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在那八卦密室之中,燕鹰已然停下了脚步,他惊异地望着时淼淼的身后,时淼淼也是一脸惶惑。她见燕鹰神色慌张,并且止步不前,而那密室之中的风向瞬息便会发生改变,倘若这样等下去的话,一旦风向发生变化,燕鹰便会立刻毙命,但是时淼淼又不敢发出声音来提醒燕鹰,因为一旦她说话,很有可能改变这密室内的风向。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燕鹰的脚忽然落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盯着脚下细沙的动向,一步步地向前走。

然而时淼淼是一个十分细心的女人,她早已从燕鹰的步法中看出燕鹰的心神已乱,完全失去了节奏。就在这时,燕鹰的脚忽然落错了位置,只觉得脚背一凉,然后一阵刺痛从脚背传来,他连忙将脚缩了回来,忍着疼痛缓慢落下,但此时鲜血已经从脚背上缓缓流淌下来,燕鹰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汗水。

经过刚刚的一次错乱,燕鹰再不敢盲目向前,而是循着沙砾的动向,踩着前面时淼淼留下的足迹一点点缓慢移动,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燕鹰终于跳到了密室的入口处。可是,出乎时淼淼意料的是,燕鹰进入入口立刻向四周望去,时淼淼惊异地望着燕鹰,疑惑地说道:“怎么了?”

“人影,我刚刚看见这里有一个人影!”燕鹰刚刚在密室中抬起头的时候,竟然发现时淼淼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在时淼淼身后晃动了一会儿,便忽然消失了。时淼淼闻言,也与燕鹰一起在附近寻找,地面上并没有任何足迹,燕鹰不可思议地皱着眉说道:“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你的身后,怎么没有了?”

时淼淼望着燕鹰,没有说话,她一向非常警觉,倘若身后真的如燕鹰所说站着一个人的话,凭借她的警觉性,应该不会发现不了,但是看燕鹰的神态却是言辞凿凿,究竟是谁能在时淼淼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站在她的身后呢?

二人在秘道的入口处寻找片刻,却始终没有发现燕鹰口中的影子,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在此处略作休息,然后继续向前走。自从进入这八卦密室后,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说来恍若隔世,时淼淼心中始终担心着潘俊,其实在她心里潘俊已是凶多吉少了,这密室设计得毫无破绽,处处陷阱,步步机关,一旦被困其中,几乎不可能脱身。

燕鹰一直在自顾自地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唯一让他郁闷的是脚上刚刚被割破的伤痕,这伤口较之肩膀上的伤痕要深得多,而且更加疼痛,走起路来稍一用力就有皮开肉绽的感觉。

二人在入口处休息片刻,觉得体力有所恢复便准备继续向前走,燕鹰打开手中的任地,那任地的光比火折子要强上百倍,走了大概有十几米,燕鹰忽然停了下来,时淼淼有些疑惑地望着燕鹰,却见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秘道的墙壁发呆。

时淼淼凑上前去,顺着燕鹰的目光望去,不禁也是一愣。他们发现这秘道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些壁画,这些壁画看上去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但是保存得相当完好,虽然其中一些壁画上的色彩已经暗淡,甚至脱落了,但还能依稀辨识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壁画呢?”时淼淼盯着眼前的壁画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此时燕鹰却看得无比认真,他眼前的那幅壁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西域装束,紧身束带,眉宇间带着一丝英气。而在少女面前则是一头雄狮,那狮子极为彪悍,前腿微弓,后腿紧绷,嘴角裂开,露出两颗锐利的獠牙,目露凶光,森然欲搏人,那少女却神态轻松,眼睛与雄狮四目相对,似乎是在做某种交流。

燕鹰接着将任地移向另外一幅壁画,只见这幅壁画上,那少女竟然坐在地上,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表情,而那只雄狮宛若一只大猫一样,慵懒而亲昵地将头放在少女的怀里,伸出舌头舔着前爪。

“这应该是你们火系的驱虫之术吧?”时淼淼看完这两幅壁画说道。燕鹰默认地点了点头,再往下的壁画上则变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长者,长者胸前挂着一支短笛,那短笛与燕鹰所用短笛有所不同,燕鹰用以召唤皮猴的短笛只有一孔,而那长者胸前的短笛竟然有三孔。他此刻骑在一只老虎身上,老虎张着嘴,面前则是一只身形巨大的皮猴,这皮猴足有两人来高,体形健硕,獠牙锋利,那只皮猴此时已然纵身飞起,锐利的爪子眼看就要刺入那长者的身体。紧接着画面一转,下一幅壁画上皮猴已然被驯服,长者口中衔着那三孔的笛子,画面极为生动,宛若那笛音已经从画面上传出来了。

除此之外,这墙壁上并没有别的驱虫师家族的壁画,为什么这幅壁画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同为火系驱虫师,为什么画面上那长者所用的笛子竟然有三个孔?燕鹰曾经听爷爷讲起过,火系驱虫师家族上千年以来,一直以驱使大型动物为主,驱使那些大型动物之前一定要与之交流,就像第一幅画中的少女一般,先是与凶兽四目相对,然后用目光震慑住凶兽,当凶兽感到恐惧之后,便可以趁机驯服凶兽。动物的本性都是弱肉强食的,它们天生对于强者会有一种崇拜,这种崇拜会变成对强者的臣服。

就像火系驱虫师成年之后,都要训练自己的皮猴一样,那些皮猴全部是性情暴戾、凶猛异常的大型野兽,平日生活在火焰山附近。平日火系驱虫师弟子训练的时候,只是驯服一些豺狼虎豹之类,只有成年之后,才会进入皮猴居住的山洞内去驯服皮猴,一旦皮猴被驯服之后,它便会终生跟随。那时火系驱虫师就需要用笛音召唤皮猴,这笛子也是有非常严格的等级区分的,一般的弟子只能用竹笛,笛子上有一孔,稍高一点的会用铜笛,上面依旧是一孔,而欧阳雷火所用的短笛则与他们的都不相同,他用的是骨笛,笛上有两孔。这笛子的材料象征着火系驱虫师的身份,而孔数则是能力的标志。

即便如驱虫师君子这般已经具有极强驱虫能力的人,笛子上也只有两孔而已,可是壁画上的长者的短笛竟然有三个孔,这第三个孔是用来控制什么的呢?虽然燕鹰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他对火系驱虫师的驱虫之术却颇有兴趣,当他发现日本火系旁支所驱使的皮猴比自己的皮猴强大的时候,就已惊讶不已,然而直到他与燕云在山顶的平台上对峙,燕云召唤出蒙古死虫的时候,他才发现,皮猴在蒙古死虫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驱虫之术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眼前这三孔的短笛更让燕鹰觉得惶惑,他究竟是什么人?

燕鹰百思不得其解,时淼淼见他想得出神,不愿去打扰他,也一直在静静地端详着眼前的壁画,她发现那壁画的背景像是一座城市,但是那座城市在壁画上显得格外模糊,若隐若现。

“燕鹰,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时淼淼终究有些忍耐不住,好奇地问道。

燕鹰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短笛,说道:“我记得爷爷曾经说过,这短笛的孔数是根据驱虫师的能力而来的,一般的驱虫师一孔足矣,因为他们能够控制的动物也只限于皮猴之类大型的动物,而使用两孔短笛的驱虫师一般都是火系驱虫师的君子,他们用第二个孔来驱使一些极为罕见的大型动物,这需要非常强大的能力,却从未听说过有三孔的短笛。”

时淼淼微微地点了点头,只是这壁画年代实在久远,那三孔短笛究竟是何由来,谁也说不清楚。二人看过壁画之后,继续向前走,不过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燕鹰一面走,一面在密室的墙壁上打量着,希望能够发现与刚才类似的壁画,然而那壁画却只出现了一次,后面密室的墙壁光秃秃的,这让燕鹰略感失望,而那幅壁画就像个烙印一样,深深刻在了燕鹰的脑海中。

他们在秘道中走了有多半个时辰,这秘道始终曲折连环地向前绵延,根本找不到入口,燕鹰脚上有伤,再加上不停地赶路,此时鲜血已然浸透了鞋子。他走起路来越发吃力,忽然脚底一软,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时淼淼忙去扶燕鹰,但此时燕鹰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得动弹不得。

“燕鹰,你怎么了?”时淼淼弓下身子关切地问道。

只见燕鹰嘴唇惨白,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水,脸色苍白,不停地喘着粗气,说道:“我实在走不动了!”

时淼淼伸手轻轻摸了摸燕鹰的额头,只觉得额头发烫,应该是发烧了,可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之间便发热了呢?时淼淼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她连忙看了看燕鹰的脚,只见此刻他的鞋子已经满是鲜血。她轻轻地将燕鹰的鞋子脱掉,燕鹰嘴角微微咧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当那鞋子脱下来之后,时淼淼见燕鹰脚背上的伤口已经发炎变成了白色,极有可能是在坎卦密室中时,燕鹰的脚上沾满了污泥,而在巽卦密室中伤口被那污泥感染。

燕鹰双手支撑着身子,向墙壁的方向移动,然后靠在墙壁上,双眼微闭,咽了咽口水,说道:“看来我真的是走不出这里了!”

时淼淼瞥了一眼燕鹰,然后厉色道:“别胡说,潘俊为了让我们两个人离开,不顾身家性命,我们一定要走出去!”

“呵呵!”燕鹰无奈地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也清楚,现在的情形即便是在外面,伤口感染溃脓的危险也是极高的,更别提是在这缺医少药的秘道中了,他此刻已然觉得身体虚弱无力,更不要说前面不知还有什么诡异的密室在等着他们。

时淼淼看着燕鹰,心急如焚,如果燕鹰不能够得到及时的医治的话,恐怕真的会危及性命,可是看看这密室,前面不知路在何方,而后面又是死路一条,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然后定睛望着燕鹰说道:“燕鹰,你忍着点!”

燕鹰睁开双眼盯着时淼淼,只见时淼淼眉头微皱,轻轻将那盒子打开,在那盒子之中是一团棉絮般的东西,她用手轻轻将那棉絮捏起来,放在燕鹰的伤口上,然后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几条粉色的小虫从棉絮中钻了出来。燕鹰虽然精通火系驱虫之术,却对小虫有种天生的厌恶,他只觉得心里一阵麻痒的感觉,不禁疑惑地望着时淼淼。

未等他开口,时淼淼便轻声说道:“这是胭脂虫,平日以腐肉为食,在紧要的时候也可以用它清理伤口!”

她的话音刚落,燕鹰便觉得脚底传来麻酥酥的感觉,那胭脂虫开始在燕鹰的脚背上缓慢爬行,然后快速蚕食着燕鹰已经感染发炎的伤口,时淼淼拿出手帕轻轻盖在了燕鹰的伤口上。

随着那胭脂虫吃掉发炎的腐肉,燕鹰觉得原本伤口上的疼痛减弱了很多,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你,时姐姐!”

燕鹰一直与时淼淼和潘俊不和,能从他口中听到一声“时姐姐”着实不易,时淼淼微微笑了笑,然而她心里清楚,这胭脂虫虽然能够帮助燕鹰伤口复原,但却无法让燕鹰退烧,如果继续高烧不止的话,恐怕性命堪忧,可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呢?

“时姐姐,你喜欢潘俊吗?”燕鹰在这迷宫暗道中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时淼淼一愣。她扭过头望着燕鹰,此时燕鹰正靠着墙壁,半眯着眼睛,手中摆弄着一个香囊。

时淼淼没有说话,淡淡地笑了笑。

燕鹰长出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潘俊也应该是喜欢你的!”

时淼淼依旧没有理会燕鹰说什么,她也靠在墙壁上,坐在燕鹰旁边。虽然时淼淼并未回应燕鹰,但是燕鹰似乎并不理会,他已经习惯了时淼淼那种冷冰冰的性格。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自己会困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秘道里!”说着燕鹰的眼角淌出些许泪水。

“燕鹰,这不怪你!”时淼淼轻声说道,其实此刻的处境时淼淼也是忧心忡忡,细想一路走来,宛若做了一场梦,一场离奇却又恐怖的梦,这几个月他们无时无刻不被人追杀,处处遇险,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其实这一切都怪我!”燕鹰愧疚地说道。

时淼淼伸手轻轻摸了摸燕鹰的脑袋,说道:“别多想了,我们一定会从这里出去的,你不是还要见段姑娘嘛!”

没想到时淼淼的话一出口,燕鹰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轻轻地扭过头,举起手中的香囊说道:“时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香囊啊!”时淼淼难得微笑地说道,“怎么了?”

“你知道这个香囊我是怎么得到的吗?”燕鹰目光炯炯地望着时淼淼说道。时淼淼柳眉微颦,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这香囊后面还有什么故事?”时淼淼疑惑地问道。

燕鹰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那个盗宝者留下的!”

“盗宝者?”时淼淼快速在脑海中回忆着。火系欧阳一家之所以千里迢迢前往北平寻找潘俊,便是因为数月之前忽然有一群日本的盗宝者来到新疆,将其藏在密室中的火系秘宝盗走,之后留下木系潘家的独门暗器青丝,欧阳雷火便一路来到北平向潘俊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的到来,却将整个驱虫师家族卷入了一

场明争暗斗之中,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有预谋的阴谋一样,而欧阳家秘宝丢失,绝对是这个阴谋的导火线。

“你是说盗走火系秘宝的那些盗宝者?”时淼淼疑惑地问道。

“嗯!”燕鹰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此时感觉口干舌燥,身上燥热难耐,眼睛有些发红,便将手贴在墙壁上,以降低身体的温度,让自己略微舒适一些。

“日本人的身上怎么会有香囊呢?”时淼淼不解地望着燕鹰手上的香囊,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当时的情形至今我都记忆犹新!”燕鹰靠着墙壁,淡淡地说道,“当天夜里,本来我和姐姐训练之后,姐姐便先回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那时候我正在训练刚刚驯服的皮猴,在我们火系家族,未成年是绝对不允许训练皮猴的,但是姐姐一直对我十分疼爱,她背着爷爷带我去了皮猴的巢穴,让我驯服皮猴。因此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训练皮猴我们也尽量远离宅院。姐姐回去之后,我便一个人在那里训练皮猴,很晚才回去,可是刚到门口,我便发现了几个黑影。那时候我出于好奇,而且也想试试这皮猴的威力,便没有声张。只见他们翻墙进入宅子,我便在墙边等待,不多时,几个人便从内中出来,这时我立刻吹响了笛子,召唤皮猴。”

“可是我哪里想到,那些人竟然听出了我的笛音,未等我召唤皮猴,便向我猛扑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时有些慌乱,眼看其中一个人的利刃已经迫近,正在这时另一个人将其阻拦下来,那个人正色看了看我,虽然他们都蒙着脸,但是至今我仍记得那个人的眼神,很冷,却有种柔和的感觉。就在他们停顿的时候,宅子内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那时候家里人已经发现秘宝被盗,这几个人见势不妙,立刻离开了,空留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爷爷他们追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没有了踪迹。爷爷立刻向我询问那些人的去向,我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给他们指了一条路,我知道那些人根本没有走那条路。爷爷他们立刻开始追捕那些盗宝的人。”

“虽然我指的路是错的,但爷爷还是根据踪迹找到了他们逃跑的方向,然后一路追击。这时我已经从刚刚的惊魂中恢复了过来,然后骑着马到处寻找爷爷他们的足迹,谁知竟然在一个山坳中发现了受伤的黑衣人。我认得他,记得他的眼神,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了。”

“我骑着马站在他面前,他就那样躺在山坳里望着我,眼神里没有惊恐,只有一些无奈。我和他对峙了半晌,其实刚刚他们本来可以杀死我,就像杀死看守秘宝的那些弟子一样,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我叹了一口气,然后下了马,自己走了回来。”

“后来爷爷带着弟子无功而返,而我对这件事一直守口如瓶。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来到那个山坳,发现那个倒在山坳中的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摊血迹,在血迹的旁边有这样一个香囊。于是我将这个香囊收起来,一直私藏着。”

“这么说当时你近距离见过那些人?”时淼淼皱着眉说道。

燕鹰点了点头。

“你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时淼淼接着问道。只见燕鹰的眉头一紧,接着他低下头,说道:“只和一个人说过!”

“段姑娘?”时淼淼猜测道。

燕鹰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时淼淼满腹狐疑地问道。

“因为……”燕鹰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时淼淼见燕鹰的神态,顿时疑窦丛生。

“因为你发现段姑娘与那个盗宝的蒙面人有同样的眼神是吗?”时淼淼大胆地揣测着。

闻言,燕鹰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却始终低着头,像个被猜中心事的孩子一样沉默不语,但是时淼淼心中已然明白了什么。

“其实在我醒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那种眼神!”燕鹰低着头小声说道,“那天我从悬崖上掉下去,是她救了我,而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模糊中看到了和秘宝被盗当晚一模一样的眼神,那种眼神我不可能忘记。”

数月之前,因为欧阳雷火与潘璞不和,二人发生争执,欧阳雷火在打伤潘璞之后,带着燕鹰愤然离开北平城,谁知走到大黑山附近却遭遇日本人的伏击,之后欧阳雷火身负重伤。当时燕鹰以为欧阳雷火已经毙命,而自己则被逼到悬崖边上,也险些殒命,幸好被一直生活在道头村的段二娥所救,才得以活命。

“虽然我当时认出了相同的眼神,但是因为那天我并未看到那几个人长得什么模样,所以并不敢确定!”燕鹰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在安阳,我向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在那之后,她似乎对我冷淡了许多!”

“原来是这样!”时淼淼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段姑娘为什么要盗取火系秘宝呢?还有现在段姑娘在哪里?”

燕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离开北平的时候,她已经出走了!”

燕鹰说完将头无力地靠在墙上,而时淼淼却陷入了深思。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都是因火系秘宝被盗引起的,而段姑娘为什么会和那些日本人在一起呢?她究竟是什么人?

秘道中越来越暗,而时淼淼的心境也如同这秘道一般,阴沉了下去。正在这时,燕鹰手中的任地忽然晃动了两下,时淼淼眼前一亮,刚刚他们在这秘道中没感到一丝风,此刻秘道中怎么会有风呢?她瞥了一眼燕鹰,只见燕鹰此刻已经恍惚地靠着墙壁睡着了,她轻轻将任地从燕鹰的手中拿出来,然后将任地放在密室的正中央,只见任地的火苗跳动得更加厉害了。刚刚这密室中明明没有风,现在这风是从何而来?难道前面是下一个密室的入口?

想到这里她轻轻推了推燕鹰,燕鹰吃力地睁开眼睛,瞥了一眼时淼淼,却并没有说话。时淼淼见燕鹰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向前走了,便在燕鹰耳边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前面看看!”

燕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时淼淼站起身,手执任地顺着风的方向一直向前走,越是向前走,这任地的火苗跳动得越是厉害,而时淼淼的心也跟着激动了起来。她瞬间加快了步子,快速向前奔去,眼前的秘道变得越来越开阔,而且隐约可以看到前面出现了亮光,难道前面是出口?应该不可能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时淼淼,面对任何事情,心里总是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缓慢接近秘道的“出口”,然而就在这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影子应该是被光照射之后,投射在墙壁上的,时淼淼放慢脚步,同时将手缩进袖口,指尖轻轻捏住三千尺,这迷宫内怎么会有人呢?

前面的人影并未发现时淼淼,依旧在晃动着,时淼淼从那影子判断,觉得应该是一个男人,可会是谁呢?时淼淼又向前走了两步,那影子忽然不动了,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时淼淼,然后低声喊了一句:“谁?谁在那儿?”

时淼淼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是与她和潘俊一起进来的欧阳雷火,时淼淼连忙收起青丝,一面脚下加快步子,一面回应道:“欧阳世伯,是我,时淼淼!”说完时淼淼走出了“出口”。

一走出“出口”,眼前是一个巨型密室,从一边到另一边足有十几丈,整个密室呈圆形,上面是一个高高的弧形的圆顶。这密室四周燃着火把,将整个密室照得如白昼一般,难怪时淼淼以为找到了出口。除了这个“出口”之外,这秘道还有余下七个“出口”,在密室的正对面有一个巨大的石壁,石壁非常平坦,上面长满了青苔。

而此时欧阳雷火正满面血污地立在密室中央,手中拿着一根火把,站在前方那块巨大的石壁面前发呆。当他见到时淼淼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向时淼淼的身后望了望,然后皱了皱眉说道:“潘俊呢?”

提到潘俊的名字,时淼淼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之色,她长出一口气说道:“潘俊为了救我和燕鹰离开,自己被困在密室之中了!”

“啊?”欧阳雷火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这样?”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燕鹰还在秘道里面!”时淼淼想起此时身患重病的燕鹰说道,“我们先把他弄到这里再说!”

欧阳雷火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火把递给时淼淼,又从墙壁上掰下一个火把,牢牢地握在手中,跟着时淼淼向秘道中走去。

“欧阳世伯,您怎么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时淼淼边在前面引路,边询问道。她记得进来的时候,是欧阳雷火与欧阳雷云这对兄弟一起进入的密室,而她和潘俊两个人一起,此刻却只发现了欧阳雷火一个人。

“哎,兄长为了让我逃出密室,将自己留在了那个密室之中!”欧阳雷火说完之后,将他与欧阳雷云二人在坤卦密室中的遭遇,详细地叙述了一番。时淼淼听完不禁心中一阵唏嘘,不管此前这兄弟二人有什么矛盾,在最后的生死关头,欧阳雷云依旧可以不顾性命地让欧阳雷火先行,正应了那句话: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向燕鹰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燕鹰的身边。只见燕鹰已经完全昏迷了过去,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嘴唇皲裂。欧阳雷火见到燕鹰这般模样,不禁一阵心酸,老泪纵横。这么多年,欧阳姐弟一直与欧阳雷火相依为命,他们父母离开新疆之后,欧阳雷火简直视这对姐弟如掌上明珠,其实燕鹰在未成年便操纵皮猴这件事情,欧阳雷火不是不知,只是出于疼爱,不愿多说。而且燕鹰从记事开始,便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老人心中颇为愧疚,因此只要是这姐弟二人想做的事情,即便与家族规矩相悖,老人也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此时的燕鹰,历经如此多的磨难之后,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老人难免心伤,他紧紧地抱着燕鹰,在耳边轻声唤着:“孩子,孩子,你醒醒,爷爷来了!”

燕鹰朦胧中睁开双眼,眼神恍惚地望着眼前的欧阳雷火,嘴角微微耸动,从喉咙里吃力地吐出两个字:“爷爷!”

“嗯,嗯!”欧阳雷火说着又抱紧了孙子。

时淼淼站在一旁,也不禁黯然神伤,她现在只希望这一切都能够快点结束,欧阳祖孙二人相拥而泣,过了一会儿,时淼淼轻轻拍了拍欧阳雷火的肩膀说道:“世伯,燕鹰一直持续高烧,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

欧阳雷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进入这八卦密室,皆因欧阳姐弟。他用力将燕鹰抱起,沿着原路向刚刚那个巨大的密室走去。

将燕鹰放在这巨型密室的角落后,欧阳雷火立刻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了一个洞口处,只见那洞口边缘正有水滴一点点地滴落下来,欧阳雷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然后脱下外衣,揉成一团,用水浸透之后,再拿到燕鹰旁边,轻轻拧着衣服,水滴从衣服上缓缓落在燕鹰的嘴唇上,燕鹰被烧得难受,只感觉嘴唇微凉,立刻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流淌下来的甘泉,意识也渐渐清晰了很多。

趁着这个时候,时淼淼在这密室中仔细地打量着,现在她与潘俊二人进过了乾卦密室、坎卦密室,又与燕鹰通过了巽卦密室,欧阳雷火兄弟二人经历了坤卦、震卦密室,八卦密室之中已然通过了五个,应该只剩下三个了,不过这间密室究竟是什么密室呢?

时淼淼围绕着密室的墙壁细细观察着,她发现这密室中每个洞口前面都雕刻着一些奇怪的图形,这些图形设计得非常精妙,但是毕竟第一次见,时淼淼还弄不明白这图形上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欧阳雷火已经将燕鹰安顿好,轻轻地走了过来,他双手抱着肩膀,站在时淼淼身后,盯着墙上的那些图形说道:“这应该是八卦密室的设计图!”

“设计图?”欧阳雷火这一提醒,时淼淼再次细观那洞口上的图形不禁恍然大悟,这确实是每一个密室的设计图,设计图上清晰地画着每一个秘道的机关所在,只是没有指明如何破解这些机关。时淼淼顺着那秘道设计图向下看,目光被下面的一尊已经头朝地面的石雕吸引住了。

时淼淼弓下身子,盯着那石雕,那是一只石鸡,石鸡到膝盖高,雕工精良,栩栩如生,此刻那鸡头已经倾斜到了地面上。时淼淼再次抬起头望着那洞口,这是他们刚刚走出来的洞口,向内中去则是巽卦密室。

她宛若明白了什么,然后站起身向周围的八个洞口望去,只见每个洞口旁边都有一尊动物的石雕,这些石雕不仅动物不同,而且形态各异,分别为马、牛、龙、鸡、豕、雉、狗、羊。这些石雕大多与这石鸡一般,头已经倾向地面,只有三尊依然傲然而立,细观之下,这三尊立着的石雕分别为羊、雉、狗,正好与未通过的密室相对应。

时淼淼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笑,她猜测应该是每经过一道密室,那密室所属的石雕便会

倾倒。此时欧阳雷火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时淼淼,说道:“这是我兄长在最后交给我的,他之前曾来过这八卦密室,后来因为被父亲发现了这件事,便将他一直囚禁在监牢之中,之后的三十多年,他一直潜心研究这八卦密室的机关暗道,我刚刚就是凭借着这张设计图来到这里的!”

时淼淼疑惑地接过设计图,然后将其放在地面上,缓缓摊开,只见这张图是画在一张完整的羊皮之上的,图上的线条异常纷乱,可见欧阳雷云所言非虚,这许多年,他已然将全部的心血都花费在这八卦密室的破解之上了。

纵观这张图,整个八卦密室呈一个巨大的圆形,图纸的下面有一个八卦阴阳鱼,在八卦阴阳鱼的四周分布有八个密室,密室大小不同,分别标记为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大密室。这八大密室,四个在阴阳鱼的阳面,四个在阴阳鱼的阴面,阳面的四个密室相互之间有秘道相通,且每一个密室单独都有一条秘道通往正中,阴面亦是如此。而他们现在所在的房间便是这密室的正中心,八大密室的秘道正好汇集于此。

在这八卦密室的正上方,有一条呈圆筒形的通道,通道正中间是整个八卦密室的入口,两端正好对应八卦阴阳鱼的两只眼。那圆筒形状的秘道会不停地转动,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燕云和燕鹰两姐弟同时进入秘道,却并没有进入同一个密室中。

出乎意料的是,在每一条通往这中央密室的秘道中,都另有两条秘道,这些秘道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很像是秘道的通风口。但是对于此刻的时淼淼和欧阳雷火来说,那条秘道究竟通向何处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燕云身在哪个密室之中,其次是他们如何才能离开这秘道。虽然欧阳雷云在这张设计图上花费了极大的心思,然而时淼淼左看右看,却始终找不到从这里离开的出路。

那些秘道曲折连环,且所有的秘道都一致指向这里,但是这里只有一个圆形的密室,依旧没有标明出口在哪里。时淼淼看着这张图,陷入了深思。从这张图上看,这八卦密室宛若一个全封闭的铁桶一般,除了那些像是通风口一样的极其狭窄的秘道之外,其他秘道的方向最终都指向这里,那么出口究竟在哪里?

她有些琢磨不透,用手指在那张羊皮上轻轻地点了点,忽然被羊皮纸旁边的一件物事吸引住了,时淼淼立刻睁大双眼,伸手轻轻在羊皮纸旁边的沙土上拨弄了两下,只见一截白骨从沙土中显露了出来。

时淼淼一愣,然后快速用手拨弄着沙子,欧阳雷火一直站在时淼淼身边,这一切他都尽收眼底。只片刻工夫,时淼淼便将一截白骨从沙土中挖了出来,这是一截人体的大腿骨,腿骨上有明显的刀砍过的痕迹。就在她将那截腿骨从沙土中拿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在那腿骨下面还埋藏着更多的骨头。

这时欧阳雷火也拨去了自己脚下的沙土,一副骷髅从沙土中显露了出来,随着他们两个不断地拨开地面上的沙土,越来越多的尸骨出现在地面上,那些尸骨上十有八九都带着明显的刀伤。时淼淼在拨出第五具尸体之后停下了手,她见那尸骨上挂着一件物事,十分小心地将那件物事从沙土中用双手取出,然后举到欧阳雷火面前说道:“世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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