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兰登抵达的时候,一艘敞篷摩托艇已经停在了金斯韦尔渡口。这是他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著名的海港,这个港口的空间已经被利用到极致了。他的心情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翔着,并带着羡艳的目光欣赏着这条宁静的河流。高耸的山峰矗立在和道口,古老的城镇坐落期间。那里还有绿树成荫的斜坡道。其中最为耀眼的是皇家海军学院,它整体建筑大部分是白色的,上面的红色砖石甚至遮蔽了蔚蓝的天空。

那艘很棒的小艇正靠岸停泊,等候着他。它被漆成白色,而上面的陈设是柚木色的。它上面的黄铜和金属机械闪闪发光。发动机引擎和舵盘在小艇的前部,载人的客舱在船的中部,船尾是遮阳挡雨的帆蓬。当布兰登上船的时候,那个独自掌舵的水手正在卷遮阳的帆蓬。当他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布兰登眼前一亮,已经有一个乘客在上面了:他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不是杰妮·彭迪恩是哪个!

她身着一袭黑衣。当他飞快地跳上船去和她打招呼的时候,他发现她的丧服也是她内心的回声:她之所以这么穿,是因为这个年轻的人妻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落了空。罗伯特可能已经通过信件告诉了她,她成了未亡人这样一个铁的事实。她亲切地和我们的侦探打招呼,很高兴他能如期赴约。不过布兰登不久就发现她的态度起了些变化,表现出极度的精神萎靡和深深的悲伤。他说已经给她普林斯敦的住址写了一封信,并询问关于雷德梅茵上尉给她叔叔写的那封信的内容,为什么不能转发。

“我叔叔要告诉您的话,那封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她说道,“您最初的怀疑被证明是正确的。我的丈夫已丧命于一个疯子之手。”

“彭迪恩夫人,这太难以置信了。像罗伯特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会继续逃避追捕。您能告诉我,这封信从哪里寄过来的吗?我们应该立刻去调查清楚。”

“让我问问本迪戈叔叔。”

“他能确定这封信真的是他兄弟寄来的吗?”

“是的,这点确定无疑。这封信是在普利茅斯寄的。不过别问我关于它的情况,布兰登先生,我不想再去想它。”

“我希望您贵体安康。我也知道您现在很勇敢。”

“我只剩下了躯壳,”她说,“我的生命之光已经熄灭了。”

“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我和您说一件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令我感到安慰的事情。一个老牧师对我说,‘逝者会在天堂祝福你的,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以慰他们在天之灵。’这句话并不长,不过你仔细琢磨琢磨的话,是非常有帮助的。”

小艇飞快地行驶着,不久就从屹立在港口岸边的古堡群之间穿了出来。

彭迪恩夫人开口了。

“这一片的宁静祥和的景色让我的心里更加难过了。人们遭受苦难的时候,应该去一些自然风景恶劣,荒芜的地方。”

“你必须振作起来,你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哪怕不断地活动手指关节也行。在苦难的时期,没有什么比身心交瘁更折磨人了。”

“只有依靠药物了,也可以买醉或服用鸦片。事实上我可能不会从这场悲痛中恢复过来,即使到死也不能。”

“你不是个胆小鬼,你必须活着,好好地,快乐地活着!”

她第一次笑了,那种如同划亮一根火柴时间的短暂笑容,片刻照亮了她脸上的流光溢彩,又旋即熄灭。

“您是个很棒的男人,心地善良,人也聪明。”她回答道,接着她换了一个话题,指了指船头的那个水手。他掌握着船舵,背对着他们坐着。水手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动情地对着大海歌唱,马达的轰鸣几乎盖过了他的歌声。他所唱的歌来自威尔第的一部早期歌剧。

“您注意到那个水手了吗?”

布兰登摇了摇头。

“他是一个义大利人。来自都灵,在英格兰工作了一段时间。在我看来他更像希腊人而非义大利人——那种在读书的时候学到过的古希腊健儿。他有一个雕像般英俊的头颅。”

她叫了水手一声。

“多里亚,在这儿停一下,”她喊道,“我想让布兰登先生看看这里的海岸线。”

“好的,遵命夫人。”他回答道,把船身转向海岸线方向。

他转过身来,展现给布兰登一个褐色,明亮而又干净的帅气侧脸,的确有着古典的轮廓,然而却没有那些希腊雕塑昂扬向上的灵魂。这个义大利人的黑眼睛炯炯有神,流露出他的聪明睿智。

“朱塞佩·多里亚身上有着非常精彩的故事。”彭迪恩继续说道,“本迪戈叔叔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古老家族的后裔。是多里亚家族血脉的最后一支——我忘记了——好像是来自文蒂米利亚附近的一个地方。我叔叔认为他住在那里。我希望他是一个值得信赖,有着诚实品质的人,就如同他的外表那样好。”

“他可能真的有贵族血统。他的外貌透露了他的特质,素养和生育能力。”

“他还很聪明。和大多数水手一样,是一个很完美的人。”

布兰登沉醉于达特茅斯海岸线的别样的魅力:那岩石,那绿色的海岬,那富含红砂石的悬崖,那从水面上升起的珍珠色石灰岩峭壁。游艇不久就向西行驶,穿过一座连着一座的峭壁和一些沙滩的小型海湾,不久又从更高更险的悬崖旁边绕开。这些悬崖的高度一下子骤增了六百英尺!

正当在其中穿行的时候,一栋像鸟巢一样的带窗户的房子,突然从海面上映入他们眼帘。它的中间部分是骤然升高的塔顶房间。前面的部分延伸出一段安全的平台,上面有一根旗杆,桅杆的顶端飘扬着一面红色的船旗。那栋房子后面是一个狭窄的山谷,那里有一架楼梯通向房子。悬崖鳞次栉比地排列在它的周围,夏天的波浪悠闲地拍打着下面,把这块地方串成一串珍珠项链。离住宅不远的下方,也就是高潮水位上面一点的地方,有一条狭长的鹅卵石道路延伸开来。那上面的一个海蚀洞现在已经变成了船库。布兰登和他的伙伴就要到这里去。

此时摩托艇放缓了速度,缓缓地把船头对靠在鹅卵石道路上。接着多里亚关掉了马达,把一架舷梯放到岸上。他先跳到海滩上,用手把杰妮·彭迪恩和我们的侦探拉到岸上。这个地方似乎没有入口,但是在一块岩石暗礁的背面,向上的楼梯就被简易地搭建在石头断裂的部分,旁边有铁质的安全扶手。由杰妮在前面带路,布兰登在后面跟着。爬了大概两百多级台阶,终于抵达了上面的房屋的平台。这个平台有五十码长,全都被海砾石所包围了。两门小铜炮的炮筒透过护栏伸向大海的方向,悬挂旗杆的中间那块草地上,整齐地停着一圈波纹汝尺蛾。

“除了一个豪迈的老水手之外,还有人能建造这样一座宫殿吗?”布兰登的声音被海浪盖过。

一个手上拿着望远镜的中年男子,一个人来到平台上欢迎他们的到来。本迪戈·雷德梅茵体型敦实,身上满是多年海上风霜所留下的痕迹。他有一头火焰般的红色短发,下巴上留着很短的,已经变得灰白胡渣,嘴唇上的胡须已经剃干净了。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红润脸庞,颧骨这边眉毛的颜色加深成深紫色,粗糙得就像深深扎根于此的一根根弯曲野草。他的下颚突出,充分显示出此人性格好斗,脾气暴躁。他看起来是标准的老水手模样,不过就布兰登来说,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十分好。

“我看到你过来了,”他和布兰登握了握手,说道,“事情还没有新的进展吗?”

“还没有,雷德梅茵先生。”

“很好,相当好!瞧瞧我们大名鼎鼎的苏格兰场,也有找不到一个疯子的时候啊!”

“你或许可以帮助到我们。”布兰登简短地说道,“你是不是真的收到了一封你弟弟的信?”

“是的,怎么会没有呢。它在这里恭候您的光临。”

“你可是擅自把信扣留了两天。”

本迪戈·雷德梅茵咕哝了一声。

“进屋看看这封信吧。”他说道,“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找不到人。情况确实非常糟糕,我也质问自己是否知道些什么。不过有一桩事实很清楚,我弟弟从普利茅斯写了这封信,可是据报导他并不在那里。我倒是对他想要去做,后来做成的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接着他转向他的侄女。

“杰妮,你去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要和布兰登先生喝下午茶。现在我邀请布兰登先生参观一下顶楼的了望塔。”

彭迪恩夫人消失在屋子里,而布兰登则紧跟着老水手。

他们穿过一间方形大厅,里面满是主人从海外不同地方收集来的奇珍异宝。接着,他们往上攀行,进入了一间八角形的大会客室里。这个地方就像在一个灯塔里,完全超越了普通卧室的功能。

“这是我的了望台。”雷德梅茵解释道,“在天气恶劣的时候,我就一直呆在这里,对着安装在那里的三英寸的望远镜,我能清楚地看到海面上发生了什么。你看,在角落里有一个地铺,我经常睡在那里。”

“你还和在船上的时候,生活习性一模一样啊。”布兰登的这句恭维让本迪戈很是得意。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也可以和你讲讲,许多时候海面上的状况。有时候,我一点儿不愿意看到过去三月份从东南方向来的,比这些悬崖还高的海浪。我可以告诉你,那威力简直能折断了船的龙骨。”

他走到角落里的一个高碗橱那边,打开它,从里面打出一个方形旧式样的木质书桌。拉开书桌,他递给我们侦探一封信。

布兰登坐在打开着的窗户下面的一把椅子上,开始阅读这份简短的私人信件。上面的笔迹又大又凌乱,是从左到右写在纸上的微微斜体。并在右手边底部的角落留下了一个三角形的签名。

亲爱的本,一切都完了。我结果了迈克尔·彭迪恩,并把他的尸体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当时是某些恶意驱使我这么做的。不过我现在非常地后悔,不只是为他也为我自己。运气好的话,我今晚就会动身去法国。如果以能找到一个新的地址给你写信,我会那么做的。替我照顾杰妮——她能摆脱我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儿也好。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后,我也可能回来。替我向阿尔伯特和弗洛拉问好。

你忠实的

R·R(罗伯特·雷德梅茵姓名的缩写)

布兰登检查了一遍这封信和装信的信封。

“你有没有你们以前通讯的信件,让我和这封信对比一下?”他询问道。

“我猜到你会需要这个。”他回答道,从书桌里又拿出了第二封信。

这是一份有关罗伯特·雷德梅茵打算订婚的契约,笔迹也和之前的一封完全相同。

“您认为他打算干什么,雷德梅茵先生?”布兰登问道,把这两封信放进口袋。

“我认为他会照他希望的那样去做。一年的这个时候你会看到许多西班牙和布列塔尼洋葱头小艇停泊在普利茅斯的外堡那边。一周里的某个时间,如果可怜的罗伯特到那里给船夫足够钱的话,毫无疑问,他们都会把他藏得好好的。一旦他迈上了这些单桅纵帆船中的一艘,就基本上高枕无忧了,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们会把他带到圣马洛,或者其他的地方登陆。到时候他会写信来的。”

“既然事实上他已经疯了,我们可能也不会有他的消息了。”

“为什么说他会一直疯下去呢?”本迪戈反问道,“当他杀这个无辜的人的时候,他是疯癫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只有神经病才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之后的所作所为如此狡猾——以一种近乎幼稚的狡猾,使我们觉得他和犯罪的时候并不一样。如果他真是那么做了的话,我断定他很有可能不疯了。如果你明天就逮到他的话,你也许会发现除了某一方面之外,他和你一样是心智健全的。如果他继续冥顽不化地把迈克尔·彭迪恩看成一个战争期间的逃兵,深深记他仇的话,那他就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这种情绪。这些就是我从信上读到的资讯。俺从心底里很看不起迈克尔这个可怜的家伙。当初侄女违背我们的意愿,执意要和他结婚的时候,我也对此表现出了相当的不满。不过我的个人感情并不能左右事实,当我听说彭迪恩先生是一个诚实的人,并且在采集泥炭藓的专案中表现卓越的时候,也相当地自豪。”

布兰登陷入了沉思。

“很合理的看法。”他说,“也很可能是对的。从这封信的意思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推论,你弟弟在贝里角处理完尸体,回家后一定会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搭乘最早的一班火车从佩恩顿到牛顿阿伯特,再从牛顿阿伯特到普利茅斯。他或许已经在那里笃悠悠地等着警方的追捕行动开始。”

“这正是俺想说的。”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呢,

雷德梅茵先生?”

“一个月前的某个地方。他有一天带着里德小姐到这里来——就是那个他打算与之结婚的年轻的女人。”

“那时的他是不是一切正常?”

本迪戈摸了摸他的红胡子,陷入了思考。

“他和以前一样很唠叨,喋喋不休。”

“那在话语中提到了彭迪恩夫妇吗?”

“一个字也没提。他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年轻的未婚妻。他们打算在今年深秋时分就结婚,到国外去度蜜月,顺便看看我们的阿尔伯特大哥。”

“他逃到法国以后,会不会与里德小姐保持联系呢?”

“我想他才不会那么干呢。难道让你们很快就逮到他?你把法律置于什么位置?一个男人在疯狂情况下犯下了谋杀的罪行,然后你逮到他之后一鉴定发现他是一个正常人。那么你就不能仅仅以他精神错乱时的所作所为而绞死他,在他神志清楚的时候你也不能把他关到精神病院里去。”

“一个精彩的悖论,言之有理。”布兰登赞许道,“不过请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嗜血的疯子,无论他平常的时候表现得多么正常,在杀了一个人之后,就不可能再为所欲为了。”

“很好,那就交给你了,侦探先生。如果再有他的消息,我会通知警方的;如果你们抓到他了,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他的哥哥。这种事情对他的家族来说是真是一个耻辱。他在战争期间干得不错,也获得了很多荣誉。如果他真的疯了,那也是战争害的。”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来说,你要知道这一点,接下来会有很多的事情劳你烦心呢。我很抱歉,雷德梅茵先生。”

本迪戈那杂乱无章的眉毛下面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的不高兴。

“如果他某天晚上到这里来的话,我应该也不会打电话给警方,把走投无路的他交出来的。”

“我敢打赌,您会履行您的公民职责的。”布兰登反驳道。

他们走出房间下到餐厅,杰妮·彭迪恩正等在那里要为他们泡茶。周围十分地安静,布兰登正好有空暇,开始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寡妇。

“彭迪恩夫人,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还有如果我需要联系您的话怎么找到您呢?”不久之后,他开口问道。

她没有看布兰登,而是看着雷德梅茵回到道。

“我暂时住在本迪戈叔叔这里,我知道他会收留我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你可以永远地住在这里。”老水手发话了,“杰妮,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家了。我非常高兴你能住在这里。现在我们家族只剩下你,你的阿尔伯特叔叔还有我了。我估计,我们不会再见到可怜的罗伯特了。”

这时一位老妪走了进来。

“多里亚让我问您,您何时打算坐船离开。”她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马上就走。”布兰登请求道,“我在这里已经呆太久了。”

“你在前面为他带路吧。”本迪戈命令道。五分钟之后布兰登就打算告辞了。

“一旦抓到人,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雷德梅茵先生。”他说道。“如果你可怜的弟弟依然活着的话,他也不会有多少享受自由的时光了。此刻他自己也一定怀着巨大的痛苦和焦虑,从为他着想的角度,我希望他不久能投案,或者被我们找到——不是在英格兰,就在法国。”

“谢谢你。”苍老的本迪戈轻声低答道,“你说得很对,我现在挺后悔私藏了他的信件。一旦我再有他消息的话,我会马上联系苏格兰场,或者配合警方在达特茅斯的工作的。正如你所见,我已经给镇里提供过情报了。”

他们再一次站在悬崖上的旗杆下面。布兰登注视着崎岖的峭壁线,种植谷物的田地远离内陆,深深植根于那里。这片区域看起来十分荒凉,触目所及西边一英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只有一个的农舍屋顶孤零零地矗立着。

“如果他来投奔你——我仍旧幻想着他会这么做——收留他,并通知我们。”布兰登说道,“我担心这样一个必要的行为会给你带来无法言诉的痛楚,但是雷德梅茵先生,我很肯定你是个硬汉,关键时刻是不会退缩的。”

随着我们侦探的这次拜访,这个老硬汉也变得通情达理了。很显然,他对布兰登工作内容本能的敌意,不再转嫁到布兰登本人的身上了。

“桥归桥,路归路。”他说道,“尽管从道义上来说不太应该,不过如果我做了某事,你也十分尊重我的决定的话,我觉得那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他也可能往南航行去找阿尔伯特,再见了。”

雷德梅茵先生转身回屋,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杰妮·彭迪恩,送布兰登走到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

“别总觉得我会因为那可怜丈夫的去世,会一直郁郁寡欢。”她说,“我现在只是很伤心而已,我曾经说过由于懵懂无知,逃避过战争时期国家的召唤。我现在觉得,是战争杀了我最最亲爱的丈夫,不是罗伯特叔叔。”

“您能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布兰登低声说道,“我欣赏您那无以伦比的耐性和勇气。彭迪恩夫人。此外……此外……我愿意助您一臂之力。每一个聪明人都会愿意帮助您的。”

“谢谢您,我好心肠的朋友。”她回应道。接着拉着他的手,向他告别。

“您能在您要离开这里的时候通知我吗?”他问道。

“好的——会如您所愿的。”

他们分手了,布兰登依依不舍地走下楼梯,渐渐看不清她的声影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爱上了这个女人,想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放在她的脚前那样地爱着。当理智和常识都在抗议的时候,这种巨大的激情无时不刻不在他体内翻腾着。

布兰登跳上了正在等待的摩托艇,很快就启程返回达特茅斯。期间多里亚一直很热情地想要套他的话。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打算照顾到这个义大利小伙儿火热的好奇心。反而问了一些关于多里亚本人的问题,他发现此人非常乐意讨论自己的私事。多里亚身上有一种南方人的轻率与自鸣得意,这让布兰登在摩托艇回到达特茅斯码头之前思绪飞扬。

“为什么战争结束了以后,你也不回你的祖国呢?”他问多里亚。

“先生,因为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我的祖国。”多里亚回答道,“我在海上和奥地利作战,可是现在——现在义大利可不是一个好地方——目前来说,对于战斗英雄没有归属感。我可不是一个普通人,我出生豪门——位于滨海阿尔卑斯省多尔恰夸的多里亚家族。您听说过义大利的多里亚家族吗?”

“恐怕没有,历史可不是我的强项。”

“在那维亚河畔的岸边,屹立着多里亚家族的巨大的城堡。他们统治着多尔恰夸的领土。这是一个战斗民族。有一个叫多里亚的人杀了摩纳哥王子。但是伟大的家族——就像国家一样——他们的历史在时光的沙漏中只是一个沙丘。他们的崛起和崩溃,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发展历程。啊!命运打碎了脆弱的时光沙漏,他们旋即灰飞烟灭,散落天涯。我就是这最后的一颗种子。我们家族起起落落,到最后只剩我孑然一身。我父亲是一名博尔迪盖雷的计程车司机,在战争期间去世了,我母亲也死了。我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姐姐。她自己名誉扫地,现在的话,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希望她也不在人世了。所以我离开了那里,命运就是这样,曾经如此庞大的家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要知道,这个家族曾经出过君主和王子啊。”

布兰登坐在摩托艇船头多里亚的旁边,他不由得打心底赞叹起义大利男人俊美的相貌。此外,在这幅俊朗的外表下,他也有自己的心机和抱负,会时不时流露出真诚的犬儒主义。

“庞大的家族有时,恰恰是那样地不堪一击,”布兰登说道,“过一种独身生活,或许你生下来就要被迫接受你们族人那被诅咒的命运呢,多里亚?”

“不是‘或许’。应该说就是这样。我体内有一个倔强的小人经常会同我说话。我出生高贵,长得也英俊——那是必须的;还非常聪明——那也是必须的。现在在我和那个荒凉的古堡里多尔恰夸的我的族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只有那一件!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等着我。”

布兰登笑了。

“这也是你在这艘摩托艇上工作的原因吗?”

“那是消磨时光而已,我在等待。”

“等谁呢?”

“一个女人——一个妻子,我的朋友。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等一个富婆。你懂的,我的脸庞将会赢得她的财富。这就是为什么我来到英格兰,义大利现在没有富有的女继承人。但是我在这里已经走错了一步。我必须和社会精英们呆在一起,那样就会有很多钱。要知道,金钱可是万能的。”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不,我很清楚我的本钱,先生。女人们都会被我的外表所深深吸引。”

“是吗?”

“她们倾心于这种类型的——有古典的体型和精致的五官。为什么不呢?只有傻子才看低自己的特长呢。像我这么个天赋异禀的人,有着高贵的血统和卓尔不群的秉性——这一切都是必须的——爱的罗曼史——噢——唯有义大利男人才有的那种恋爱天赋——这样一个男人一定能找到一位非常靓丽,又富有的女孩。剩下的只是愿不愿意花时间等的问题。这样一个性感尤物才不会在那个老海盗手里呆很久。他家血脉不长,我知道。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就应该看穿他小九九的。我先卖个关子,或许还有更大的一条大鱼呢。”

布兰登发现此刻脑海里所想的全都是杰妮·彭迪恩。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苦痛和失落感会渐渐烟消云散的。他从内心问自己,还能有幸再见到这个妙人儿吗?又觉得似乎不太可能。此外,多里亚最后一句的话外余音暗示,有一个家庭出生和所持有财富都远高于迈克尔·彭迪恩遗孀的夫人更值得去奉献殷勤呢。他发现自己很瞧不起那个登徒子,他竟然如此直接地亵渎英式的庄重得体和老实本分积累财富的原则。然而他的坦然自若和在势利的价值观也触动了布兰登。

他非常慷慨地给了五先令的船费,就多里亚告别上岸了。不过多里亚的影子却时时萦绕于他脑海:一方面会不喜欢他的桀骜不驯或心醉于他半神的外表;但是想要逃避他满腔的热情和神奇的魅力是不可能的。

布兰登很快回到警察局,并马上与普利茅斯,佩恩顿和普林斯敦取得联系。他发布了一个特殊的指令,让哈弗亚德警部去调查最后一个地方——格里太太的在普林斯敦车站小屋,去彻彻底底地搜查一下罗伯特·雷德梅茵曾经在那里住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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