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布鲁斯南在别墅的露天阳台上走来走去。那座别墅位于美国鳕鱼角下方的马萨葡萄园岛上,透过落地窗我们能看见他的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见他一只手举在耳朵旁边,正在打电话,突然,他把电话砸向地面走开了。电话内容我们是一个字也没听到,不过却知道他非常生气。其实生气的不是布鲁斯南,而是他在电影《影子写手》里扮演的亚当·朗这个角色。你可能会问自己,那个手提电话究竟搞了什么名堂才会被判死刑,摔得粉碎?这部电影您可能没看过,不过,对以上情形肯定很熟悉。电影中类似的场景该是牺牲了多少个电话、花盆、玻璃窗、油画、相片、电脑啊。不光在电影中,在您的客厅里兴许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桌子被捶,门被摔,书(甚至您养的猫)满天飞。这有意义吗?那些桌子、门,还有猫,都犯了什么错?它们没犯错,不过这些行为也不是毫无意义,这叫作愤怒转移,其自身价值比我们想象的可高多了。

突然暴怒的人可能会出现三种情况。要么抑制怒火——不过在现实中通常不可能;要么就一拳头打在肇事者脸上,这个嘛,不太符合社交规矩,会引起更多麻烦;再不就是把愤怒转移到第三方,也就是无辜的替身身上。最后一个方法在暴怒时是最好的选择。愤怒找到了自身所需的出气筒,事后你也不用去法庭或者担心被报复。愤怒就这样被转移了、挪走了。在行为生物学中,我们将这种现象称为“转移”或“愤怒转移”。

这个行为系统貌似没什么了不起的,不需要给予过多的关注,不过对于一个复杂的社交群体——比如人来说,这个有规律的机制还是很不错的。对所有动物而言,合居既有优点,也有缺点,缺点之一就是会引发愤怒。住得近,相互之间不断接触,长期合作,都会引发冲突,进而很容易就升级为愤怒。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会给团队合作带来危机。想要拥有良好的合作,就要了解如何应对类似的状况。在人类进化的几百万年间,合作出现了,同时出现的还有减缓愤怒的机制。微笑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们现在要谈的不是微笑,而是另一种能减少冲突的古老行为系统——愤怒转移。这在很多动物身上都看得到,鸟儿也算其中之一。倘若一只动物陷入了一场愤怒的冲突,便会使出全身解数避免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到对方身上。取而代之的泄怒对象可能是地面、一根树枝,如果有必要,还可能是另一只比自己弱小的动物。这就避免了一场血战,双方都高兴。这种机制已经存在了几百万年,渐渐植入到了人类祖先复杂的社会体系中。虽然年代久远,可它仍然能高效地使社交群体运转起来,有点像为了减少摩擦往机器里加的机油。这个比喻还不全面,因为愤怒转移可比机油强多了,它不仅能预防群体中的摩擦,还能保证群体成员之间已经建立起来的友谊长存。两个朋友或伴侣之间的小冲突并没有必要逐渐恶化,甚至产生脱轨的现象。桌子、门或者猫,皆可扮演出气筒的角色,这样,原有的秩序便保留了下来。要是两两之间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那么整个群体的紧密关系也就得到了保障。

愤怒转移只是众多规律的系统中的一个,另外还有个机制,叫强势性,也存在了很久,在很多动物身上也有所体现。为了预防永久的冲突,群体成员就必须非常了解自己所处的地位。地位就像楼梯的台阶,有些人在你上面,有些在你下面。处于顶上的是不可被他人统治的强者,即群体的老大。这样的系统也避免了永久性冲突的产生。有人为吃的吵起来了吗?那么地位高的人就有优先权。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规则,不过不得不承认,它很有效,使群体的秩序得到了保障。这种系统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也被保留了下来。还需要我再次强调吗?强势不仅保证了群体的团结,也促成了合作。在我们当今的社会中,群体结构肯定比几十万年前复杂多了,不过我们还是时常表现出地位差异,会去追求所谓的主导地位。这确实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不可能在这儿用几句话就解释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系统年代久远,时至今日仍为群体的存在做着贡献。

我虽然不知道皮尔斯·布鲁斯南在电话里听到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电话内容让他很生气。告诉他坏消息的那个人在他可触及的范围之外,所以那个人的鼻子暂时是安全的。不过,我们倒也没有指望每个坏消息都会招来一场拳击赛。结果呢,电话就惨了,虽说贵了点,不过愤怒倒是给转移了。这不光就社交性而言是件好事,诺基亚和三星也随之富裕了起来,他们要感谢人类的进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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