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我俩都是一惊,就好像诡计被人当场识破了似的。敲门声一直持续着,显得理直气壮。

康冰站起身去开门,半开的门挡住了我的视线,只听康冰沉默许久才发出声音,而且语带惊慌,“你……你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对话显然有意不让我听见,所以后半句把声音压得极低。

我从床上跳下,原来门口站着的是旅馆老板,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黑白相间的类似曲奇的小点心。

老板看见了我,很有内容地微笑着,笑容很勉强,他给康冰使了个眼色,说:“就你们两位在,其余几个人呢?”

“你有什么事情?”我狐疑地问。

“呃……是有点儿事,我希望跟大伙一起说。”老板又朝我笑笑,并把点心托盘递过来。

我与康冰互望了一眼,他没什么表情,随手拿起点心吃起来,我盛情难却,勉强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虽然没觉得有多美味,但确实很甜。

其余四个人都待在昨晚范彩彩住的走廊最里边的那间客房,从走廊这一端就能听见他们在屋里嬉笑着打扑克,由于康冰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想让其他人听见,所以我们才躲进另一间房间,也就是我和康冰还有帅男住过的那间房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康冰一脸警惕地问老板。

“呵呵,没什么,情理之中,情节需要……”

“好了,我去叫他们。”康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声音很大,仿佛故意打断老板的话,而后他把脸转向我,“马爷,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把大伙儿叫出来……”

“别啊!”我一边说,一边朝走廊尽头走去,“还是我去吧,不要因为我一个人打扰人家玩牌的雅兴。”其实,最里面那间客房我还没有去过,一直想找机会进去侦查侦查。

康冰明显有些慌乱了,胖墩墩的身体居然健步如飞地跑在我前面,我不由分说紧随其后。经过大约三扇门,康冰就敲响了传出欢声笑语的最靠里的那扇门。

一路走过来,虽然能听见嘈杂和嬉笑的声音,但长长的走廊还是很阴森。阴森的感觉不仅因为黑暗,而是由于走廊的一侧贴着一排镜子。镜子把对面的门反射在镜子里,要是不仔细分辨,还以为走廊两边都有客房,人走在走廊里,能从镜子中看见自己,模模糊糊的,就仿佛隔壁的墙体后面另外还存在着一个空间。

门开了,范彩彩露出头来,老板把托盘递给她,说这是店里赠送给我们的茶点,而后才吞吞吐吐地对大家说:“几位,有些事还请大伙帮忙。呃……刚刚公安局打电话来,说岛上有人报警,在一幢旧楼内发现一副尸骨,警察接到报案后,正在朝岛上赶来。你们也知道,这个小岛就我这一家旅馆,所以……所以希望几位不要到处走动,等警察来了,调查之后再离开,谢谢,谢谢啊!”

老板一脸歉意,双手作揖,范彩彩努着嘴说:“反正我们没做什么亏心事,也没想那么快就走。”大伙儿很快就顺口答应下来。

老板走后,屋里四个人继续玩扑克,康冰和我一起再次回到之前那间房间,二人坐在床上一阵沉默。因为各怀鬼胎想着心事,时间并没过多久,但却感觉相当漫长,我终于不耐烦了,问:“你所谓的‘伺机’就是坐在屋里耗着?”

“呵呵!”康冰竖起三根手指,“对,耗着也是一种胜利,因为……合同上写着实拍过程不会超过三天……”

“三天?这又意味着什么?”我问。

“就是说台里与投资方无条件配合三天,三天之后,演员和拍摄组就可以撤回了,只要坚持到明天中午,台里就不算违约。这就是今天不能走的原因,等明天中午一过,你想留在岛上我也得把你带走。”

“还有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我念叨着。

“其实我觉得艺术怪胎已经黔驴技穷了,二十多个小时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呢!哼哼……马爷,就算看戏也得从头看到尾,你不觉得看那个艺术怪胎出丑是件很愉快的事吗?”

“可毕竟还有一夜的时间……”我思索着对他说,“康冰,我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昨晚那个霍三神,听他的谈吐也并非等闲之辈,还是提早防备为上,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艺术怪胎化妆而成……”

“你怀疑霍三神?”康冰突然眼神一凛,不知不觉又揪起那撮小胡子,“嗯,不是不可能!”

从康冰的表情看出,霍三神这个人很可能不是他请来的演员,想到这,我问:“听你这话,霍三神难道不是你找来的?”

“当然不是。”他果断地否定之后却闭上了嘴巴,但觉得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我满意,于是继续解释,“其实霍三神是老江介绍来的,老江是我请来的演员,然后他把霍三神介绍给我,所以我不是很了解那个人。如果真如你所想,霍三神就是艺术怪胎,他故意借机潜伏在剧组里……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可轻敌,不可轻敌啊!”康冰自言自语起来。

“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撒谎?”我问。

“马爷,这我得问你啊!假设霍三神是艺术怪胎,之前推测艺术怪胎的名字叫荆白白,荆白白你应该见过,那么你觉得霍三神像不像荆白白呢?”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康冰问了一声。

“是我。”帅男的声音,“康导,台里领导打电话找你。”

康冰冲我眨眨眼起身去开门,我没理由跟出去,只能听见康冰和帅男窃窃私语。窃窃私语很有技巧,既要不让外人听清内容,也不能只是耳语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样很容易令人生疑。他们窃窃私语的时间长度掌握得很好,还没等我怀疑谈话内容便结束了。

房门被推开,康冰走进来时手里多出了两瓶矿泉水,他丢给我一瓶,自己拧开一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说实话,此刻我正口渴难忍,刚刚吃的那块点心实在太甜了,不但甜而且很干,碎屑都聚集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咳不上来。

喝了半瓶水,喉咙舒服了不少,虽然明知他不一定告诉我,可我还是问道:“帅男跟你说了什么?”

“唉,都是台里那些破事儿,跟眼下没关系,咱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康冰叹口气,清了清喉咙,“马爷,既然我们达成共识,咱们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了,现在我问你,荆白白到底是不是霍三神?”

“这……”我皱着眉拼命回忆着,“好多年前的事了,再说,霍三神还化了妆,贴满了胡须,我如何认得?不过要是从身高上看,荆白白确实也不矮。”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我们就不能把事挑明。”康冰翻着眼睛思索着,“演员有三个,分别是老江、霍三神还有我女朋友茉莉;参与拍摄的有我、马爷你、帅男和范彩彩四个人;这七个人之中,即便艺术怪胎没有潜伏在其中,我想肯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和真实目的,以及接下来要上演哪一幕戏……”

“有内鬼!”我的心由于激动而怦怦乱跳,“你是说内鬼就在我们七个人之中?”

“嗯。”他沉吟半晌,才说,“艺术怪胎是否在七人当中未可知,但七人之中必定藏有一个眼线,如果咱能找出暗中搞鬼的人是谁,那么就可以利用他,先声夺人,扭转乾坤……排除法,对,可以用排除法,找出潜藏在七人之中最有可能是内鬼的那个人!”

我双眼冒光,登时来了兴致,这才觉得此事并非想象中那般枯燥乏味,原来还可以这样玩!用头脑,用自己的智慧找出潜伏在身边的那个人,从而在艺术怪胎行动之前,战胜他。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甚至提前体会到了胜利的快感。这将是一场传统文化与所谓前卫艺术之间的较量,专业与非专业的较量,学院派与路边“天才”的较量……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但真的如我所想吗?但愿只是一场游戏!

“马爷!”康冰笑了,笑得两颗硕大的门牙都露了出来,“你终于明白了我的用意,本来就是一场游戏,既然你参与进来,那么就和我们进行到底,其实,你也不用太认真,输赢都没有关系。”

“此言差矣,既然要玩儿就得认真对待。”我摇摇头打断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同意用排除法,七个人中,先假设霍三神就是艺术怪胎,他昨晚在阴楼里消失了,现在还剩下六个人,把我除去还剩下五个人,那么康冰,你呢?”

“马爷,你我是一条战线上的,当然得首先排除咱俩。这回就剩下四个人了,我女朋友茉莉也可以排除,因为她是我非常偶然带进事件之中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按我说的去做,对别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可以排除。”

我数着手指,“说来说去,就还剩下三个人,这三个人我都不认识,你说,谁最有可能是内鬼?”

“从我刚进台里时就和帅男在一起,他这个人城府不深,他要真是内鬼咱们就容易办多了,忽悠他几句就可以套出话来。小范虽然是台里的实习化妆师,但大大咧咧,也不会很难对付……”

“就只有老江了。”我若有所思,“老江这人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个老油条,而且霍三神还是他介绍来的,如果艺术怪胎真是霍三神,那么老江顺理成章就成了内鬼。”

“嗯嗯。”康冰咬着嘴唇,“呃,老江虽说是个资深业余演员,以前我们拍片子时也用过他,虽然不熟悉,但也没听说他和艺术圈里的人有往来,我觉得他的可能性不大!”

“呵!”我冷笑一声,“说来说去,我看最大的嫌疑就是你——康冰!”

“马爷,”他一脸郑重,“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觉得帅男和小范最有可能,毕竟他们在台里工作,没准哪一天被艺术怪胎收买了,充当内鬼,这也不奇怪。帅男和小范比起来,那么选择帅男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是啊,我记得你之前就提起过帅男,台前幕后他都多有联系,你是不是早就开始怀疑他了?”我问。

“不能叫怀疑,他充当内鬼也是为了工作,为了自己的饭碗……”康冰突然站起来,“要不我这就把他叫过来,审问审问!”

他拉开门就要往外走,我急忙拦住他,说:“别别别,不要打草惊蛇,还是我去,不过我先不叫帅男,先找个别的什么人,这样一来,当轮到帅男头上时,他才不会起疑心。”

“对对对,还是马爷想得周全。”康冰拉开门,我走出去。

此刻室外已经很昏黑,楼道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哈欠。一直朝里走,不知是心情的关系,还是预感到什么,当我站在走廊尽头那间房的门前时,心脏竟怦怦乱跳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空荡荡的楼道把敲门声扩大了。难道是因为打扑克太过用心,没人听得见敲门声?咚咚咚……我接着更用力地又敲几下,还是没人回应,我慌了,手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门居然没上锁……房间里静得出奇,难道他们四个不在里面?

“啊——”

我抬起手堵住自己张大的嘴巴,硬生生把喊出半截的声音吞回去。

平时自认为并非是个大惊小怪之人,但看到眼前如此场景,也不禁令我大惊失色,因为屋内的四个人,除了茉莉仰卧的姿势优雅一些,其余三人都是东倒西歪,尤其是老江,他手里握着几张纸牌,却趴在了范彩彩光溜溜的大腿上。

凶杀案?

我脑中一片空白之后,本能地冒出这三个字来。

脑袋一阵眩晕,还好,我及时扶住墙壁。虽然我飞快地晃动脑袋,可眼皮还是不听使唤地相互碰撞——为什么这么困呢?原来屋里的四个人都沉沉地昏睡了。

难道艺术怪胎已经行动了?

我胆战心惊地关上门,一路扶着墙壁去找康冰,推开门一看,心里又是一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康冰居然也趴在床上睡死过去!

冷静,冷静,再冷静!这肯定是被人下了蒙汗药,是谁下的?哦,对了!是那一盘小点心,大家都吃过,我只吃了一块,所以才没有立刻被迷倒——难道旅馆老板有问题?

我把手指伸进嘴里搅动起来,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再说,只是一块小点心,咽下去也几乎瞬间被消化了,哪还能吐出什么。这么一折腾,我觉得脑袋更加眩晕,眼皮也更沉重,我只得咬牙坚持着。

我得去楼下找旅馆老板,其实那老板的笑容本就有些熟悉。

迷离间,脑中恍惚出现霍三神和老板两个人的形象,两张脸虽然特征不同,但笑容是一样的虚假。两人的形象慢慢在脑中重叠在了一起!

人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深层思维能偶然映射出人在现实世界很难想得到的东西,所以才有很多艺术家或科学家在梦里得到灵感。当下,我心里一下子便明白了——原来霍三神根本就没有离开我们,他伪装成老板一直潜伏在旅馆里,整个旅馆没有外人,仍旧是我们七个

人。

双腿一阵哆嗦,不得不坐在床上,我摁住太阳穴,坚持地想下去:没错,这家旅馆其实也是一个道具,我和康冰盘算的那些话已然被幕后之人听了去,艺术怪胎要开始行动了,或许霍三神和老板就是幕后的那个人——怨气颇重的艺术怪胎!

艺术怪胎想要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烧毁了一幢楼来证明自己已经死了,大伙儿都被楼里的枯骨蒙骗住,只有我揭穿了他的诡计……如此大费周折究竟是为什么?康冰说这只是一场戏,一个游戏,既然只是个娱乐节目,为什么他要下药迷昏所有人?难道整件事并不是康冰和电视台想象的那么简单,艺术怪胎原本跟我们几个有着某些深仇大恨?他不会真的杀人灭口吧!

药力恰到好处地发挥了最大功效,我双眼一合,就再也不能睁开,倒在床上昏昏地睡着了。

雨点哗啦啦地敲击着屋顶,既凌乱又嘈杂,我究竟是被雨声吵醒,还是被什么人唤醒的,这并不重要,反正我是醒过来了。屋里的壁灯还亮着,但很朦胧,所以,睁开眼睛的瞬间并没被刺痛。窗外黑得一塌糊涂,雨下得不小。

我坐起来晃晃头,身边的康冰还保持原来的姿势睡着,我推了推他,他翻了个身并没有完全醒,于是我抄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把里面剩下的水都泼在他脸上。

康冰全身颤抖,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圆睁着眼睛看向我,而后又闭上眼睛抬手捂住头,“我的头好晕,怎么就睡着了?天都黑了!”

“我们被艺术怪胎下了安眠药,还好不是毒药……”我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正巧十二点钟。

“安眠药?你是说咱俩被下了安眠药……”

“不是咱俩,那四个人也睡过去了,你快去把他们叫醒,我预感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了!”

“要发生什么?”康冰问。

“别问了,你去叫醒他们,我去楼下找老板算账。”我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霍三神就是旅馆的老板,是那些小点心把咱们迷倒的。你怎么还愣着,快去啊!”

“我的天,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他俩确实很像。对了,不是说警察要来吗?来了没?”

“你还指望警察,这分明都是艺术怪胎的把戏!”说完,我就走出了房间。

走廊里更是黑灯瞎火,根本就没安装电灯泡。我顺着楼梯走下去,楼底下黑糊糊死一般的静,柜台后面当然没有人,我抄起一个酒瓶举在手里充当武器。

外面下着雨,我模模糊糊地看见旅馆的大铁门被锁上了,铁门很厚重,墙虽不高,但墙头上插满了碎玻璃,这是乡下传统的防盗手段,要想不流血就爬出去,机会渺茫,我的双手是用来画画的,当然不能冒这个险。

在大厅里,我摸索着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四周顿时被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我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声喊道:“霍三神你出来吧!你的诡计被我识破了!呵呵,或许应该称呼你为艺术怪胎,你连真实的姓名都不敢吐露,还玩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赶紧出来吧!”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我有些发怒,抬腿踢翻一张凳子,就朝柜台走去。大厅里有张单人床,后面有个门洞,没有门,只是用肮脏得看不清颜色的门帘遮挡住。

我用酒瓶挑开门帘,里面是厨房,锅碗瓢盆都放得很整齐,显然有段时间没人在里面做过饭了。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灯绳,我拽了一下,电灯泡就亮了,朝前再走几步,又有一个用门帘遮盖的门洞,里面非常黑,能看出是一间储藏室。

从柜台一路走到储藏室门口,未曾发现一个人,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出,这个连在一起的三个空间之内,肯定藏着某个秘密或是某个人。

厨房里有灯,但光线照不进储藏室里,储藏室四面堆满了杂物,在墙上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电灯开关,我只敢探头朝里望一望,里面不但黑而且杂乱,要是藏个人肯定不是大问题,更何况里面的空间确实不小。

我犹豫半天还是走了进去,门帘在我身后恢复原状,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我转过身一把把帘子扯下来扔在地上,借着透进来的一点点光,我仔细查看这里面的摆设。

墙上有几个柜子,柜子上放着纸箱和米面,我打开一个柜子,里面都是一些作料和炊具,柜子和纸箱体积有限,都藏不了人,所以我并没有一一打开查看。我走到墙角处,发现有个竖立着的大冰柜。

看来这里没藏人,是自己多心了。

可就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我好像看见墙角黑暗处放着一个大水缸,我的心登时就提起来,定睛一看,确实是个黑色水缸,要不是射进来的光线晃了这么一下,还真难发现它。水缸挺大的,上边还盖着个木盖子,不但能藏人,而且蹲进去两个也绝没问题。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或许是紧张夹杂着兴奋,我脑中出现了一张满是汗水、惊慌错愕的脸,这张脸属于霍三神、旅馆老板和躲在幕后的艺术怪胎。

他被我发现后,第一句会说什么呢?想到这,我居然有点儿想笑了!

我走近黑色的水缸,因为担心里面的人偷袭我,于是侧着身子把缸盖只拉开一道窄缝,令我想不到的是,里面却气息全无。我用力掀开盖子的同时,把手里的酒瓶顺势丢了进去,只听扑通一声,似乎缸里存了满满一缸水——没有人?

看来我真的过于敏感了。

算了,我把缸盖盖好转身要走,目光再次从冰柜上滑过去,因为冰柜是白色的,比水缸不知明显了多少倍,要是藏人的话应该能够站进去,可是谁又能藏在冰柜里呢?

想着想着我都走到门口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转回身又朝冰柜走去,虽然里面藏人的可能性不大,但看看也无妨。我的手握住拉门,侧着身朝外稍微一用力,就觉得里面有股朝外的推力传到手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柜内一下子摔出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就像倒了一堵墙!

惊魂未定,冰柜里冒出一阵冷气让我迅速清醒。我低头一看地上,我的天啊,地上居然倒着一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具尸体,一具被冻死了的冒着白气的尸体!

尸体的脸正对着我,眼睛和嘴唇都紧紧闭着,冰柜里有冷白色的光透出来,由于光线角度特殊,所以打在尸体的脸上格外恐怖凄惨。此时此刻,我胸口就像压住一块大石头,无法呼吸也喊叫不出来,或许真正的恐惧就是这个样子,撕破黑夜的惨叫只存在于恐怖电影之中。

我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蹲下身来,开始在心里鼓励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你不应该如此胆小。我的目光缓慢地落在尸体脸上,对,我必须看清他到底是谁——他居然是老江!

怎么会是老江?我万万没想到会是他!老江的脸虽然冻得有些发青,但我不会认错!

白天我看见过他,他还趴在范彩彩的腿上睡着,怎么会被拖到这里?

所遇到的事显然超出我的想象,我立时乱了分寸,急急忙忙站起身,顾不上眼前一阵发黑,跌跌撞撞就朝门口跑去,因为我觉得楼上必定发生了某种变化或不测……这根本就不是拍什么片子,简直就是一场犯罪!

楼梯口就是我和康冰待过的房间,我飞起一脚踹开门,屋里空空如也,康冰躺过的那张床上还有一片水迹,那是我为了叫醒他故意泼的。走廊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康冰去哪了?我让他去叫醒其余的人,当他发现老江不在,不可能无动于衷,难道他们都遇害了?

我不敢往下想了,迈着绵软的双腿,手扶墙壁径直走过去,越过三间房间,我的手就握在门把上。心脏此刻都快跳出胸腔,门的另一面会是怎样一幅惨景?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脑海中出现一片红色,就像鲜活的血液!

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欣慰的是,我居然看见了康冰的脸!

“马爷,你怎么了?”康冰坐在床上,双眼惺忪,好似仍没醒过来,“你的脸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不仅有康冰,还有其余三个人,唯独没了老江。

“老江……老江,他……他他他……”我断断续续不知如何说出口。

“老江怎么了?”范彩彩盯着我不解地问,“老江去厕所了,他……怎么了?”

“什么?小范你什么意思?”这回换我吃惊了。

“马爷,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康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表情慌张地问,“快说话啊!”

我一把将其推开,朝范彩彩走过去,她下意识地把双手护在胸前,我很无礼地抓起她的胳膊,厉声问:“你说什么?老江什么时候去的厕所?”

“马老师,您放轻松。”帅男用力掰开我的手,“有话好好说。”

“怎么可能,那个人不是老江?”我神经质地摇着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拉着康冰,大叫道,“快,快跟我去厕所,凶手一定藏在厕所里!”

屋里的人莫名其妙地都跟了出来,厕所就在楼梯口的斜对面。

厕所只是一扇窄门,不分男女,里面只有一个洗手池和一个蹲厕,无论男女,谁进来就插上插销,就这么简易。

康冰莫名其妙地跟在我身后,我停在厕所门前,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怎么了,这是?”康冰呼哧带喘。

厕所门根本就没锁,我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当然没有一个人!

“老江呢?”众人一阵茫然地窃窃私语。

我叹口气,说:“老江不可能会在这里,因为老江已经死了。”

“什么?”大伙儿一片哗然,康冰凑过来,低声对我说:“你不要乱讲啊!难道是你杀了他?”

“你别打断我,老江不可能出现在客房里,去厕所的那个人一定是凶手假扮的,因为……”我深吸一口气,“因为老江在楼下的冰柜里,身体已经被冻成了冰坨子!”

“开什么玩笑啊!”帅男也凑过来,“冰坨子在哪里?”

我打头,带着几个人从楼梯走下去,穿过柜台,一直走到黑暗的储藏室,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老江的尸体居然不翼而飞!如果身后没有康冰,我可能会腿一软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尸体在哪?”范彩彩冷笑着问,然后上前一把拉开冰柜的门。冰柜里一阵冷气飘出来,里面还整齐地竖放着半扇猪肉,哪里还有老江的尸体。

“不会是幻觉吧?”康冰扶着我,“马爷,你太过紧张了……”

我当然希望刚刚看见的是幻觉所致,可心里明白,那不可能是什么幻觉。老江摔在地上的那一刻还历历在目,于是我对大伙说:“那不是幻觉,老江真的被杀了,这……这旅馆里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人……太可怕了,大家一定要小心,这根本就不能叫一场游戏了!”

“马爷,你别激动,或许老江在逗你玩儿也说不定,或许……咦,茉莉呢?”康冰朝后看,后面只剩下了两个人,“小范,茉莉没跟着一起下来吗?”

“没看见。”范彩彩回头看了看,眨了眨眼,“我跟你们一路风风火火地跑下楼,还真没看见她,再说你也没让我看着她啊,她会不会还在楼上的房间里……”

没等范彩彩说完,我就慌慌张张地朝外跑,康冰紧紧跟着我,后面传来帅男和范彩彩的窃窃私语,“坏了,还没开始,他俩的精神就崩溃了!”

我刚跑到楼梯口时,就嗅到了一丝血腥气,我大声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当我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门时,茉莉果然不在屋里。

“茉莉,茉莉!”康冰的声音都发颤了,显然比我还慌乱,“茉莉,你快出来,别躲猫猫了,事情本来就够乱的了!”

“你们看。”范彩彩没有进来,却站在门口指着墙说,“这里有个手印,好像还有血!”

康冰激动了,先我一步跑过去,我紧跟其后,走廊虽然没有灯,但还是能看出靠门这面墙壁上印着一个清晰的血手印。就在此时,帅男打亮了打火机,火苗闪烁着凑近那个鲜红的血手印,手印潮潮的,泛着亮光,我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凑近鼻子一闻,腥甜的味道,肯定是血液。

“不要乱摸,别破坏了现场!”范彩彩像个侦探一样摸着自己的下巴,“这个手印拇指朝外,留下手印之人肯定是面向楼梯的方向,偶然或故意留下的。帅男,你把打火机给我,让我仔细看看……”她似乎依旧没有意识到事件的危险性,还依然天真地认为这一切都是艺术怪胎在上演的什么狗屁节目。

由于打火机很热,范彩彩没注意被烫了一下,打火机掉落在地,但火苗并没有灭掉。就在我俯身去捡时,却偶然发现地上竟也有血点,顺着血点一路照过去,血迹消失的地方,刚巧在一扇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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