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大使馆的那个男人走进接见室时,边上还跟了一个大约三十岁的女人。辛妮德没有理会他们。早些时候,就在被两个制服笔挺的警察带来这儿之前,她才拒绝了进食早餐。

“我把律师带来了,辛妮德,”康纳·巴里恩斯向她介绍了那个女人,“这位是罗斯玛丽·卡瓦纳,她将尽其所能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正试着安排你回爱尔兰,你觉得怎么样?”

辛妮德给了他们一个背影,冷淡地回了一句:“无所谓。”

罗斯玛丽瞥了一眼康纳,然后绕过桌子走到辛妮德跟前,好让她面对着她。她伸出手,但辛妮德却视若无睹,把头转向了墙。

“如果你不肯合作,我就没办法帮你了。”罗斯玛丽解释道。她的语气温柔又体贴,她的微笑温暖且真诚,但辛妮德无视了这一切。罗斯玛丽穿着一身整洁利落的深蓝色套装和一件白色衬衫,齐肩褐色短发干净利索。她从辛妮德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记事本,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钢笔。“你想和我谈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我了解到你对一个飞行员提出了强奸的指控。在我们聊其他事情之前,你想先说说这件事吗?”

我真正想问的是:你他妈的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炸药,你是怎么把它们弄上飞机的,还有是谁在帮你,因为你肯定无法独自一人完成这些事情。至于强奸指控……

辛妮德深呼吸,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稍稍抬起头,对上律师的眼神,又迅速别过头。一段令人焦虑的、长久的沉默之后,辛妮德才决定开口。“那时没人相信我,现在也不会有人相信我,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罗斯玛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在便签本上做了些记录。她落在辛妮德右肩上的手传来安抚人心的力量。“可以让我试一试吗?”律师轻声说,小心地转向康纳:“你能让我们独处几分钟吗?”康纳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辛妮德抑郁不已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垂下肩膀。她回想起那件事情发生的经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罗斯玛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对方。辛妮德擦掉眼泪,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事情第一次发生的那个晚上,她只有七岁,也许是六岁。她蜷缩在自己的床上,屋里的玻璃布满雾气,而外面的地上堆着积雪。

“我试过告诉妈妈,但她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大兴趣,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总是他、他、他!”

“他?”罗斯玛丽询问道,她注意到了辛妮德的双眼已经盈满泪水。

“是妈妈的新男友。”一想到他,辛妮德就觉得一阵恶心。

“你的父亲呢?”罗斯玛丽问道。

“工作,他总是在工作。”

“我明白了,”罗斯玛丽写下笔记,“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也许是个出租车司机吧,他从来都不在家里。”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大概已经死了吧。”

“好的,”罗斯玛丽暂时撇开了这个问题,“那么,你能跟我说说是谁对你实施了性虐吗?”

“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

“是的,我们的家庭医生。”

“所以不是罗里·奥康奈尔?”罗斯玛丽有点迷惑了。

“他也有份。”

“能跟我说说这件事吗?”

辛妮德痛苦地摇了摇头。“那个杂种——他毁了我的一生。”

罗斯玛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辛妮德身旁,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擦去她扭曲脸容上的泪水。“尽情地哭吧,你知道的,你需要把这一切发泄出来。”

辛妮德终于平静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继续说下去。她望着罗斯玛丽。“我能要杯咖啡吗?”

律师笑了。“没问题。”她起身打开了门。康纳正坐在走廊里,罗斯玛丽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两杯牛奶咖啡,”罗斯玛丽说道,“事情正取得进展。”

罗斯玛丽转身回到房间时,辛妮德站了起来。“我想回家。”

“这正是我来此的原因,”罗斯玛丽安抚着她,“你想多告诉我一些关于奥康奈尔先生的事情吗?”

“我不知道。你大概也不会相信我,没有人相信过我。”辛妮德坐回她的位子上。

康纳端来两份杯装咖啡和几包糖。他把东西放在桌上,朝辛妮德微笑了一下,然后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罗斯玛丽撕开一小包糖,按照自己的喜好适量倒入杯中,坐下来喝了一口。她看着同样喝着咖啡的辛妮德。“你说他强奸了你,那是什么时候?”

“在他的房子里,在放学后。这很可怕——可怕……”辛妮德哭喊着。她把桌子从跟前推开,弄洒了咖啡。咖啡洒在她的脚边,在地上汇成一片。罗斯玛丽跳起来,赶到辛妮德的身旁。

“没事了、没事了。”罗斯玛丽说着搂住了辛妮德,让她的头挨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轻抚辛妮德的背部安慰着她,直到她平静下来。“我并非想令你忆起痛苦,但重要的是我得听听你的故事。”

罗斯玛丽把康纳叫了进来,他擦掉洒出的咖啡并端来了一杯新的。辛妮道了歉,和罗斯玛丽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他说……他说……他说他喜欢我的校服。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要我穿着校服。”

罗斯玛丽努力掩饰住自己的震惊,在便签本上飞快地写着更多的笔记。她握住辛妮德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感到非常难过,”罗斯玛丽低声说道,“没有一个小女孩应该去承受这些的。”

“你相信我?”辛妮德一边问一边用纸巾擦干脸颊上的眼泪,“你真的相信我?”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罗斯玛丽反问道,“这发生过多少次?”

“三次。”

“你告诉过你的母亲吗?”

“没有,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她连医生的事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关于罗里的事?”她顿了顿,擦掉眼泪,“一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去上学,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你去了哪里?”

“去我外婆家,在小镇的另一边。”

“你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我告诉外婆,妈妈和她的……她的男朋友……经常争吵,我需要静一静。外婆表示理解。之前我也和她住在一起,这样的情况之前也发生过,所以她那时并未多想。”

“你是独生女?”

“是的。”

“你再次见到你妈妈是什么时候?”

“一周后她来了,说他离开了,回家很安全,所以我回去了。等我年龄够大的时候我就永远离开了那儿,找了地方自己住。”

“你还有再见过奥康奈尔先生吗?”

“没有隔很久——他登上了报纸,成为了一名飞行员,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欣喜愉快——那个杂种。而我却在节俭度日,无法保住工作也无法谈恋爱——他彻彻底底地毁了我的人生,所以我也想毁掉他的。”

“你真的会炸毁飞机吗。”

辛妮德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真的很恨他,全身心地憎恨着他。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恨他。”

“我想我明白。”罗斯玛丽说道。

“所以现在怎么样?”

罗斯玛丽低头看着笔记,在心里琢磨着她的辩词。无论这个女人的童年发生过什么,都不能成为试图炸毁一架飞机的正当理由,这是肯定的。

“那得看情况,”罗斯玛丽说道,“这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不过首先,我得想办法把你遣返回国。那之后——唔、之后我们再看情况怎么样。不管怎么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很多人想跟你谈谈。”

“那他呢?他会怎么样?”

“这个我们下次再说吧。”罗斯玛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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