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刺激的女人——恐怖的阴影——一支古老的童谣——四海公司总经理——讹诈与杀手锏

楼下传来了汽车喇叭声,穆维维放下手中那份内部参考,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八点半,英杰来得很准时。

她站起身来,迅速地穿上那件红色的风衣。想了想,又脱掉这件,换成了那件米黄的。她站在门镜前整理了一番略有些褶皱的领口,顺便欣赏着自己的身姿。是的,很令人满意,四十多岁了,身材依然挺拔健美。在因斯布鲁克滑雪的时候,她的身姿曾使数以千计的西方男人为之倾倒。她爱佛罗伦萨,更爱因斯布鲁克,这个位于奥地利西北部的小城,因了它那著名的滑雪场,使穆维维整整三个冬天消磨在了那里。佛罗伦萨的生意统统扔给了那个蓝眼睛的保罗。现在已是十月中旬了,她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在月底之前赶回欧洲。说穿了,就是为了因斯布鲁克的高山雪场。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她这个过去很少与雪打交道的人,竟在短短的四年里爱上了滑雪,并且到了着迷的程度。当她顺着长长的滑雪道飞速疾下的时候,整个身心全都体验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快感,很亢奋,非常亢奋。

她不否认意大利的优越,也不否认佛罗伦萨的那些无与伦比的艺术氛围,尤其是当她的公司在那座名城中崛起、壮大后,她从经营中看到自身的存在价值,没想到自己竟是个天才的生意人。连保罗都感到吃惊:“天呀,你们中国人都是天才!”

她很喜欢这个意大利的小伙子,尤其是那对迷人的蓝眼睛。

不过,穆维维从来也不把自己当成个纯粹的生意人。她认为生意仅仅是一种冒险,在创业之初,你可以在无情的商战中体验到一种冒险的快感,而当实力与财富都不再成问题的时候,这种愉悦也就渐渐变得乏味。远不如高山滑雪来得强烈,那是一种真正的冒险,每一次都会得到不同寻常的感受。中国人管这叫作“来点儿刺激”。

这些年的确很刺激,欧洲毕竟是欧洲,她充分感受到了东西文化的巨大差异。相比之下,中国眼下的那些所谓的竞争,其实只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小玩艺儿。这儿讲究的是关系和背景,尽管她是靠这个“起来”的,但是说实话,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一套。

这次从佛罗伦萨回国,除了那笔丝绸生意以外,她主要是想休息一下,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借以体味体味儿时的那些温馨的梦。

在欧洲,这一切都是感受不到的。有许多回,当她从孤独的睡梦中惊醒,忽然是那么渴望回家看看。中国毕竟是中国,就像欧洲有许多中国没有的东西一样,中国的许多东西欧洲也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有。

她认为自己的人格很矛盾。

就拿眼下和四海公司的这个小小的交锋而言,若放在佛罗伦萨,也许几句话就完事儿了。可在中国却不行,要多费许多唇舌。她明白,眼下必须服从中国的……特色。

好在,她从本质上讲仍然是个中国人。

戴好手套,取出墨镜,然后拎起鳄鱼皮小包,她匆匆地下了楼。保姆刘嫂正在院子里铲着石缝中的杂草,她告诉她中午回来吃饭,便快步出了院门。

“英杰,你很守时!”她朝小司机扬扬手,随即拉开了车门。

在钻进汽车那一瞬,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朝不远处那根电线杆下瞟了一眼。

英杰也朝那里望了望,然后轰着了油门儿。他发现穆维维目光有些游移。

“这几天他没来。”他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穆维维没说话,抬手把墨镜戴好,钻进了小汽车。英杰又咕哝了一句:“他可能不会来了。”

“也许吧。”穆维维拍拍椅背,“走吧,想他干嘛。”

汽车缓缓地向前滑去,颤了一下,然后加快了速度。是的,想他干嘛?穆维维任凭身体随着车身有节奏地颤动着,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前几天酒会上那一幕却在脑海中浮现,是那么地清晰……

当那个面色阴郁的男人走进来的时候,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就连门口那位穿红制服的男侍,也只是机械性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那时候,人们正沉浸在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那优美的旋律中,整个宴会厅都荡漾在音乐和美酒里,显得有些飘飘然。他们像西方人那样,很随意地端着酒杯,一群一伙地闲聊着。大多是关于市场走向、股市行情、以及入关后的前景等内容。作为实业界人士,这是他们最关心的话题。

谁也没有往门口看。

但是穆维维看见那人了。作为酒会的主角,她此刻正被几个颇有实力的人物包围着,但是,她看见他了。

她的心颤抖了一下。

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是出于其他什么说不清的原因,那个不祥之感始终尾随着她。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从回到古城的第二天起,她就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头,似乎有个神秘可怖的阴影在笼罩着她,而且一天比一天明显。最后她确认,所有的不安都来自这个面色阴郁的男人。

问题的关键是,她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

莫非是黑手党?她曾下意识地想。四年的西方生活,产生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事。佛罗伦萨,那个位于意大利中部的名城,那个曾于十五、十六世纪名噪一时的西欧艺术中心,又恰恰和臭名昭著的西西里岛隔海相望。而那个位于地中海怀抱的半岛,一向以盛产黑手党著称。

穆维维的公司总部,就不止一次地受到过当地人的骚扰。蓝眼睛的保罗告诉她:这是黑手党干的!

当然,就在她如此想的同时,其实并不真的认为对方就是黑手党。不好解释的是,这个阴郁的男人为什么总像影子似地盯着自己?

从外表看,那个男人有四十几岁了,两个鬓角业已见霜。人很瘦,刀削似的两腮上几乎刮不下二两肉。头发挺长,没有光泽。但鼻子长得很好。又直又挺,这正是叫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地方。当穆维维第一次在门对面的电线杆下看到他时,记住的就是这个鼻子。当时,她并没有想到对方是盯着自己,仅仅把他当成了一个过路的陌生人。

但是,一连数天,她天天在门外见到他,尤其是那对又阴又冷的眼睛,叫人不寒而栗。刘嫂说:“这家伙一定不怀好意。”

父亲叫她不必太紧张。

现在,那双眼睛正在不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她,一眨不眨。头顶泻下的彩光,使对方那身灰色的旧西装变成了一种很不真实的颜色。眼窝处投下两块深深的阴影。

穆维维当然不会让心里的不安流露在脸上,生意人忌讳这个。她努力作出很轻松的样子,礼貌地向客人们说了句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她发现那男人的目光在追着自己,便动作有些僵硬。是的,刘嫂说对了,这个人肯定没怀好意。她突然想起了保罗,那蓝眼睛的小伙子长着一副拳击者似的身躯。

女人永远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哪怕你是个铁女人。

而现在,她身边一个保镖也没有。也许米克愿意充当这个角色,但她信不过他,四年不见,这位一度曾使她神魂颠倒的男人,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低俗、市侩、令人厌恶。他说他一直在等她,可是,生意人的敏感告诉她,米克等的并不是她这个四十多岁的人,而是她的钱及其经济担保。她似乎有些失望,而后明确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她认为自己和米克之间的那段感情,只不过是个天真的梦丽已。命运让她碰见了保罗。

但是,她此刻又是那么需要个男人。

她偷偷地朝那陌生人瞟了一眼,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她没有立刻收回目光,在这四年里,她用自己的目光逼退了许多对手,有生意场上的,有情场上的,甚至还有赌场上的。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心里的不安。

那男人似乎比她还倔,久久地和她对视着,毫无退让的意思。

天呀,他到底是谁?几天来,她搜遍了自己的记忆,事实证明,她不曾接触过这个人。

老爹没来出席这个酒会,只是叮嘱她多加小心,并要求米克保证她的绝对安全——也许,老头子还没有发现她和米克之间的微妙变化。穆维维也不想解释什么。

“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说不定那是个神经不健全的人。”老头子随便挥了挥手就转身回去了,暗绿色的大铁门发出咣的一声震响。

作为相当一级的干部,老爹不想出席这类私人性质的聚会。

米克把那双白手套递给她,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便吩咐英杰开车。

她昨天已经向米克摊牌了,希望结束两个人之间这种十分勉强的感情关系,并希望对方能够理解。

米克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需要米克。她把目光转向吧台那个角落。此刻,米克正和英杰一起在摆弄那台摄像机。她朝那里招了招手,叫出的却是英杰的名字。

“英杰,你过来!”

米克瞟了她一眼,便搬起摄像机走开了。

穆维维知道,他的镜头又瞄准了万总经理。现在他是四海公司的帮闲,没有什么头衔,但很关键。前天晚上他还提出要穆维维把两百五十万美元的出口指标让给四海公司。她立刻拒绝了。生意场上来不得私人感情,何况她已经和他两讫了。不过,说到这个出口指标,她多少有些嘴软,因为它是父亲利用私人关系给她搞来的。

英杰快步走了过来。

“穆维姐,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发现穆维维的神情有几分紧张。

“听着,英杰。”穆维维朝那男人飞快地瞟了一眼,凑近英杰的耳朵,低声道,“你替我盯住那个穿灰西装的。对,就是靠在柱子上那个,他不是我请的客人。”

“我马上就可以把他赶走!”小司机跃跃欲试,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不,不要这样,酒会的气氛很重要。”穆维维摆摆手指,涂着寇丹的指尖泛着珐琅色的光泽,“再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那,我……”

“你见机行事,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要闹出什么动静。”

“明白了。”英杰走开去。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天角门了一下,好像要下雨。穆维维真希望酒会早些结束,她不想在这里多呆了。那个不速之客靠在柱子上,慢慢地抽着烟,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来,”她叫过一个服务生,“给他送杯酒。”

“谁?”

“那个靠在石柱上的男人。”

服务生应了一声,向那个人走去。对方果然拿了一杯酒,然后叫住服务生,伸手捏下一只高脚杯杯沿上的一片波萝塞进嘴里。

穆维维皱了皱眉头。转身向歌台走去,那里正有个胖子在唱《涛声依旧》,油头粉面的,声音格外有味儿。

一只小狗围着她转来转去,狗的女主人涂抹得十分艳丽又十分糟糕。她朝穆维维笑笑,招呼着那狗:“杜丘过来!杜丘!”

杜丘!她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和日本有某种关系。胖子一曲终了,她接过了话筒。

“各位,今天晚上我过得很愉快!真的,非常愉快!”

她发现那阴郁的男人走了过来。

窗外又闪动了一下,果然下雨了。凉凉的夜风扑窗而入,卷进些潮湿的土腥气。

“我想唱一支小时候的歌,请各位不要见笑!”随即她就开始唱了,心中涌出许多感动。因为这支歌是她身在异域最真实的感情寄托,尽管它已经很‘古老’了……

“我们的田野,

“是美丽的田野。

“青山的背后,

“是那无边的稻田……”

她惊奇地发现,那个男人慢慢地垂下了头,后来又抬了起来,目光不再是凶狠的,仿佛有两颗亮点在闪动。随即,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又站住了,背对着歌台,一直听她把那支歌唱完。

就在他走出门口时,她追上了他。

“等一等。”

那人站住了。

“你倒底是谁?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那人这才动了动身子:“没意思,你最好别问了。”

“不,你一定要说清楚,”穆维维望着那张消瘦和病态的脸,“许多天了,你一直像影子似地跟着我?”

对方抬起头来,却没有看她:“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

穆维维沉默了片刻,果断地摇摇头,道:“只要愿意,一切都可以说清楚!”

那人蓦地盯住了她的眼睛,双眼习惯似地眯起来,两束可怕的光钻出了眼睛。穆维维吓惨了,她平生以来头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目光,她咬住指甲,借以控制住内心的恐惧。

“说不清楚,永远也说不清楚。”那人后退了几步,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身后有响动,穆维维回头看时,原来是米克,他肩上那架摄像机还闪着红色的亮点儿。

“米克!你在干什么?”

米克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趣。”

“坏蛋!把录像带给我!”穆维维终于咆哮起来,“米克,你真卑鄙!”

米克耸耸肩,从机子里取出带子扔给她:“也许吧。不过别忘了,当年主动拖我上床的正是你!”

穆维维冷笑了一声:“听着,米克,你已经是第三次重复这个话题了,好像在用这个来讹诈我。可是你忘了,我是从西方口来的,那里的男人随便拖一个上床都比你强!”

她哼了一声,贴着他的身子返回大厅,快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

雨真大。透过白花花的雨幕,她看到街灯映照下那个快步走去的身影……

汽车终于停在了四海公司门前。

穆维维睁开眼皮,努力拂去记忆中的那一幕。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很精明的人,必须集中全力和他交锋。她钻出汽车,伸展了一下四肢。

英杰把车子退进停车线,锁上车门陪穆维维向楼上走去,他发现她气色不如前几天。

“穆维姐,你不舒服么?”

穆维维嘘了一声:“小声点儿,现在忌讳说这一类的话。”

随即,她振作了一下。

四海公司总经理万国权老远就迎了上来,别看此人相貌乎常、个子矮小,手上的力气却挺大,而且手指很粗很短。穆维维和他握手时心想:人真不可貌相。

就是这位貌不惊人的小个子,手下统辖着一个包括七个子公司和一个驻外办事处在内的大公司。而那个办事处恰恰也在欧洲,法国里昂。据这位老兄说,去年冬初他曾专程去佛罗伦萨拜访穆维维,但失之交臂,她去奥地利滑雪去了。

没想到的是,当两个人真正见面的时候,却成了对手。

“穆小姐,你真年轻!”万国权把她让进经理室,“起码比我想像中小十岁。”

“你真会说话,万经理。恭维一个女人年轻,等于在解除她的武装。”穆维维调侃了一句,转着身子打量着这间装饰不凡的经理室,“万经理,你的这个房间可比我那间气派多了。”

万国权笑笑,请英杰到休息室去坐,然后传人给客人送饮料,这才耸耸肩道:“花架子,我这叫随波逐流,生意上连穆小姐的四分之一还比不上。”

“看起来,万经理对我的情况早就下了一番功夫。”穆维维软中带硬地说。

“彼此彼此。”万国权也不含胡。

穆维维取下墨镜和手套,很随意地坐进沙发里,道:“前几天的酒会上怠慢了万经理,你不会不高兴吧?噢,米克怎么不在?”

万国权也坐了下来:“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他不想掺和进来。另外我听说,您已经和他分手了,是么?”

“看来一切都瞒不了你。”穆维维慢声道,“分手谈不上,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任何关系。不过,万经理说他不想掺和进来却不太准确,因为他一开始就掺和进来了,为了咱们俩之间的生意。”

“噢,穆小姐误会了!”万国权打着哈哈,“也许我应该作一下解释。”

“是的,我首先想听听您的解释。米克三次和我谈到那笔丝绸贸易,大概不是他自作多情吧?”穆维维口气变硬了。

万国权把送来的饮料递给穆维维一杯,然后叫秘书把门关好,这才笑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个误会。对不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恶化了,我只想利用这种特殊的关系来传递一下我的意思。”

穆维维望着手中乳白色的椰奶,轻笑了一下道:“他有什么资格代表你?他是你的副手?还是你的公关部主任?都不是,说实话,我很可怜他。”

万国权矜持地笑着,没有回答。

穆维维继续道:“他这个人我自信还是了解的。他不具备作生意的先天素质,本应该在大学里老老实实地教书,可你却拉他下了海。难道你不明白他有多大本事么?不,你一清二楚!之所以这么作,完全是因为咱俩之间这笔买卖!”

“穆小姐,请你不要用自己的想法解释一切!”万国权的口气十分强硬。

“问题是,我找不到更有说服力的解释。”穆维维摊了摊手。

谈话有点儿僵持。

万国权放下杯子,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道:“穆小姐,咱们能不能不谈米克?我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那笔丝绸生意的事。”

“我不懂,万经理,的确不懂。这笔生意客观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二百五十万美元,这不是一般的小买卖。有了这笔买卖,我至少可以轻松地滑上五年雪,也许还要多。”

“滑雪!”万国权说完这两个字,便把目光停在了穆维维的脸上。

不知为什么,穆维维突然有些紧张,她发现万国权始终很强硬。这完全不像有求于人的架式,不像。莫非他有什么杀手锏?

“穆小姐,”万国权重新坐四沙发里,“我希望你暂时不要考虑滑雪的事。你应该冷静地思索一下眼前的利害,那笔买卖不一定是一颗很好吃的果子。”

“愿闻其详。”穆维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穆小姐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清楚我的意思吧。”万国权倾过身子,“这批出口无论是从申报、审批、质检,还是其他环节,我都在穆小姐之先,甚至货源渠道也是同一个,你从中横插了一杠子,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实力考察你不如我!”穆维维毫不示弱,“万经理刚才还承认,生意上仅仅是我的四分之一。现在我告诉你,五分之一,懂么,仅仅是五分之一。”

“这已经足够了,穆小姐!我相信你是清楚的,即使是你所谓的五分之一,也完全具备了承担这批货出口贸易的资格。”万国权紧紧地盯着对手的眼睛,“可是,它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你的,我想说的正是这个。”

“请说下去。”穆维维大体明白了,她笑了笑,笑得很随便。

“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因为你有一个好爸爸,而我却没有。我爸爸现在还是个农民。”

穆维维知道自己开始进入劣势,但脸上却丝毫未露:“万经理,你好像在有意把生意和其他问题往一块拉。主管外贸的那人我连见都没见过。”

“可你爸爸却经常见,只要一个电话,那位老兄便招之即来。”万国权把杯子举到眼前,“而且我还知道,支持你在欧洲站住脚根的那几桩大买卖,都是这老兄一手帮办的。”

穆维维终于按捺不住了,噌地站了起来。“你……你请我来就是为了讹诈我?”

“这不是讹诈,而是事实。”万国权依然不动声色,“我知道,穆小姐在生意上非常老练,凭你的本事,独闯天下也一定能成功,但绝不会这么快。怎么样,我的评价还算客观吧?”

穆维维说不出话了。她承认,万国权说中了要害,他对自己的评价的确是客观的。

万国权继续道:“所以,我才叫米克出面和你谈,用以避免今天这种不愉快。可是,你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包括你们的婚姻。”

“原来是你使他变成了一个小人。”穆维维望着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他要是办成了,你给他多少钱?”

“问题是,他没办成。”万国权一口喝干了饮料,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所以,我必须亲自和您谈谈。”

“对不起,结果是一样的。”穆维维冷笑道。

“不,绝对不一样!”万国权越发强硬,“我始终保留举报的权力!”

像一记勾拳,准准地击中了穆维维最薄弱的部位。虽然她仍旧不相信对方能够举报成功(她仍然把其视作讹诈),但心理防线确实被打开了一道缺口。她不想使老爹背这个黑锅,也不想让自己的那个不太过硬的虚荣心受到伤害。

“也就是说,这才是万经理今天要谈的生意?”

“可以这么说,但最好不要用生意这个词。”

她终于明白了,米克的卑鄙嘴脸和这个人比较起来,真不算什么。早知如此,倒不如给米克个面子,叫他捞点外快。

“能告诉我么,米克要是替你办成了,你给他多少好处?”

“百分之一。”万国权笑了,“纯利润的百分之一。折合成人民币,大约二十万块。”

“好,你听着,你给他十万,不,十五万。我让一半买卖给你。”

“不,我答应他二十万。”

“什么意思?”

“把生意全部还给我?”

万国权丝毫不退让。

“猪!”穆维维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抓起自己的东西,气愤地向门口走去。随即又转回身来,“你听着,姓万的,我收回方才的许诺,这笔生意你一分也赚不到!”

“别生气,穆小姐。”万国权依然笑态可掬,“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想听吗?”

“什么事?”穆维维感到后背上掠过一股冷气。

“还记得那个出现在酒会上的陌生男人么?他三天前被人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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