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猛啊……”

老爸轻声嘀咕。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暗想。老爸出现后,我才刚松了一口气,杀人魔就出现了。

那名保安部队员利落地将凶刀往死者的内裤擦拭,再放进怀里。

“去抓他。”

我低声说道。老爸惊讶地看着我。

“不能打110报警吗?”

“不行,我和粕谷做了交易。”

“要相信那家伙,还不如把钱借给恶魔。”

“总之,不能放过杀人魔。”

“真拿你没办法。”

老爸摇摇头,从空屋后面走了出去。

那个保安部队员正走向BMW的驾驶座。

老爸不慌不忙地走到马路中央,对方并没察觉,背对着老爸,伸手正要开车门。

“喂。”老爸以低沉的声音叫道。

对方顿时愣住,缓缓转头看向老爸。老爸把冲锋枪架在右肩上,好像扛着一把大斧头。

我旁边响起喀哒声,泉美不知何时从登山包里掏出手枪,拉开保险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这么取人性命不太好吧。”

老爸停下来,双脚微微张开。他说话的语气很笃定,但浑身充满了紧张。

保安部队员隔着安全帽望着老爸,没说话。从我的位置看不到那顶安全帽底下的长相。

“把安全帽慢慢拿下来。”

老爸说道。保安部队员一动也不动。老爸叹了一口气,以英语重复了一遍。

泉美走到我身边,单膝跪地,摆出瞄准的姿势,枪口朝着对方。

保安部队员以戴着皮手套的手慢慢伸向帽子,并缓缓拿起。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右手伸向腰际的枪托,迅速拿出和泉美手上同款的手枪——贝雷塔M92。

老爸猛地握住冲锋枪,抢在对方开枪之前,喷出强大的火焰。

保安部队员向后仰,倒在BMW上,背部靠在车窗已碎的车门上,身体慢慢下滑。

但是,他还没死,缓缓举起右手的枪瞄准老爸。

砰!我身旁响起一声尖锐的金属声,保安部队员的右臂往上一抬,手里的枪飞到半空中。

老爸回头叫了一声:“别开枪!”

我从空屋后方冲出来。开了这么多枪,其它保安部队员一定会火速赶到。

泉美脸色发白,跟在我旁边。我们在与保安部队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

老爸蹲在那个像人偶般跌坐在地的队员旁。他的制服胸口处破了好几个洞,中了那么多枪居然没死,实在太神奇了。

他的右肘也中弹了,流着血。那是泉美开的枪。

老爸扯下他的安全帽。那是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

男人无力地吸气,仰望着老爸,以英语咒骂。

“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活着……”

泉美倒吸了一口气。

“应该断了两、三根肋骨。”

老爸说道。

“怎么回事?”

“他穿着防弹背心。”

我睁大了眼,男人制服的胸口部位的确特别鼓胀。

“子弹虽然打不透,但无法吸收冲击力。”

“所以你叫我别开枪……”泉美说道。

“对,如果打胸部或腹部没关系,打到头就没救了。我不想让你沦为凶手。”

此时,金发男站起来,以肩膀撞向老爸的胸口。老爸毫无防备,仰头倒下。

男人打开BMW的车门。

“别开枪!”

老爸对着再度举起贝雷塔的泉美大叫。上车的男人以左手发动引擎。

我终于发现老爸的举动很怪异,他的动作格外无力,一只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老爸受伤了。

我冲到他身边,BMW以惊人的速度呼啸而过。

车子差点撞到我,我赶紧跳开,眼角扫到金发男单手开着车窗已碎的BMW扬长而去。他的表情很狰狞。

“你还好吗?”泉美扶起老爸。

“好痛、好痛,伤口裂了。”

我扶着老爸的另一侧肩膀,那一定是青山枪战的旧伤。

“赶快离开。”

“果然不该多管闲事……”

听到老爸这么说,我咬紧嘴唇。没想到老爸受伤了。

“去哪里?”老爸问道。

“去‘我家’,就在前面。”我急忙扶着老爸答道。

“被监视的人看到不好吧?”

“我来想办法。”

泉美说道。我这才想到,为什么在那栋房子里监视的人没冲出来?他们如果听到枪声立刻跑出来,应该早就到了。

“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老爸说道。我们正走到“我家”后院。

对面那栋房子的后门敞开着。

我和泉美互看了一眼。

“拜托你了。”

我把老爸交给泉美,正准备冲出去。

“阿隆。”

我听到老爸的声音,回过头。老爸把冲锋枪丢了过来,看我接住后,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总比你挨子弹好。里面如果有人就开枪。”

我吞了吞口水。手上的冲锋枪比意料中要轻,很难想象居然有这么强的破坏力。

“知道了。”

我点点头。

“我们在车库。”

泉美说道。由于家中有监视器,当然不可能把老爸带回家。

我挥了挥手,代替回答,拿着冲锋枪过了马路。

我贴在敞开的门上,竖耳倾听。

里面完全没动静。我再度吞了吞口水,试图润喉。

但只听到喉咙发出的咕嘟声。

我看向马路对面。老爸和泉美跪在车库的暗处不安地看着我。

我下定决心,冲进房子。

灯亮着。

从外面看得到屋内中央的大房间,隔间的门也敞开着。

桌子和沙发等家具都被推到角落,地板上放着两个睡袋。

靠这一侧的桌子,上面放了录音机和电视机。录音机没开,但电视机开着,后面有几条线与录像机连接。

我探头看向电视屏幕,画面上呈现一个昏暗的房间内景。毫无疑问,那是“我家”一楼的客厅。我刚才出门忘了关录像机,开关灯示在黑暗中浮现。

我从屏幕上的状态大致猜到监视器的位置。

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我站在房子中央四处张望,并未看到监视者。

此时,我听到沙沙沙的杂音,差点跳了起来。我把冲锋枪对准声响的方向。

那杂音从一张放满各种器材的长桌子底下传来。

“——总部呼叫猫头鹰!总部呼叫猫头鹰!保安部接获通报,你们目前所在附近发生枪战,回报详细情况。重复,总部呼叫猫头鹰……”

对讲机掉在桌子底下。那声音很熟悉。

是粕谷。

我气自己,很想开枪打爆对讲机。

同时,外面传来了警笛声,从市中心的方向渐渐朝这里逼近。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

我对着那支拚命呼叫的对讲机这么说完之后,走出了那栋房子。所有监视的人都离开了。

我回到车库,向老爸和泉美报告对面那栋房子里的状况。

“太奇怪了,刚刚明明有人……”

老爸按着右腹上方嘀咕道。那里似乎是伤口。

“监视录像机还在运转,但录音机停了。”

“那是省电型窃听设备,麦克风会收音。”

保安部队纷纷赶到“我家”后方。

“接下来怎么办?”

“先躲起来。我身上的制服是那个遇害男人的,要是被发现,我不就成了凶手了。”

“要进屋吗?”

“不行。校长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如果有人过来,我们马上会被发现。”

泉美说道。

“那要去哪里……?”

泉美闭眼思考,接着,猛然张开眼睛。

“去李先生家,那栋房子有地下室,躲在那里不会被发现。”

“离这里很远吗?”

老爸看着我。

“就在隔壁。”

“好,那走吧。”

老爸点点头后起身。保安部队都在我家后面的马路上警戒,左邻右舍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后面那块区域。

我们压低身体走前面那条路,从房舍之间瞥见被聚光灯照亮的“命案现场”,以及负责警戒的保安部队士兵的身影。看到同伴遇害,所有士兵都充满杀气地举着M16。大致计算一下,现场有五辆越野车。

李先生——也就是格安·吉村的家被保安部锁住了,大门绑着粗大的铁链和大锁。

泉美花了数秒打开大锁。默默在一旁观看的老爸惊讶地说:

“这小女生真了不起,在哪里把到的?中野学校吗?”

我耸耸肩,仔细想一下就发现,这里的市民多半具备这种专业技巧,锁门根本没有意义嘛。

“往这里!”

泉美压低身子进屋,以免外面的人看到手电筒的光。

在全家遇害的漆黑房子里走动,难免让人心里发毛,但眼前的情况没有选择的余地。

泉美走向我发现金发女尸的卧房,那里放了两张床。

她以手电筒照着卧室深处一条窄廊尽头的地板上。

“找到了。”

她小声说道,走过去拉起地板上的一只小铁环,拉起一扇五十公分见方的门板。

“进去吧。”

一道狭窄的楼梯通往地下室。我先下去,老爸也跟着下来,泉美殿后,并把头顶上的门板关上。

她打开墙上的开关,一只灯泡照亮了水泥墙面。

五坪大的地下室有一半的空间被玻璃盆栽占据,巨大的玻璃盆内浮着一层宛如水生植物般的藻类,地下室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一侧墙面钉着棚架,架上放了几十个贴着手写字标签的玻璃瓶。

棚架旁边有一张大桌,上面摆着研磨钵、试管和酒精灯等化学实验器材。李先生似乎是在这里调制毒药。

老爸在桌前的椅子坐下,叹了一口气。

“这房子的屋主是什么人?宫庭御用魔术师吗?”

“差不多,只是没调出长生不老药。”

听我这么一说,老爸挑起单眉。

“变成猪被吃掉了吗?”

我摇摇头。

“被轰掉脑袋了。”

“这里好像很流行杀人。”

老爸说着,开始脱下制服,泉美在一旁协助他。

制服下的白T恤的右腰位置被鲜血染红了。

老爸翻开T恤,胸前的绷带渗血。

“青山的枪战时中弹,骨头和肌肉都被削掉了一小块。”

“听说你从医院溜走了。”

“粕谷告诉你的吗?”

“我去找绷带帮你换药。”

泉美上楼后,我挪开桌上的试管,往桌面一坐。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互看,异口同声问道。我耸耸肩。

“我先说啦!我被卷入青山的枪战后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好像被打了针再带过来的。

“然后,我住在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突然冒出‘妈妈’和‘妹妹’,刚才那是‘妹妹’,叫泉美。我在街上乱晃时,发现住这栋房子的人通通被杀了,结果就被带去总部,在那里遇到那个叫粕谷的做作男……”

“他说要把你培养成优秀的间谍?”

“你很了解状况嘛。”

老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就是这种人。”

泉美拿着急救箱回来了,她利落地替老爸消毒,换上新绷带,没说半句废话。

“我来这里之前,这里已经发生了几起命案,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在发现尸体之前,看到一个疑似凶手的男人。他跟你一样,穿着保安部的制服。”

“所以你以为我是凶手?”

“粕谷——在这里好像被称作校长——他疑神疑鬼,觉得没有人信得过,所以要求我替他找出凶手。总之,就是把我当诱饵……”

“所以才派人监视你吗?”

我点点头。

“在这个城市流窜的杀人魔接二连三地杀了许多人,还把一家人都杀了。刚才那个金发男八成就是凶手。”

“为什么杀他们?”

“猜不透。这个城市——”

住的都是退休的跑单帮客吧。”

我瞪大了眼。

“你知道?”

老爸一脸愁容地点头。泉美为他换好绷带,拿出冰过的罐装可乐。

“虽然想喝啤酒,但现在只能凑合一下了。”

老爸说着,接过可乐。

“泉美,谢谢你。”

泉美露出微笑。

“轮到我说了。就从我和粕谷的关系说起吧……”

老爸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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