“歪师长,”葛教授大叫起来:“这是严肃的学术问题,要严谨,不能凭空想象……”

“谁凭空想象了?”老歪叔强辩道:“刑天氏愤起反抗黄帝统治阶级的剥削与压迫,死去原知万事空,旌旗十万斩阎罗,这是何等激昂的革命精神,是大无畏的革命乐观主义,难道这证据还不够充分吗?”

“夏师长……”葛教授发现他跟老歪叔实在是找不到共同语言,就转向我父亲,我父亲是倾向于老歪叔的观点的,就说道:“葛教授,有一个历史疑点我们必须要注意到,无论是神话史、半信史还是信史之中,被砍了头的革命者比比皆是,但革命者的头是砍不光的,革命流血不流泪,砍头只当风吹帽,砍了我一个,还有后来头……我的意思是说,绝大多数革命者被砍了头之后,虽然精神不灭,但他们的人,还没有谁拿自己的乳房当眼睛的,乳房这东西吗……咳咳……还有能遮就遮起来的好,毕竟这里还有女同志吗,你们说是不是?”我父亲脑子里一片混乱,越说越乱套,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老歪叔急忙表态:“我也坚决反对流氓行为,革命归革命,但袒胸露乳是地地道道的不尊重妇女,所以我们一定要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谁他妈的敢说脏话骂人,老子宰了他!”

大家被石柱上的无头人浮雕搅得头晕脑胀,说话颠三倒四,趁这机会,丁思梵跑到另一根石柱前,蹲下身看了看,吃惊的大叫起来:“夏大叔,歪大叔,还有葛教授,你们快过来看……”

三个人急忙跑过去,见那石柱上刻的是一组图案,呈螺旋状从石柱的底部直升到上方。

最下面的一幅,是一位帝王模样的人,乘坐着一辆由蛟龙拉着的车子,正在田野间奔驰,一个兽头怪人穷凶极恶的阻拦在车子面前,他的一手持盾,另一手挥舞斧铖,许多兽形人跟随在他的身后,举着长矛强嘴欲呼。虽然这浮雕古久非凡,但那图像栩栩如生,我父亲几人仿佛听到了那穿透时光帷幕的呐喊之声。

接下来一幅,是那帝王之车被砸烂,拉车的蛟龙被兽形人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抬走,扔到一口大锅里煮食,而那帝王模样的乘车人,则慌不择跑的独自逃跑。

第三幅,那逃跑之中的帝王跪在一座石台上,双手张开,向天祈求,高天之中,浓云密布,云翳中甲光闪烁不定,隐隐约约似有神祇行将降临。在画面的一角,有一只独脚怪人正安祥的在草丛中徜徉,看起来气氛非常的宁静。

第四幅画,兽形人再次与类人猿发生了战争,兽形人武器精良,披坚执锐,势不可挡,类人猿兵败如山,一败涂地。获得胜利的兽形人蜂拥追逐惊恐四散的类人猿,但是却不知道类人猿的兵溃只是一个陷阱,在图画的中心,数不清的兽形人跌入类人猿的陷阱之中,类人猿的巨石砸下,兽形人于惨嗥声中血花四溅。

到了第五幅画,四人看得面面相觑,脸色怪异。

这幅画上画的是兽形人俘虏被类人猿战士押过走上祭坛,将兽形人的头砍下来,献给神灵。祭台上的兽形人的首级,是地地道道的兽头,丝毫也无法让人联系想这是一支已经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的智慧物种。

三牲祭品就是这样一个古老的来例,这种对异类的杀戮行为与其说暴露出了人类对于神灵的敬畏,更勿宁说,那只是一种世代承传的古老防范之术。

目的是为了防止古老秘族的复活。

再看下去,第六幅画却转到了第三根石柱上,大家跟在丁思梵身后亦步亦趋的跑过去,一声也不吭的看着。

在第六幅画上,明显的是类人猿的族类已经在战场中占到了绝对优势,那遍地的陷阱将兽形人坑杀得所剩无几,余下的部族纷纷钻入地下,躲藏了起来。类人猿们在地面上欢欣鼓舞,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看到这里,老歪叔情不自禁的大叫了起来:“革命胜利了,人民胜利了。”

“歪师长,你别乱嚷好不好?”葛教授气得七窍生烟:“这明明是两个物种争夺地球上的生存空间,跟你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老歪叔大声的叫道:“你们相信我好了,被推翻的统治阶级一刻也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时刻梦想着卷土重来,再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让人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所以咱们无产阶级就要是继续革命的吗,不革命,还他妈的有什么事儿干?”

让葛教授气急败坏的是,接下来的第七幅浮雕,居然真的印证了老歪叔的“新形势下的无产阶级继续革命”的理论。

第七幅浮雕上,是一个巨大的兽形人首级,端放在洞窟中的石椅上,许多小兽形人正围绕着那首级顶礼膜拜,在地下洞窟的数不清的出口处,埋伏起来的兽形人士兵突然冲出,将路过的类人猿捉住,拖进洞中来。

第八幅画,则是中国民间最为熟悉的地狱图,被捉来的类人猿们辗死呼号,被强拖到石磨下辗压成齑粉,从碎烂的人体中淌流出来的汁液,泪泪滔滔的浇灌在那颗兽形人的首级之上,兽形人的首级明显越来越茁壮,最终已经充斥了整个画面。

“哦,我看明白了,”我父亲突然叫了起来:“现在我们看的这根石柱,应该是最后一根才对。”

“怎么说?”老歪叔问道。

“很简单,”我父亲转过身来,指着四根石柱,依次说道:“这是第一根石柱,上面刻的是洪荒时代类人猴与兽形人……”葛教授适时的打断他:“应该说是类人猿……”我父亲装没听见,自顾说下去:“第一根石柱上刻的是类人猴与兽形人的战争,兽形人是当时的统治阶级,欺压类人猴。第二根石柱上刻的是类人猴在革命领袖黄帝的带领之下,发动了武装起义,打败了兽形人的腐朽反动政权,建立起了新中国……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吧。第三根石柱上刻的是腐朽的兽形人不甘心他们的失败,在反动头子刑天的带领下向新生的红色类人猴政权发起了猖狂的进攻……但是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是所有兽形人及一切反动派……总之,兽形人头子的脑袋被砍下来了,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正当人们因为胜利而麻痹大意的时候,兽形人的还乡团又打来了,他们残忍的杀害我农会干部,到处杀人放火……我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吧……”

“说得好,”在葛教授气得鼻眼乌青之中,老歪叔拍手叫好:“老夏同志的政治觉悟一向很低,但今天应用马列主义唯物辩证法来分析问题,倒还是蛮有一套的,这说明这个同志也并非一无是处嘛。”

“这就是我们的神话史为什么要特意提到刑天的脑袋的原因,”我父亲白了老歪叔一眼,继续说下去:“因为这颗脑袋它他妈的不是一般的脑袋,这颗脑袋凝聚着对我们人类的刻骨仇恨与……催眠作用,总之,那脑袋我们也都见到了,它无非是想让我们再重返被兽形人奴役的时代……”

“好了好了,”老歪叔急不可耐的跳起来:“表态表态,请每个同志认真的表态,你到底是支持我们类人猿的革命暴动,还是支持腐朽反动的兽形人集团,丁思梵,你要首先表态。”

“我?”丁思梵吓了一跳,巧妙的回答道:“夏大叔站在哪一派,我就站在哪一派,夏大叔反对谁,我就反对谁。”

“你……”老歪叔气结:“老夏他个阶级异已份子,投机份子,你居然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这样下去会犯很严重的错误的啊,同志……葛老头,你要干什么?”

实际上,自打大家来到这座古廊之后,葛教授的样子就有些奇怪,总是有意识的往后靠,那阴狠的目光总是盯着丁思梵雪白的颈子上,口角处还淌出垂涎的口水。

我父亲和老歪叔早就注意到他的神态不对头,所以才东拉西扯,实际上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葛教授,此时突见葛教授现出满脸的狰狞之色,突兀的向丁思梵扑过去,两人同时大吼,齐齐的拦在丁思梵身前。

葛教授扑了上来,根本不予理会紧抵在他胸口处的两支枪口,那条手臂不知怎的突然长出一截,随着一声尖嗥,他一掌啄在老歪叔的肩膀上。

只听老歪叔一声惨叫,身体象一团破布般被击得摇摇飞出,重重的撞击在一根石柱上。他的身体原本就壮实,再加上那石柱早已被空气蚀透,一撞之下,只听轰的一声,石柱化为尘灰粉屑,将老歪叔压在了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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