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阴姹就要寄生到巨蛇身上,这时候悬在半空中的我父亲突然高叫了一声:“打倒反动派王莽!”突然用力一荡,挟带着丁思梵向着阴姹撞了过去。

霎时间丁思梵吓得魂飞天外,以为我父亲是实在顶不住了,所以不惜以自杀的方式做最后一搏,须知那阴姹最可怕的就是沾身不得,蒸不熟煮不烂扎一锥子不出血,十足十的一块滚刀肉,这时候我父亲自己倒撞过去,一旦被那东西沾上了身,那还有个活命?

却不想我父亲这一跳是有个讲究的,这一招叫围点打援,是早年八路军修理小鬼子时最常用的花样,这一招的运用方法是将日本人的一处必守之地团团围住,半真半假的狂攻一气,四面八方的日本人就不得不纷纷出动,赶来增援,这时候埋伏在半路上的八路军就可以逮住一股吃一股,搞到最后,前来增援的日本人被敲掉的竟比他们要保护的还要多。

所以我父亲才不会笨到直接向着那阴姹跳过去,这活现在由巨蛇负责,我父亲选择的方向是近前一垛高高的用金锭砌成的塔,他一脚蹬了上去,就见沉重的金塔晃动了一下,先是一枚金锭落下,接着整座金塔轰然倒塌,砖头大小的金块砸在阴姹身上,砸得那东西忽扁忽平,血洞四冒,满地乱滚。

轰隆一声,整座金塔全都砸了下来,将阴姹埋在了底下。

而我父亲却借助这一脚蹬出之力,化解了从高处跃下时的势能,双手再在空中胡乱一抓,抓住了一支高大的八宝伞,拽得那八宝伞倾斜倒下,而我父亲则稳如泰山的跳到了地面上。

丁思梵睁开了眼睛,惊羡的看着我父亲:“……夏大叔,你真的很厉害,我还以为我们怎么也得摔个……”

“摔个屁股裂八瓣?”我父亲脱口冒出一句:“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太小瞧我老夏了,我老夏什么人啊……啊啊,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个女同志,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说着话,我父亲扭过头来,突然一怔:“不对头,斗争形势有了新的变化……你看那龙瞧我们的眼神好怪。”

其实那巨蛇瞧着我父亲和丁思梵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怪的,只不过是凶狠的动物发现了细嫩可口的灵长类肉食品的喜悦流露而已。只见那长虫兴奋不已的瞧着我父亲和丁思梵,脑袋在脖子上面舒舒服服的转了几下,然后尾巴重重一拍,向着两人嗖嗖的游了过来。

“快走……”我父亲气急败坏,拖了丁思梵就逃:“早知道这长虫心术不正,老子在前线流血抗日,它却他妈的消极抗日,就知道跟老子搞磨擦……”

身后疾风猝起,那巨蛇瞥准我父亲和丁思梵,凌空一扑,瞧那架式是想用肚皮将这两块鲜活的糕点拍成扁平状的,替自己增加点进餐的乐趣,两人奔跑已是不及,只能抱在一起就地一滚,那蛇却也促狭,它的嘴巴铲子一样贴地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偷偷的伸出颌下的长须,我父亲和丁思梵滚得脑子糊涂了,不留神被那须子缠住,再叽哩轱辘的向前一滚,那蛇须就象绳索一样,让两人把自己连手带脚紧紧的捆了起来。

那巨蛇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来,长须里卷着两个大活人。

我父亲拼命的挣扎,破口大骂:“汉奸,狗汉奸,老子替你流血卖命,你跟老子来这一手,知道卑鄙两个字怎么写吧,做长虫不能这么无耻……”一边骂还一边拿脑袋乱拱,想故伎重施,再给这没良心的怪蛇搔鼻孔。

这么多天我爹就在这洞穴中钻来钻去的,那头发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脏,而且我父亲这人一向博爱,头发里边养了许多小生物,有虱子,有跳蚤,各类寄生虫门类齐全,兼以他那头发硬得象钢刷,冷不丁蹭到那巨蛇嘴巴上面的粘液排出孔洞里,那巨蛇哪受得了这种刺激,当即身子猛一挺,打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喷嚏。

轰的一声,怪蛇的长须不由自主的伸展开来,我父亲和丁思梵被那猛烈的气流冲击得横飞了出去。

可是那怪蛇身处宫殿的诺大空间之中,身体极为灵活的横空一跃,长须一舒一卷,复又把我父亲和丁思梵卷住了。

然后怪蛇的嘴巴一张,露出里边两排细密的锯齿形大嘴巴,将我父亲和丁思梵送入口中。

我母亲说,当她和我父亲一道被那条龙用长须卷了,送入口中的时候,她感觉时间在那一刻突然停止了。

而我父亲却认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时间停止,而是那长虫——从现在开始,我父亲不再称呼这东西叫龙了,象这种没良心的牲畜,怎么够得上龙这么尊贵的称呼——那长虫突然感觉到了异常,因为极度惊讶而被迫中止了进餐。

巨蛇脑袋一扭,向后面转了过去,想瞧瞧后面有什么不妥当的,趁这机会,我父亲突然恶狠狠的一口咬在那须子上,实际上那须子只是纯蛋白质细胞,并不坚韧,虽然这东西能够缠住人的手脚让人无力挣脱,但却耐不得人的牙齿乱咬,一咬之下,只听嘣嘣两声,那须髯被我父亲生生咬断,我父亲和丁思梵惊叫高叫着,扑通一声跌落到地面上。

死里逃生,实属侥幸,我父亲和丁思梵哪还顾得上理会那长虫为什么发怔,只顾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拼命的向前飞逃。

奔逃中他们听到了那巨蛇身体突然拼命的翻腾起来,砸得宫殿中玉皿铜器的残片纷飞如雨,我父亲只顾飞跑,被一只汉代的玉饰辟邪凌空飞过来,正击中他的后脑,砸出一个大血包都不理会,他们一直逃到后面的一处坍塌之处,嗅到浓重的硫磺气味,知道到了丁思梵说过的那个活火山口,这才喘息着一头栽在地上,拼命的呼吸着,耳听着后面的动静。

那怪蛇在前面发了疯一样的折腾,撞击得整座宫殿摇摇欲坠,还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瘆人的丝丝之声。

“怎么回事?”惊魂未定,我父亲开口问道:“那东西发什么神经?”

“我……不知道。”丁思梵只感觉大脑说不出来的麻木,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休息了,就这样一直在这可怕的地下宫殿中亡命的奔逃,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只要一闭眼,她就能马上睡死过去。

“挣开眼,不许睡,”我父亲凶狠的摇晃着她:“这里是个地下火山口,万一你睡着了之后一翻身,轱辘下去的话,那你可能再也没机会爬上来了。”

“我不要爬上来,就让我睡吧。”丁思梵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受不了又怪谁,”我父亲嘿嘿怪笑:“谁让你平日不好好刻苦训练来着,战场上的事,那可是真刀实枪,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我经常教育你们,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父亲很是得意于他的“教导”,可是丁思梵最受不了他这种自高自大的模样,就推了他的后背一下:“夏……大叔,你过去看看那条龙是怎么一回事?它自己在那边折腾什么呢?”

“不管那东西在折腾什么,肯定不会有咱们的好事。”我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仙皇帝,全他妈的得靠咱们自己……”嘴里嘟囔着,也知道丁思梵这种城市学生身子娇气,有心让她自己休息一下,就走了过去,向前殿探头望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巨蛇疯了一样的在宫殿里拼命的折腾,起因还是那只阴姹。

不知什么时候,很可能是我父亲踹落那些金块的时候,沉重的金锭将阴姹砸得血肉横飞,也许有一滴阴姹的血溅到了巨蛇身上,又或许那怪蛇自己找死,把那一团让人恶心的毒瘤吞进了肚子里,总之是阴姹已经在巨蛇的体内安了营扎了寨,就见阴姹如同一只锋利的刀子,正沿着巨蛇的脊背一径向前,所过之处血融肉尽,把巨蛇一分两半,痛得这没良心的巨蛇恨不能一头把自己撞死。

我父亲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兜,竟然摸到了半支纸烟,他把纸烟叼到嘴上,点燃:

“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疯子在此,有什么招术就给老子使出来吧!”

听到那巨蛇越扑腾动静越大,时不时的有圆形状的上古器器皿被巨蛇击打得直飞入后殿,落在丁思梵身边或是直没入火山口,丁思梵不敢再睡了,实际情况是她已经对我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知道只有呆在那个丑大叔身边才是安全的,就踉跄而出。

她一眼所见到的景象,让她看得惊心不定。

当她出来的时候,阴姹已经将巨蛇消解溶成了一大团不停蠕动的蛇羹般的物质,阴姹就浸泡在这团营养丰富的血肉之中,不停的滚来跳去,须臾之间,那体型庞大的巨蛇已经被阴姹吞食殆尽,撑得阴姹那桃形的表层薄膜绷得几如透明,依稀能够看到被薄膜包裹着的液体物中有一个人状活物正游来游去。

“夏大叔你看,那里边有一个人……”丁思梵惊叫起来。

我父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好里边就一个活人,要是再他妈的多来几个,那才真叫操蛋。”

丁思梵瞪了我爹一眼:“那东西现在变得这么大,不会再钻进来了吧?”

“这个可不好说,”我父亲冷笑道:“须知王莽这反动派反动透顶,他干出任何坏事来老子都不会奇怪。”

正说着,突听噗的一声,一只尖利的手爪从里边撕破了那层薄膜,伸了出来,茫然的在空中抓了两下,突然发起了狠,两只爪子抓住了形成包裹的薄膜,嘶啦一声,那薄膜组织被撕得粉碎。

一个模样怪异的东西从被撕开的薄膜中跳了出来,那东西灵活的兜了个圈子,凌空跳到了空中抓住了悬梁,扭过头来,用两只死鱼一样的怪眼看着我父亲,腾出一只上肢搔了搔屁股,屁股后面那条长长的尾巴醒目的摆来动去。

“我日他姥姥,”我父亲吃惊的怪叫起来:“原来这里边是一只猴子……”突然之间他明白过来了,一把抓住了丁思梵:“我明白了,我现在全明白了,这只猴子就他妈的是王莽的前世,记得早年我爷爷曾跟我说过的,人都是猴子变的,而修习阴姹这种邪恶法术的人,终归都要追本溯源,返回到他的猴子时代去,不过由人变成的猴子已经不能再叫猴子了,而是叫黑居,普通的猴子得天地灵气而变成人,而黑居却是人采集了过多的怨毒而蜕形。如果黑居再得到阴阳二气的滋补从猴子变回来,那家伙就算是功德圆满了,现在这王莽还差一步就要达到这个目的,而这时候正是它最可怕的时候……”

正说着,就见那怪模怪样的长尾动物凌空一个倒翻,向着我父亲抓了过来,我父亲不及后退,砰砰两枪,把最后两发子弹全都射到了这只怪猴子身上,那名为黑居的怪猴子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子,落地地上,望着我父亲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呱呜——呱!”

这怪叫声哭不象哭,嚎不象嚎,充满了阴森森的邪恶味道,听得我父亲心惊胆裂。

其实要是定下心来仔细的看,这黑居也根本不是什么猴子,只是它的形体上太不象人了,所以人们很易于犯下把它和太象人了的猴子等同起来的错误。实际上,这个东西仍然是一个人,只是正常人不会象这东西一样还没等发育完全就钻出来胡作非为,它更多的接近于人类刚刚几个月的胎儿,那时候,这胚胎都是长了尾巴的。

如果推究起来的话,这黑居实际上是道家练炁之士急于求成,走了邪路让三尸魔趁虚而入,反客为主夺了人的精元的结果。据《道佥心旨》上记载,有一道士到一户人家借宿,等到了夜晚,道士化为黑色的狐猴,吸食这户人家的精元,余人尽死,时逢这户人家的儿子夜归,发现了此事之后,遂挥刀砍掉了黑狐猴的尾巴,狐猴惨叫着遁去,其子持刀搜寻,搜到客户,见道士满身鲜血,正蜷缩于地上颤抖,结果被其子当场拖出去,乱刀斫死之后一把火烧掉……

这则记载中的由道士所化狐猴,就是黑居,只不过,这个故事中的黑居邪性小得多,只要一个不怕死的人拿刀乱砍一气,就可以将之打回原形。可是我父亲所遭遇到的这只黑居,却是汲取了数万生灵的冤血而成,那可就不容易对付了。

望着那个在远处跳来跳去,跃跃欲试的怪胎,我父亲拿着那支打光了子弹的空枪,对丁思梵说道:“别怕这东西,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王莽也不例外,现在这东西刚刚钻出壳来,正是最容易消灭的时候……”

话未说完,那猴不猴人不人的怪东西突然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父亲,我父亲一与那邪恶阴毒的目光接触,无由得心神一凛,竟然说不下去了。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我父亲想着,警觉的后退一步,准备对黑居的侵犯给予迎头痛击。

丁思梵在这时候却突然一转身,抱住了我父亲。

“不是告诉过你别害怕吗……”我父亲不满的正要再说下去,却突然发现丁思梵的情形分明不对。

关于这一段的往事回忆,我母亲后来说她当时太疲劳了,脑子迷迷糊糊不记得了。而我父亲却对我母亲的“文

过饰非企图蒙混过关”的态度很是恼火,坚持认为是我母亲中了剥削阶级的思想流毒,没有能够与王莽反动派彻底的划清界限,所以才会让那东西得逞。

总之,丁思梵当时一下子抱紧了我父亲,张嘴就吭哧一口咬在了我父亲的耳朵上,痛得我父亲大叫起来,拼命的用力想推开丁思梵,但是丁思梵却咬住了我父亲的耳朵就是不肯松口,结果我父亲火气上来,猛的甩头,让丁思梵一口咬去了他的半只耳朵。

只见丁思梵满口鲜血,两眼发直,凶狠的瞪着我父亲,口中咻咻喘息着,做势欲扑。

当时我父亲痛心疾首,跺脚喊道:“丁思梵,我没说错吧?连我夏疯子你都咬,你已经走上了与人民为敌的不归路,请你立即清醒过来,否则的话……”没等他把话喊完,丁思梵已经猛的扑了上来,我父亲这时候突然暴吼一声:“丁思梵,醒来!”

就见丁思梵的身体猛的摇晃了几下,表情上似乎有几分迷惘,她困惑的看着我父亲:“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哪儿……”

“你此时正在你死我活的残酷战场上,”我父亲跳着脚大喊:“你平时不抓紧学习训练,连抛绳子都不会,结果导致了你意志薄弱,让敌人趁虚而入……”大喊大叫的时候,我父亲注意到那黑居突然跳了起来,爬到了与丁思梵正对面的悬柱上,丁思梵的表情正有所醒悟,一接触到那东西的可怕眼神,霎时间她又失去了神智,再一次的向我父亲扑了过来。

“站住!”我父亲再次大喝,希望收到醍醐灌顶的效果,但他的努力却是效果不大,丁思梵拦腰抱住了,张嘴向他的喉咙处狠狠的咬去。

我父亲慌了神,本能的拿手一挡,却被丁思梵吭哧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痛得我父亲尖声大叫起来。

他是冲着丁思梵的耳朵尖声大叫。

夏疯子之所以被称为夏疯子,就是他这个人凡事不依常规,越是在危险的情形之下,他的花样就越多,通常情形下人们在痛叫的时候会本能的把头抬起来,冲着没人的地方叫,可是他这人不管那么多,专门捡着人的耳朵叫。曾有一次他在和敌人肉搏的时候被对手撂倒,一刀扎在他的胸上,他则拼了命的冲人家耳朵疯了一样的嚎,嚎得对手头晕目眩,摇摇欲坠,竟然手脚发软,在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的情形下,弃刀而逃。

这次他又故伎重施,想丁思梵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受得了他这么折腾,直被他的尖叫声震得两眼昏花,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牙齿。

我父亲趁机把手抽了出去。

这时候那只黑居已经跳到了我父亲的身后,正要对我父亲疾扑过来。

黑居的眼睛,对人有着一种强大的催眠效果。

但是我父亲那时候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催眠,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他只知道一点,革命战士靠的是钢铁般的坚定意志,才能够战胜敌人,如果你的意志不够坚强,那么就很容易被敌人迷惑或是诱惑,最终走到令人心痛的道路上去。他坚定不移的认为:丁思梵这个女学生没有经过革命洪炉的磨砺,意志之薄弱,简直就是不堪一击,非常容易被王莽反动派所利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爹他已经丢了半个耳朵,这让我父亲真是又痛心又恼火,丁思梵同志啊,你犯下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你起到了阶级敌人起不到的坏作用……忿恼之下,他手握手枪筒,用力的一轮。

砰的一声,手枪柄重重的敲在那只正扑过来的半人类胚胎怪物的脑壳上,砸得那东西呱的一声怪叫,一个跟头翻了出去。

我父亲怒不可竭的正要追上去,却被丁思梵拦腰抱住了他,他一边急忙想解开丁思梵的手,一双眼睛还要防着那怪物再扑回来,忽然感觉到丁思梵的反应大大不对头,这时候她的身体绵软,全身火热,面颊红炽,滚烫的脸颊紧贴在我父亲的后背上,吓得我父亲失声大叫起来:“丁思梵,你发烧了……”

丁思梵低低的嗯了一声,手臂用力,想把我父亲搬起来放倒,可我爹那人摆明了不懂风情,岂容得丁思梵如此放肆?双手抓住丁思梵的手臂一用力,从丁思梵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趁势一扭,将丁思梵的手臂倒剪,脑袋不由自主的低下,痛得她失声叫了起来。

“想跟老子来这一手?哼,你打错了算盘!”我父亲气愤得满脸痛红:“丁思梵,你中了王莽的毒害太深了,竟然想用美人计勾引老子,也不想想老子是那么容易勾引的吗?丁思梵,你还有没有救就看你能不能自己觉醒过来了,你看看这些东西,好好看一看……”他强硬的把丁思梵的脑袋压到一堆玉杯、玉剑饰和玉簋等玉饰物中:“你好好瞧一瞧,这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啊,为了这些东西王莽害了多少无辜的善良百姓,难道这残酷的现实还不足以让你猛醒吗……”

这就是我爹那个时代的思维,他坚持认为是丁思梵脑子中的剥削阶级思想残余还没有肃清,所以才苦口婆心的对丁思梵进行教育,指望着丁思梵同志能够猛然醒悟,重新回到以他为代表的人民怀抱中来。

这个办法硬是管用——我爹他如是认为。但我母亲却不这么看,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说,当初她和我父亲在王莽的藏宝秘宫中与死了两千年的王莽进行坚决斗争的时候,她因为过于疲劳而被黑居那双可怕的怪眼慑去了神智,倒下的时候脑袋正好枕到一堆辟邪的玉器上面,须知人类使用玉器的历史已经有上万年了,一万两千年前,辽南的原始居民就知道磨制玉器,到了商代,玉器的工艺技术从开料、研磨、切削、勾线、浮雕、钻孔、抛光等都达到了极高的工艺水准。人类的先祖之所以如此珍爱奇玉,原因就是这东西性温凉,能辟邪。

我母亲丁思梵告诉我说,当她的脑袋一挨到那些玉器,仿佛一道清凉的泉水流过,霎时间她的心境一片空明,思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知道刚才自己竟然把我爹的耳朵咬掉了一块,不禁大为惊讶,不明白自己干吗非要咬他,这男人多脏啊,耳朵眼里都是泥……

清醒过来之后,丁思梵连吐了几口唾沫,挣脱我父亲后,撒腿就往前跑。

“站住!”我父亲气势汹汹的追过去:“你要去哪儿?”

“我去刷牙……嗽嗽口……”丁思梵的脸涨红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我父亲气愤交加的大吵大闹起来:“你就是满脑子剥削阶级思想没有肃清……嫌我脏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再脏也他妈的比王莽那东西干净……”

“这倒也是……”丁思梵不得不认为我父亲此言有理。

看到丁思梵恢复了清醒,那个猴子不是猴子人不是人的怪物黑居又攀着悬梁荡了过来,用那双邪恶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

丁思梵吓得转过身去,不敢看那东西,那东西趁势就要扑过来,却被我父亲顺手操起一支青铜戈,抡起来没头没脑的照那东西一通乱打,黑居气愤愤的躲开,我父亲趁机把丁思梵的身子扳过来:“你躲什么躲,又没有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帮我盯着这个家伙点,你一转身,不怕让那东西搔你一下吗?”

“我……我好害怕……”丁思梵吓得心惊胆战:“那家伙的眼睛太可怕了,我一看到它那双眼睛,就……”

“胡说,”我父亲偏不信邪:“一双死人眼睛有什么好怕的?我怎么就不怕,你看我盯着它给你看看。”

说罢,我父亲转过身去,与那怪物四只眼睛死死的对视起来,那东西的目光不尽妖异,瞳仁中竟然闪动着萤萤鬼火,让人一望之下,直觉得心神尽为所夺,丁思梵只是偷看了一眼,直觉得脑子一晕,就吓得不敢再看了。

我父亲死死的盯着那东西的怪眼睛,慢慢的,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竟然一动也不动了,丁思梵急忙推了他一下:“……夏大叔……”她一推之下,我父亲呆怔怔的向前平移了两步,连身体姿式都没有任何变化,脸上的表情,更是僵硬麻木,竟尔是已经失去了神智。

丁思梵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早说过你千万不要看,你偏偏……现在可怎么办啊……”那黑居见阴谋得售,竟然发出一声瘆人的怪叫:“呱呜——呱!”向着两人猛扑了过来。

眼见得那东西一张狰狞怖异的怪脸凌空迫近,丁思梵吓得想逃,又担心这东西伤害到我父亲,不逃,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害怕,慌乱之下拼命的摇晃我父亲:“夏大叔快点醒过来……”

“来了……”只听我父亲声音悠闲的回答了一句,原本是僵硬麻木的身体却突然恢复了弹性,手中那青铜戈猛力的挥出,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将那只黑居砸得飞出了几十米开外。

这意外的结果看得丁思梵目瞪口呆:“夏大叔,你醒得好快……”

“醒什么醒,”我父亲哈哈大笑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失去神智,是装出来骗王莽这反动派上当的,哈哈哈,这一下教训足够它受的了,我看它还敢不敢再跟老子玩这个……”

看黑居那东西被打得从地上吃力的爬起来,悲愤不已的趴伏在地上,冲着两个呱呜呱呜的怪叫,以泄其愤,丁思梵心情大为好转:“夏大叔,你怎么就不害怕那东西的眼睛呢?”

“我不害怕这东西的眼睛,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了。”指着那充满了怨毒的黑居,我父亲冷声笑道:

“因为我对这东西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戟指那东西,我父亲义愤填膺的对丁思梵说道:

“为什么这东西的眼睛瞪不过我,那只是因为我从心里仇恨那些为这个世界制造不幸与悲剧的恶势力,正是这个原因让我少年时期就离家出走,我永远也无法容忍任何制造不公的人或事物,又或观点,所以当我面对的它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最可恨那些洪水猛兽,他们他妈的吃尽了我们的血肉,旧社会打个落花流水,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我恨不能立即消灭这些害人虫,彻底将王莽这个歹毒的家伙打得形神俱灭……”

“而你呢,丁思梵,”我父亲趁机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意志薄弱,所以才会在两千年前就加入了王莽反革命集团……当然你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投胎转世了也不知多少次,早就重新做人了,可是,在你的心里并没有认识到自己前世的错误,没有狠挖自己的思想根源,所以当你面对着王莽的时候,你心里恨不起来,反而被他所利用。正是这个原因我在一到这里的时候就希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你却逃避我对你的帮助,结果你看看……”

“那……”丁思梵听得目瞪口呆:“那我现在恨它好了……”

“你恨它什么?”我父亲问道。

“我恨它……”丁思梵吱吱唔唔的道:“这东西太丑了……”

“丁思梵!”我父亲勃然大怒:“难道这里数万名惨死的工匠及他们家人的哀号声与那淋漓的鲜血,还不足以警醒你吗?你看看这豪华的地下宫殿,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莫不是劳动人民的血与汗,可是那些工匠们却被王莽用最残酷的刑法所处死,目的只是为了强夺这些善良人的精元,以滋补他一个人成仙得道,你曾亲耳听到过那些工匠们被剥皮抽筋时的绝望哀号,你曾看到过那势如河川的无辜者的鲜血……对了丁思梵,如果这些血淋淋的教训还不足以警醒你的话,那么刚才呢?刚才这东西为了获得阴阳相济之气,竟然惑乱了你的神智,让你丑态百出……”

“我操你妈王莽……”前面那些谆谆教诲倒还罢了,突然听到我父亲提到刚才她失态的情形,丁思梵大为羞恼,她才刚刚十六岁,心地善良而纯净,而且一直视我父亲为“大叔”,根本就没动过那方面的心思,却中了这只黑居阴恶的圈套,让她生平第一次“失去了淑女的心态”,那在她来说实在是生平最难以羞齿的事情,如今再让我父亲一番“思想政治工作”,顿时气恼攻心,脱口骂出她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脏话,顺手操起近前的一柄青铜剑,冲那怪物就扑了过去。

“对了,没错,就是这样……”我父亲高举着青铜戈在一边保护着她,两人凶猛的冲向黑居,剑戈齐下,打得那东西横飞竖跳,到处乱跑。

两人在宫殿里穷追黑居,见丁思梵明显力气不支,而那怪物似乎还在琢磨着在她身上打开缺口,我父亲急忙给她打气:“来,你跟我喊口号。”

丁思梵道:“好……喊什么?”

“打倒反动派王莽!”我父亲喊着,狠狠的一戈戳了过去。

“打倒反动派王莽!”丁思梵跟着喊,也一剑剁了过去。

“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我父亲呐喊道,横飞一戈,将那东西从悬梁上打下来。

“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丁思梵喊着,一剑剁在那东西的尾巴上。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我父亲喊着,想顺势一戈捅死那东西。

“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丁思梵喊着,一剑虽然没有砍到,可是那怪物已经吓得逃无可逃了。

打出地宫去,解放全汉朝!”我父亲接着喊。

“打出地宫去,解放全汉……你这是什么口号啊!那两千年前的汉朝,你解放得了吗?”丁思梵一生气,顺手将手中的青铜剑猛的朝黑居掷了过去,却听吱一声,那一剑竟然将黑居穿肋而过。

我父亲大喊了一声好,正想趋势一戈戳死这东西,却突见那东西呱呜两声怪叫,一双眼睛竟然瞪裂,四肢摊开,眨眼工夫就见这东西长了一身的红毛。

霎时间我父亲惊叫一声:“糟了,咱们把这东西打得太狠了,它……它他妈的变煞了!”

煞这种东西,说不好算是哪一类,煞不是鬼,却跟鬼没多大区别,如果一定要把这二者比较一下的话,只能说煞是鬼物的变态组合形态。中国民间传说中的鬼有许多种,恶鬼虽然多,但善鬼也是大有鬼在,至于不善不恶的鬼,更是在所多有。然而煞却只有一种——凶煞!

煞不是术数之家要考虑的事情,但民间却坚信其有,古往今来的凶煞传说比比皆是,但是无论是术家还是民间,对这种东西的处理办法通常就一个字——逃!

煞这种邪物集天地之间的凶戾之气,最是残暴狂恶,连道家祖师爷见了这东西都只能是望风而走,但此时我父亲和丁思梵处身于地宫之中,逃是无路可逃的,唯有硬着头皮和这东西拼了。

当即我父亲抡起青铜戈:“丁思梵你快爬到柱子上去,我来掩护……”一戈砸下,就听那煞神尖啸一声,震得我父亲气血混乱,丁思梵面无人色,那煞神趁势一爪凿过来,只听咄的一声,我父亲手掌的虎口被震裂,青铜戈被击得脱手飞出。

“日你姥姥!”我父亲知道这可真是到了拼命的节骨眼上,顿时现出他在战场上的疯疯颠颠的本来面目,操起一只西周年间的铜礨,那东西却根本不当一回事,迎着铜礨把那正在生出麟状犄角的脑袋撞了过来,没听到什么动静,但我父亲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青铜器皿已经震成几块,被恶煞撞得反弹过来,正砸在我父亲的面门上,只觉得鼻子一阵酸热,我父亲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鲜血顺着破裂的眉骨汩汩流下。

还没等我父亲爬起来,恶煞一脚踏下,登时破皮裂肉,痛叫声中,那东西踏着我父亲半死不活的身体跃过,疾扑丁思梵。

丁思梵惊叫一声,掉头正要逃,后颈处早被恶煞一爪拍到,尖利的爪子就势下挖,将丁思梵打得身体反转过来,恶煞那淌着粘液的利齿凶狠的噬向她的喉咙,要嘶咬开她的胸膛。

绝望之时,只听夏疯子一声嚎叫,那嚎叫之声端的可怕,连恶煞都被吓了一跳。我父亲这时候的表现十足十的象个疯子,他全身都在激跳着,搬起一只西周虎头彝,疯吼了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扑上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恶煞怒然回头,只听咔吧一声,我爹他竟将那件虎头彝一下子塞进了恶煞的嘴巴里,饶是那恶煞千凶万狠,嘴巴里突然被塞进这么一大砣东西,也是一时顾不上再咬丁思梵,干瘪的两腮的蠕动,想把这么个玩艺儿吐出来。

可是我爹岂能让它说吐就吐?只听我父亲一迭声的疯狂呐喊着,双手死命的把虎头彝往恶煞嘴里塞,非要逼这东西把虎头彝吃下去不可:“你吃你吃,你他妈的不吃就是王八蛋……”身体重力的向前推撞。

恶煞火了,含糊不清的咆哮一声,一爪子将我父亲打倒,然后张嘴用力一吐,却不想那虎头彝上有两个铜环,正巧勾到了这东西的利齿上,一吐没有吐出来,急得恶煞呜呱一声,猛一用力,只听咔嘣嘣几声脆响,恶煞那坚硬的牙齿竟然把虎头彝咬得开裂。

噗噗两口,吐出满嘴的青铜片,愤怒已极的恶煞咆哮着,突见我父亲拉着丁思梵已经逃到了一柱粗大的梁柱前,这东西分明知道我父亲他们是想爬到悬梁上躲起来,顿时愤怒的怪啸一声,四肢着地飞追了过来。

“快快快上去……”我父亲不由分说,抱前丁思梵往高处一举,抬眼看到丁思梵两手不知什么时候捡了两块金子,腾不出手来抓住上面的悬柱,我父亲顿时大急:“你个小财迷,快点把金子扔掉,这都什么节骨眼上了……”

一言未止,只听身后瘆人的尖啸声猝起,凶煞已经追到了我父亲的身后,正挥起爪子,想要一爪打断我父亲的脖子。

丁思梵再财迷心窍,也不会捡在这时候把金子银子往自己兜里装,她拿着金子往高处爬,原因是她看这些金块比较沉重,可以用来当石头投掷,想爬到悬梁上之后,再居高临下的狠砸恶煞。

可是恶煞来得太快了,还没等她爬到悬梁上,就已经追到,而且此时她手里还拿着金子,根本就爬不上去,情急之下她转过头来,拿金子照恶煞的脑袋上砸了过去,还喊了声口号:“打倒王莽反动派……”

那金子倒是砸得较准,正中恶煞的鼻梁,可是那东西却浑若无事,反而是金子从它的鼻梁上反弹回来,打到了我爹的后脑勺上,当时我爹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气愤的叫了一声:“我操,你这丫头……”因为脑子混混沉沉,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我父亲一跌倒,丁思梵惊叫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摇欲坠去了平衡,正砸在凶煞的脑袋上,那凶煞不当回事的一挥爪子,想将她打开,却不料丁思梵突然发起了狠劲,突然伸手勾住凶煞的两只嘴角,嘴里狂乱的喊叫着:“啊啊啊……王莽反动派我跟你拼了……啊啊啊……”拼了命的撕扯凶煞的嘴角。

这下子可把我父亲吓坏了,这凶煞力大惊人,我父亲尚且不是对手,只要那东西一爪子拍过去,丁思梵就得脑浆迸裂……慌乱中我父亲随手一抓,也不知抓到了手边的什么东西,猛跳起来发出比丁思梵更大的吼叫声,一下子将那东西戳进了凶煞洞开的嘴巴之中。

凶煞原本正是要一爪子将丁思梵拍死,不曾想我父亲动作太快,饶是这东西凶性邪乎,却也耐不住这两个人如此疯狂的拼命,被戳得爪子拼命乱搔,幸好全都搔到了我父亲身上,搔得我父亲身体上血花四溅,可是我父亲这人却是越见血越亢奋,反而拼了命的吼叫着,拿手中的东西死力的抵住凶煞的喉咙,用力的向后推去。

凶煞被顶得急了,嗷的一声怪叫,就势向后一倒,我父亲和丁思梵收势不住,双双的从这东西头上栽了过去,这时候我父亲已经打得彻底疯狂,未等爬起来,又操起一只锅样的铜簋扑了过来,凶煞眼见不敌,掉头狂逃。

“日你姥姥的……”我父亲将铜簋对准凶煞狠狠的掷了过去,反手抓住正在爬起来的丁思梵:“表现不错……快趁这功夫上悬梁……”

这一次丁思梵有了记性,强忍住全身骨节碎裂开来的酸楚剧痛,居然比猴子还要敏捷,眨眼工夫爬了上去,再反手接过我父亲递上去的一支长柄青铜戈,然后将我父亲也拉上下去。

两人向下一看,只见凶煞的模样又变了,尖头,瘪腮,头生犄角,青面獠牙,竟然是一个夜叉鬼的凶狠模样,返回到梁柱下面,用阴冷的眼睛死盯着上面的人,双手抱住,嗖嗖的向上面爬来。

“下去!”我父亲大喝一声,长戈搠了过去,打在凶煞的身上,锵铿有声,我父亲顿时吃了一惊:“他妈的,这玩艺儿花活可真多,越来越难对付了,这工夫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情形这就是这样,这凶煞原本不过是阴姹的化身,就如同生物从胚胎到成年,这期间要经过十几种形态,阴姹化黑居,黑居化凶煞,黑煞化红煞,红煞变夜叉,每一次变化都比前者更为凶残,更暴戾,跟这种东西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我父亲和丁思梵命再大,迟早也会被这东西活活累死。

这时候我父亲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只是机械的拿着铜戈敲着夜叉鬼的脑袋,每一下敲下去,都发出金铁交击的锵铿声,但那东西睬也不睬,只顾飞快的往上爬。

“没办法了……”丁思梵终于泄了气:“这东西你敲它多少下也没用,咱们还是快点跑吧……”

“看来只能是这样了,”我父亲嘟囔着,和丁思梵相互搀扶着,摇晃摇晃的走在悬梁上:“敌人太凶恶了,要保存好革命火种……敌人从南来,咱就向北走……先他娘的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再说吧……”

夜叉鬼已经爬到了悬梁上,张牙舞爪的向两人疾扑了过来。

那悬梁是上古时候的栊木,质地坚硬,密度极高,所以才长达两千年仍未朽化成泥糟,可是再结实的木料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至少这时候,这悬梁的寿数已经尽了。

我父亲和丁思梵走在上面,耳边只听到悬梁的嘎吱嘎吱之声,似乎这悬梁随时都会断裂。吓得两人小心翼翼,心惊胆战,不敢走得太快,生怕稍微用上一点力,就把这悬梁震断。

可是那夜叉鬼却不理会这么许多,那东西爬将上来,生长着尖利喙勾的爪子牢牢的嵌在悬梁上,对于这东西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着平衡的问题,所以它在悬梁上面的奔跑速度,丝毫也不亚于在地面上。

眼见得再逃下去,就会被这东西随后追到,夜叉鬼的爪子比金铁还要坚硬,被它劈头盖脑的凿上一下,那可就太划不来了。当下我父亲一咬牙:“丁思梵,你先走,我掩护你……”

“不,我们要在一起……”丁思梵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父亲已经扭转身,双腿一分,骑坐到了悬梁上,这一招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站在悬梁上与夜叉鬼过招,稍微一用力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只有骑在悬梁上,降低身体的重心,再用双腿挟紧悬梁,我父亲才有信心和这东西斗上一斗。

“当”的一声,眼见得夜叉鬼疾风一般的掠至,我父亲挥戈击下,眼瞧着这一戈砸在夜叉鬼头上那黑色的角上,没看这东西有什么感觉,我父亲自己却身体猛的一栽歪,差一点一头栽下去,幸亏丁思梵此时也紧紧的骑坐在悬梁上,抱住了他的身体,才没有让他跌下去。

“夏大叔,我们两人就死在一块好了。”丁思梵道。

听她这么说话,就知道她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不是她“意志不坚”,实在是任谁也熬不过这邪物无休无止的纠缠,精神的疲惫与意志的衰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规律,她估计自己在这个地宫中拼斗挣扎了至少两天两夜了,连一下眼都没有合过,此时看这夜叉鬼精神抖擞的模样,丁思梵不由得万念俱灰,伸手抱紧了我父亲,把脸颊贴在我父亲的皮开肉绽的后背上,轻声说道:“夏大叔,我知道这个东西拼命纠缠我们想干什么,可是我实在是太累了,顶不住了,你的模样又太丑……”

我父亲却根本没心思听她后面的呓语,哈哈大笑道:“小丁同志,斗争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就凭王莽想让我们死?还差得远呢!”

笑声中,我父亲拼尽全身力气,一戈砸下。

他并不是砸向那可怕的夜叉鬼状的东西,砸那玩艺儿干什么?我父亲是军人,军人不干那没意义的事儿。

他是对准了悬梁用力砸下。

这时候夜叉鬼已经疾风般扑了过来,可是它还是慢了一步,那看似粗大实则内心早已糟烂的悬梁,已经被我父亲砸得居中折断。

轰的一声,悬梁的断裂引起了连锁反应,整根悬梁裂成了十几截,自宫顶纷纷落下,我父亲和丁思梵一头栽了下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夜叉鬼正在他们的下方,只是速度太快,目不交睫的刹那,夜叉鬼四肢摊开的砸进了下面的一只商代青铜大鼎中。

啪的一声,敞开的鼎盖缝隙中卡着的一个青玉人物像凌空弹了出去,那沉重的鼎盖砰的一声落下,将夜叉鬼盖在了里边。

我父亲人在空中,劈手一抓,将那只嘣飞的青玉人像抓在手中,脱口叫了一句:“我操,这还是我刚进来的时候布置的陷阱……原来我他妈的果然有先见之明……”

砰的一声,他已经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那剧烈的震击,直欲把他整个人震得散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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