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查潘二人看见两乘轿内藏了两个绝色美女,大约望去,生得十分雅致,自然令人销魂。二人正在停住了脚细看绝神,那知两顶轿子如飞而去,各各称赞不已,道:“世人的美丽女子,不知见了千千万万,亦可称得见闻广大,眼界不凡,总未能如今日所见轿内美人之颜色,且看那轿子抬往何处去。”语俚,二人跟追前去,也好饱看一回,却不枉些眼福。二人远望那飞轿已去,约有百丈之外,忽忽行走上前,却那轿子又转了一个湾,从玄妙观只街上而去。直行到了玄妙观门前。只见轿子非只两顶,不下百余顶轿子,皆是密密层层,停在天井之中。立住了脚,商议半响,无计可施,又无从去问个消息。只得并行走进殿内找寻。分着两面,仔仔细细的挤在众人之中,找到殿后,一无影踪。相遇各言此事,生得侥奇了,两个佳人莫非有隐身之法么?

潘梅溪微微一笑,道:“查三兄,真是有些呆了,我们望准只两顶飞轿到只玄妙观而来,一定在此无疑的。虽然殿中是进香的女子成群成众,总难及这两个美人,一望就可的,见了我们,既然不辞奔波到此观中,岂有半途而废就是不去找寻的道理?且是缓缓并行,四面观望,顺了进内之路,一殿一殿寻去,总有被我们找得着,就可饱看一回,再行访其下落。”查三听了只一番言语,甚有情理,连连点首,道:“梅溪兄的言言得当,快去寻到了再是细细言谈罢。”二人一殿走过去,尽是那级村笨妇,商家女子,无非将那香粉堆在面庞之上,非惟添些媚态,惹人观看,反而愈现出十分恶貌,只得付之一笑。

寻至别一殿,又是那些粗笨女子,一无可观貌美些在内。无意行走一殿一殿皆见,不如且往殿陛之下茶棚之内,去泡了一碗茶,拣那沿了出门之大路,如其佳人经过此地,我们就望见了,省得将脚跟吃苦,即是吃尽苦楚,亦是枉然,反而被那佳人上了轿,飞抬而去。我们向何查访只两个的音耗呢?遂是走至殿下天井之内,拣在要路之边坐下。自有茶博士问明茶泡或是红袍或是雨前。梅溪说泡雨前茶就是了。不多一刻,已捧一碗雨前淡茶上来,斟下两盃而去。两人用手取过香茗,一连饮了两三盃,以解喉吻之渴。易人了一点钟的时候,忽见两个佳人的模样。二人目不转睛细望,果然又与方才轿内略见一斑大不相同,仍旧是两个佳人,走过茶棚。见那两个年轻公子,出神看视。两个佳人知是官家模样,将秋波一转,如视之形,即走过茶棚,向两乘轿内坐下。娘姨上了轿门,说了几句言语,轿夫就抬起了轿子,吆喝一声,走出玄妙观之山门。二人连忙付了茶钞,飞奔的跟上前去。

行了一里之遥,望见前面有观音阁一座,兰若是女尼在内住持。两个轿子歇下来了。娘姨扶出两位佳人,向观音阁内而进。二人也就跟随进去。直至大殿坐下,一面女尼僧应酬两位佳人坐下献茶,一面女尼僧认得是查宦之公子,潘宦之公子,格外奉承亲热,也是献上茶。话了一番言语,二人随口答了几句,两个人的眼光,直射在对面两个佳人面上。那女尼僧虽是出家之女,却也知道两个公子注意两个佳人身上,故而来此。也不多言,以惹憎厌。二人到此,方才饱看得精细。只见那一个衣红衫之佳人,生得:

面如鹅蛋,肤若羊脂,面道柳眉分八字,一双水目泛三秋。樱桃口,小蝤跻,颈长琼瑶鼻中均平直,真可貌羞花,云有空发,细滑精光,不愧容闭月,静坐枭娜,自然入画。细观艳丽,果是冠芳。

下首坐了一个穿一件蒜绿女衫之佳人,亦生得:

眉如初三之月,何须笔描京兆,面若出水之芙,宛若洛中神女。肤白雪而同皎,眼清波以似睇。柳腰宛委掌上轻飞,花态宜人世间佳丽。

二人此时看得十分饱足,只是没没无言,心中暗想:“如此丽姝,未知谁人有福,得此佳人相伴?虽是北面王侯,不易也!”那两个佳人,与女尼僧相对闲谈,无非是一年有多少银钱,共有多少女僧的闲话。被二人目不转睛的呆视,心中一味暗笑,到觉有些不好意思。立起身来,向佛前拜叩起来。向各处游玩,自有女尼僧领道。

查潘二人承受即问女尼益道:“敢烦师太指教,方才进香这两位佳人,居住何处,谁人宅眷,惟望一言,以开茅塞。”女尼僧听了,只是微微而笑,道:“两位公子,难道只两个佳人也不知晓?况在查三公子近处,还要假装不晓,到来问及贫尼,真真不解尊意如何了!”查三道:“师太休得过虑,小生等年虽长大,究竟未长在外面游玩,且是个女流,实实不知,故敢动问。”女尼僧答道:“既然两位公子真个不知,贫尼只得上告便了。那穿一红一绿的衣服,非是两家,乃是姊妹称呼,就离查三公子府上不过半里之遥,近于南濠街后,俗名九曲里地名。那九曲里行走湾湾的密密层层的人家,居住尽是亭台楼阁,画栋雕梁,朝朝编户笙歌,处处楼中丝竹。凡有天下往来的巨商大贾,仕宦文武至此苏省,必须约伴往游方可不负此乃。伊两位小姐之家,就住在九曲里中,院名谁不知晓,叫个留香院。苏省第一有名的处所。”正在谈到此处,两个佳人走出来。未知何如,且听下回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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