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王家铎小心翼翼地说,“弟子已经斋戒七日了,不知道长何时可以登坛作法,施展仙术?”

长清道人在椅子上坐下,沉吟半晌,说:“贫道已观天象,明晚子时便可。”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王家铎兴奋地搓搓手,说,“真是有劳道长了。”

“善人可择一处僻静院落,差人仔细洒扫干净,”长清道人吩咐道,“房中只留床帏即可,其余家具摆设统统撤去。”

“弟子知道了,”王家铎点点头,说,“弟子这就差人去办。”

长清道人看了王家铎一眼,缓缓说:“《素女经》有云,凡将合阴阳之方,握手,出腕阳,揗肘房,抵腋旁,上灶纲,抵领乡,揗承筐,覆周环,下缺盆,过醴津,临勃海,上常山,入玄门,御交筋,上欱精神,乃能久视而与天地侔存。”

“弟子愚钝粗陋,道长妙法精深,弟子不能领会,”王家铎作个揖,说,“还请道长明示为好。”

长清道人站起身来,说:“贫道方才所言,乃是交合之道,由手始,终于交筋。阴阳之法,率有所循,前后有序,不可妄为。”

“上揕而勿内,以致其气。气至,深内而上撅之,以抒其热,因复下反之,毋使其气歇,而女乃大竭。然后十动,接十节,杂十修。接形已没,遂气宗门。”

……

长清道人指着全身各处一一讲解,王家铎站在一旁,紧紧记下,不知不觉便讲了半个多时辰。

“贫道所授七经之道,不知善人是否谨记在心?”

“弟子一定时时记诵,不敢有差。”

“九天玄女乃天庭上仙,善人须谨记贫道所教,切忌不可率性而为,否则不能采阴补阳是小,冒犯上仙是大。”

“是,弟子一定谨遵道长所教,不敢胡为。”

这是王府后院里的一个院落,院子并不大,墙角种着一株梨树,院子里有一间小屋。此时几个用人正忙着将屋子里的家具搬出去,管家王桂站在一边指手画脚,要用人们小心不要磕坏了东西。

“哟,长清先生来了。”

这时王桂眼尖,远远看见长清道人朝院子里走来,连忙小跑着上前,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

“王管家好。”长清道人还了一个礼。

“不敢不敢,”王桂垂下眼,说,“老爷已经吩咐小的们了,这里一切调度都听长清先生的,不知先生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长清道人摸摸胡须,说,“贫道只是来看看。”

“先生尽管看,”王桂引着长清道人走进院子,边走边说,“小的已经叫下人们将屋子里的家具都搬出去了,待会儿再将整个屋子仔细洒扫一遍,先生请放心,小的一定把这院子里里外外收拾齐整。”

“嗯,如此甚好,”长清道人点点头,说,“王管家办事用心得力,贫道自会对你家老爷说明的。”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王桂连连哈腰。

“贫道这里有张图,请王管家照着图上所画,在院子里设一个法坛,所需之物,贫道也一一写出,还望王管家照着办理。”说完长清道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王桂。

“先生放心,小的一定照办。”王桂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纸。

“有劳王管家了,”长清道人施一礼,说,“贫道还有些事要办,先行一步,若是你家老爷问起,就说子时之前,贫道便会回来。”

“是,小的记下了。”

长清道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留下王桂呆呆地站在原地。

今晚月色正好,夜幕低沉,一干人等站在院子门口,通通伸长了脖子,左等右等,可就是不见长清道人。

“那屋子里只放了一张床?”王家铎转向王桂,问道。

“是的,”王桂连连点头,说,“长清先生吩咐了,除了床,所有的家具都搬走,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嗯……”王家铎若有所思。

“老爷请放心,整件事都是小的前后照看着,绝无差错!”王桂斩钉截铁地说。

“嗯,我知道了。”王家铎从衣襟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嘴里嘀咕道,“怎么还不来……”

“老爷……”王桂抬头看了看王家铎,欲言又止地说,“那长清先生不会一去不回来了吧?”

“住口!”王家铎恶狠狠地瞪了王桂一眼,说,“汝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长清道长会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老爷说的是,小的多虑了。”王桂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又带着讨好说,“长清先生走的时候是一个人,什么都没带,肯定会回来的。”

王家铎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对王桂说:“你差人去看看,长清道长的行李还在不在。”

“是。”

就在王桂转身正要叫人来的时候,却听见侯三远远地喊道:“长清先生回来啦,长清先生回来啦!”

“快,快去迎接道长!”王家铎大喜,连忙嘱咐王桂。王桂点点头,朝大门一路小跑。

王桂没跑多远,便见长清道人迎面走来。那长清道人在道袍之外披了一件直领对襟的紫色法衣,法衣外镶蓝边,衣上绣着太极八卦图。只见长清道人步伐不疾不徐,面上表情波澜不惊,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啊,王管家,”长清道人远远对着王桂施一礼,说道,“贫道让你家老爷久等了吧,得罪得罪。”

“哪里哪里,”王桂连忙还礼,弯腰作揖说道,“老爷正在院子前等着先生呢,先生请这边走。”

“请。”长清道人跟在王桂的身后,缓缓走到院子前。

王家铎见状,连忙上前迎接,作揖道:“道长让弟子好一番等啊,不知道长是否准备妥当?”

长清道人还一礼,说:“贫道已经准备妥当,法坛设好了吗?”

“早就按照道长的吩咐设好了,”王家铎伸手示意长清道人走进院子,说,“法坛、香烛、炉鼎一应俱全。”

“那就好。”

长清道人走进院子,只见在院子正中摆着一个香案,香案外罩红布,案上放着青铜炉鼎和香烛,炉鼎旁放着一个极精细的青瓷小碗。在香案前摆着两个厚厚的蒲团,蒲团上又铺着鹅毛垫子。

“善人,”长清道人转身对王家铎说,“可将闲杂人等请出院外,紧闭院门,贫道这就准备施法了。”

“好的,好的,”王家铎点点头,对跟在身后的王桂喝道,“听到道长说的没有,还不赶快出去,给我把院门关好了,今天晚上谁也不准擅自闯进来,谁要是敢偷看、擅闯,坏了道长的法事,我就打断谁的腿!”

“是是。”王桂诺诺地退了出去,将院门紧紧关好。

“道长,可以开始施法了吧?”王家铎试探着问。

长清道人伸出手来,掐指计算了一番,点头说道:“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请善人跪在这蒲团之上,诚心祷告,不可心生杂念。”

“弟子知道了。”王家铎点点头,在蒲团上跪下,埋首合掌,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虔诚至极。

长清道人从腰间解下一个法铃,放在香案上,又取出火镰和引纸,将香烛一一点燃,插在炉鼎之上。接着长清道人又从衣袖里取出一沓符纸放在香案上。

“请善人将贴身存放的符咒交还贫道。”

“是。”王家铎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小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拿出放在里面的符咒,双手递还给长清道人。

长清道人接过符咒,伸手做了一个威灵手印,口中念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窕,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急急如律令。”

念完之后长清道人从香案上拿起法铃,在符咒上下左右方向摇了几下,然后将符咒伸到香烛前点燃,做了一个大皈依手印,口中念道:“混沌初开道为先,丑地人寅子生天。阴顺阳逆长生路,颠倒归元返胎全。九龙翻转甘露洒,三环盘绕虚空间。灵苗发长山河换,枯木逢春一万年。”

长清道人一边念着口诀,一边将燃烧着的符咒放入瓷碗。符咒很快在瓷碗里燃烧完毕,变成灰烬,长清道人用手罩住瓷碗,口中念道:“撼山填海平波浪,金津玉液长灵苗。了死却生长生路,阴阳交合乐逍遥。先天而老后天生,风雷震破出苦轮。一线玄明通天路,两极颠倒别有春。”

三咒念毕,长清道人放下瓷碗,从腰间解下一个细长的瓷瓶,拔下瓶塞,将瓶里的清液倒入碗中。

“善人,将这碗符水喝下。”

“是。”王家铎抬起头来,从长清道人手里接过瓷碗,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将碗里的符水一口气全部喝下。

长清道人收起瓷瓶,将瓷碗放回香案,做了一个朝天手印,对王家铎说:“善人,现在起要静心诚意,口中默念‘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消除杂念,为的是能将心、脾、肺、肝、胃、肾六炁合一,蓄精积气。”

“是。”王家铎连忙低下头来,深吸一口气,开始默念六字诀。

长清道人从香案上拿起法铃,一边摇一边朝屋子里走去,口中念道:“五行颠倒术,龙从火悰出。五行不顺行,虎向水中生。阳龙元向离宫出,阴虎还从坎位生。二物会时为道本,五方行尽得丹名。”

香案前王家铎正低头念咒,耳边传来长清道人开门的声音,接着又是闭门的声音。王家铎微微抬头,只见长清道人已经走进屋子里,从门里依稀传出他摇法铃的声音。这时王家铎记起长清道人的嘱咐,不敢再分心,连忙低下头,聚精会神默念那六字诀。大概一刻钟之后,耳边再度传来开门的声音,王家铎悄悄抬起头,只见长清道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神情肃穆,额头上满是汗珠。

长清道人走到香案前,放下法铃,拿起符纸,口中默念咒语,将符纸点燃,抛向空中。如是再三,桌上的符纸统统被长清道人烧掉,符灰散落在香案四周。长清道人做了一个自在手印后又拿起了法铃。

“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

念完口诀后,长清道人放下法铃,对跪在香案前的王家铎说道:“贫道法事已毕,善人可以起身了。”

王家铎闻言站起身来,由于跪得太久,双腿有些酸麻,他看着长清道人,急切地问:“道长,那九天玄女娘娘可请来了?”

“善人进屋之后,自会分晓。”长清道人指了指屋子。

“谢……谢道长。”王家铎慌忙行一礼,说,“道长可有什么吩咐吗?”

“人神阴阳交合之道,贫道已经尽授善人,依法行之即可。善人进去之后,不可出声,否则惊扰玄女,前功尽弃。”

“是是,弟子知道了。”

“贫道在外守候,半个时辰之后,施法请回玄女。善人若是听到门外法铃响,便要出来,不可贪恋,切记切记。”

“弟子谨遵道长吩咐。”

“去吧。”王家铎深施一礼,清了清嗓子,朝着屋子里走去。

“你们说那九天玄女娘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儿?”马五躺在床上,枕着手,突然开口说道。

“那谁见过啊,不过既然是天上的仙女,肯定是十分漂亮的,不然怎么有句话叫貌若天仙呢。”袁七回答道。

“唉,真想看看啊。”马五咂咂嘴,感慨道。

“你没听见老爷说的话吗?今晚谁要是敢偷看,就打断谁的腿。”侯三接过话来,说,“我看你小子是屁股痒了想挨打吧?”

“你们说只要真的和九天玄女娘娘做了那事儿,就可以活上百岁?”沈二舔舔嘴唇,说,“我听老人们说那西域的番僧喇嘛好像也有这等秘术。”

“我看那王管家一直守在院子外面,两个眼珠子骨碌碌的,怕是他也想看得很吧,”袁七嘿嘿一笑,说,“不过只怕他是有这个色心没这个色胆。”

“你懂个屁!”侯三毫不客气地说,“咱们老爷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们还不知道?我看那是老爷心里对那长清先生依旧存了一分疑心,所以才让王管家守在院门外,以防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你是说老爷怀疑那长清先生是江湖骗子?”马五惊异地问道。

“那倒也不是,”侯三翻了个身,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毕竟老爷在这件事上是花了大本钱的,必然会留着一手。”

“有道理。”马五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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