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时候有一个人在他筐子里扔进块假石头,他不动声色地拿到偏僻处打开看了。那是一个羊皮囊,皮囊里有一个不知什么皮做成的皮卷,从颜色上看很是古老。皮卷上面的图形、文字都是极为怪异的,像是异族流传下来的。皮卷上还夹带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五个字“保命的秘密”。另外,还有个绢帕却很容易看懂,那是一个指点他怎么逃出去的路线图,上面直接写了五个字“逃命的路径”。而这个绢帕的角上绣有一把梨形铲的图案,这是倪稻花私用的物品,倪大丫知道是女儿来救自己了,刚才传东西的那人可能是女儿请来帮忙的朋友或者收买的帮手。

倪大丫不想一个人逃出去,因为上德塬这些人都是他一族的叔伯兄弟,所以他悄悄地将消息传递开来,准备好在今天晚饭之后按图上的线路逃出。这个时间正好天刚刚完全黑下来,有些位置的灯火还没有来得及点燃。而看押的庄丁们也正好换班吃饭,吃饱的没吃饱的都很是松散。还有从这个时间开始逃跑,可以借助黑夜奔逃整整一夜,如果是半夜、后半夜开始跑的话,自己这些人地形不熟,两三个时辰根本跑不出多少路。而天一旦亮了,再怎么逃都是跑不过御外营的马队的。

但是倪大丫在逃走之前却想起他的一件东西。我们说过了,他是个普通的盗墓人,但是盗墓技艺却比别人要高出一筹。所以天马山的这个盗挖营地里,只有他发现到一座大墓的墓道,并且偷偷启开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口子,在附近设置了特别的标志。倪大丫发现到墓道却不告诉唐德的手下,是想从中找到逃出营地的路径,另外,在万不得已的危险时刻,还可以偷偷躲进墓穴里。再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先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可观的财物,如果有的话,也许还可以作为和唐德换取上德塬人自由的条件。

但是这个墓里真的没什么陪葬,大多是些坛坛罐罐的东西。只有在棺椁已经烂开的角上露出个黑乎乎的尿壶,倪大丫把那尿壶往手中一拿便从分量上觉出这应该是个金器,擦掉污秽后发现不但是金的,而且还铸刻了好多精美的图案。而它放置的位置是在棺椁靠头部的这一端,这说明这东西是个玩物而并非实用的溺具。

倪大丫知道这个尿壶虽然价值非凡,但是要拿来换取上德塬人的自由那是绝无可能的。所以他将他暂时放在墓道口处,以便在需要的时候拿取方便。

这天范啸天突然传递讯息让他从缺儿逃出,倪大丫舍不得将那金尿壶丢下。因为就算逃出此地,之后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情况。有这样一件值钱的东西带着,说不定就能在关键时刻派到用场,所以他才冒险从墓道口取了出来。但是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行动早就在别人的注意当中,而且当他再次出现时,立刻有人将他围住。

这个时候上德塬族人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有组织地朝着倪大丫指点的那个缺儿偷跑出去。但那个所谓的缺儿其实是个诱儿,他们完全是在别人的掌控中。所以刚刚进入之后便有人发出警号,造成他们的恐惧和慌乱,然后从他们不同的行动特点上找到别人所希望得到的结果。而当一个看似能够逃出的路径眼见着要失去所有希望时,上德塬的人除了恐惧、慌乱外,更是一个个舍了命般地往外冲,长时间失去自由的他们都想得到最后的一丝可能。

“到了该说实话的时候了,一句话的真伪决定了你的生死,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是一众聚义处的人吗?”大悲咒不管警告还是问话都是淡淡的,但就是这淡淡的言语中却隐隐给别人一种震撼,抑或者是一种牵带。

“不懂,什么是一众聚义处?”倪大丫故作镇定地反问道。

此刻倪大丫已经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不去了,至于上德塬那些奔向缺儿的人,不管上不上当,都应该让他们试一试冲一下。于是他故意缓缓而言,是想拖住围住自己的这些高手,希望其他的人能够按原计划行动,顺利逃出这里。

“那我就当你真不懂?也好,这样我们的谈话就更加没有顾忌了。是你指点了那些上德塬的人往外逃吧?但是我告诉你,逃不出去的,很多时候机会其实就是陷阱。”大悲咒仍然淡淡地说。

“就算是陷阱也得要闯一闯,闯死总比在这里憋屈着活来得爽气。”倪大丫显得有些激动,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安排好的活路会是个陷阱。

“‘半天碎月’的信号是绝杀令,那代表着出去的人可以直接灭杀。你愿意看着自己的族人都死在铁蹄之下?”

这话让倪大丫心中一惊,他嘴上虽然说得豪气,但毕竟还不是看破生死的方外高人,更不是不畏生死的亡命之徒。特别是上德塬已经被灭族,就剩下这里的那些族人,真要是全死在了这里,这世上从此再无上德塬之地,也再无言家赶尸、倪家盗墓之技留存。于是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皮卷,想起皮卷中夹着的那张纸条:“保命的秘密”。

“呵呵,不一定会死吧?他们当中说不定谁身上就有保命的秘密,你要将他们都赶尽杀绝了,那秘密就永远成为了秘密。”倪大丫是个聪明人,他不想直接将皮卷拿出来保命,但可以拿它做话说。那东西要真有作用的话,说不定接下来还有更加危急的情况需要用到它。如果没有作用的话,那么拿出来只会让对方更加坚定地对上德塬的族人痛下杀手。其实他还是有些畏死的私心在,觉得这东西交给了自己,应该是给自己保命用的,或许也只有保自己的命才有用。

“呵呵呵!”没想到倪大丫的话刚说完,大悲咒就很得意地笑了起来。“你果真不是一个江湖人,所以你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倪大丫猛然一惊:“什么错误?”

“我们将你们上德塬的人抓来,只是为了挖掘古墓,自始至终都未曾向你们盘查过什么秘密。你这所谓的秘密又是从何而来?除非你就是那个知道某种秘密的人。”

倪大丫的样子变得有些懵懂,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错误错在哪里。原因很简单,之前他并不知道有很多人为了一个秘密在拼杀、跟踪、追击,而且是一个和他有关的秘密,一个据说只有他知道的秘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刚刚所说的秘密会让别人与多方力量正在追踪的秘密联系起来,更想不到他那个保命的秘密就是别人争夺的秘密。

“‘半天碎月’的信号已经发出,围堵在假缺儿外的御外营铁骑马队已经开始冲杀了。如果你想救你的族人那么就得赶快,否则真的动手了,就算你拿出些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也来不及了。”大悲咒还是淡淡地在说话,但其实这淡淡的语音里已经加入惊魂摄魄的功力技艺,在无形之中对倪大丫施加压力。

倪大丫的面颊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但是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只所谓的尿壶拿来,然后在地上用力敲砸了几下,于是掉下来大块的泥土。用袖子又大力摩擦几把,露出暗黄色的金属来。

“是金的!”“还有很漂亮的花纹!”“这尿壶是个宝贝呀!”周围的人发出一片惊讶的声音。

“这个给你行吗?”倪大丫问道。虽然语气听起来还算平静,但其实有这行动、说出这话已经显现出他完全处于落败的境地。

大悲咒笑了,倪大丫的表现说明他的心理已经开始溃败了。这倪大丫能在大天目和那么多守卫高手眼皮底下藏这么大个金物件,那么其他类似藏宝图的卷轴、书本他要藏起来就更没法找到了。所以现在自己应该乘胜追击,逼迫他自己将和宝藏秘密有关的东西交出来。

“当然不行,我想知道的是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大悲咒的语气很淡,但其中包含的味道却是很坚决、很冷酷。

“就在这里,天马山古墓中。否则从上德塬到天马山这么远的路,我要是随身带着这么大个物件,那你们肯定早就发现了。”

“你已经挖开了墓穴?”

“对,但是里面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这一个。”

“呵呵,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不骗你,你先让御外营停下,我带你进墓穴。”

“我不进去,如果这真的是从天马山墓穴中挖出的,那么你所谓的秘密就不是这个。没有人知道你所知秘密是什么,所以我们也不会那么巧就将你带到秘密所在的位置。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是秘密所在位置的话,你也绝不会在我们的眼皮子地下冒险将其开启。”

大悲咒真的是个思虑缜密的江湖老手,他的话句句在理,而且一下就点中了倪大丫的破绽。

此时远远地传来厮杀惨叫的声响,倪大丫的脸色真的变了。

“你真的得快点了,不然上德塬的人就死光了。”大悲咒依旧淡然地说道,施加给倪大丫心理压力却是在成倍增加。

“如果上德塬的人死光了,那你觉得我还会给你什么吗?”倪大丫也发了狠,他此时索性以自己作为威胁来换取上德塬族人的自由。

大悲咒也微微愣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让手下发出停止“半天碎月”的信号。因为他觉得生命不断丧失给人的压力会更大一些,僵持下来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倪大丫向自己妥协。

但是大悲咒却也没有料到真实的情形并不像自己安排的那样,此时按倪大丫指定时间、指定方位冲出的上德塬族人正在被御外营的铁骑追逐围捕,虽然有些人被冲撞受伤,但没有一个人被杀死。御外营的铁骑只是像猫捉老鼠一样逗弄他们,并没有真正地动刀枪大开杀戒。也就是说“半天碎月”的信号并没有真正付诸实施,否则那些上德塬的族人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半天碎月”的信号并没有真正付诸实施是因为在这里真正发号施令的是唐德,而此时唐德正带着一些亲信站在御外营所部兜子的外围。他们在周围许多火把、火堆的照明下,仔细观察那么族人,看他们的反应中是否有刻意护住谁的迹象。这些族人都是兄弟亲戚关系,平常时相互保护、帮助是正常的。但是在突然出现的杀机面前,如果有几个人还下意识地护着哪一个,那么除非是心中有着共同的一个信念,而这个信念很有可能就和那个宝藏有关。

但是唐德失望了,他没有见到这样的举动。而没有这样的举动则意味着那个知道秘密的人不在这里,或者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根本就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而不管是这两种情况中的哪一个,都说明他这个兜子的不妥和无用。

“唐庄主,好像没见到大悲咒和大天目。他们应该知道上德塬的人炸窝了,怎么没有追出来。”唐德的得力手下在向他汇报。

“不奇怪,他们知道我们这儿摆的是缺儿,追不追都没一个跑得掉,所以懒得闹腾也有可能。”唐德倒是能从别人角度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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