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窒息而死?

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在单位里,还不如一个发行员,我在这个家里还不如一个小保姆,我在丈夫的眼睛里,还不如一个妓女……我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会窒息而死?

我的确需要发泄,需要放松,需要找到一个出口,否则我会疯的,这一点张文波说得没有错。我曾经有几天,每天下班后就到壁球馆去打壁球。我疯狂地打着壁球,把自己打得精疲力竭,我才瘫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一下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对情侣在打壁球。我不知道我朝他们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就冲过来骂我。他们不知道骂我什么,我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愤怒极了,他们怎么能够这样疯狂地对我,仿佛我是一个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我气坏了,我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结果是两败俱伤,我的脸也被他们抓破了,让我又气又恨的是,那个男人竟然也像女人一样对我乱抓乱挠的。

我想我再不会到壁球馆来打球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十分神伤,为什么张文波不和我一起去打球,为什么他会远离我?我们情感破裂的根源是什么?我满脑袋里一片模糊。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曾经是一个多么清醒的人,可现在,我变成什么了?

回到顾公馆,我进门后就看到一个白影站在花园里的香樟树下。她独自地站在那里,我听到了她的冷笑声,她是在笑话我吧?我脸上被抓破的地方疼痛起来,我的心也疼痛起来,我朝那个白影怒嚎道:“你这个老妖婆,你现在高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想我离开这个家,没门!我就要让你们难受,我偏就不离开这个家,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全部使出来吧,我等着你们……”

那个白影突然消失了。

她难道不是梅萍?

我浑身突然冷飕飕的,这个家里有许多解释不了的怪事情,你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影子,你就是吓破了胆也不知道她是谁,这个楼里有太多神秘的东西,我不得而知的神秘东西。

或者一切原本就那么的神秘,像命运一样,永远不会有人给你答案,你却会按它的安排不停地走下去,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逆转……

——摘自李莉的博客《等待腐烂的稻草》

梅萍穿着那身黑色的旗袍,轻轻地走下楼,身后的楼上有两双眼睛在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双眼睛是李莉的,另一双眼睛是张小跳的,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

梅萍的脸上没有了微笑,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肤没有了红润,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几道。

梅萍来到花园里,拧开了花园里的水龙头,把接在水龙头上的水管拉到了那丛她重新植好的夜来香上,给夜来香浇着水。夜来香的叶子蔫蔫的,有些正在干枯掉,梅萍知道,夜来香这种植物有坚强的生命力,只要把它的枝条插进土里,没有根它也可以重新复活过来,但必须有足够的水的滋润。

梅萍给夜来香浇水时,一只小鸟飞落到了香樟树上,吱吱喳喳地叫着,她不知道这只小鸟是在报丧还是报喜。

张小跳听到了小鸟的鸣叫,他的脸像注入了新鲜水流的池塘,顿时鲜活起来。

他马上下了楼,痴痴地来到花园里站在香樟树下,痴痴地望着树枝上歌唱着跳跃着的小鸟。

那是一只麻雀。

张小跳心里真希望它在香樟树上筑一个巢,那是他梦想中的家,雏鸟们在鸟巢里等待着母亲的归来,给它们带来美好的食物。

不一会儿,那只小鸟扑愣愣地飞走了,张小跳的脸又阴沉了下来变成一场死水,他的脑海一片空茫。

阿花把早餐做好后,梅萍第一个坐在她的位置上,开始进食。

李莉也和张小跳来到了饭桌房,坐了下来。

阿花上楼去叫张文波吃饭,老半天,张文波对阿花说:“还在睡觉呢,吃什么饭!”

阿花又去叫张默林,可是张默林没有回应她,阿花就下楼去了。

张小跳喝了一口牛奶,看李莉正在吃一个小笼包子,而且吃得很香,嘴巴里还发出咂吧咂吧的声响,像是故意向梅萍跳衅。

梅萍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她还是那么细嚼慢咽,和李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小跳说了声:“你还能吃得下去吗!”

梅萍和李莉不约而同地瞟了张小跳一眼,她们不知张小跳说谁。

街上每一个行人都有各不相同的表情,他们要去哪里?他们的心情好吗?

李莉无暇多想,每一个人在她眼中都如临大敌,紧张而又无奈,这难道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李莉要去一个叫“典藏春秋”的文化公司应聘图书编辑,要想活下去,就要有工作。

李莉在公共汽车停靠站旁边的一个报摊上买了一份《赤板早报》,上了车,坐在公车里,李莉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现在的报纸都差不多,除了一些国际国内的要闻,其他大都是一些奇闻怪事。

李莉的目光落在了标题为《俄罗斯“比茨维斯基疯子”供认杀死66人》的文章上:俄罗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两个臭名昭着的连环杀手,一个是活跃在上世纪20年代的“莫斯科的狼”,一个是活在上世纪80年代的“罗斯托屠夫”。如今,莫斯科又出现了一个更为令人发指的杀人恶魔——“比茨维斯基疯子”,俄警方是2005年10月15日在比茨维斯基公园发现第一具受害者的尸体的,他是一名年迈的男子,因头部受到重击后死亡。1个月后的2005年11月,警方又发现一名63岁男子的尸体。接着就是一具又一具尸体出现……由于当时警方不知道这名杀人凶手是男是女,又因这些凶杀案大都发生在莫斯科的比茨维斯基公园,因此就暂称这名杀人疯子叫“比茨维斯基疯子”,俄媒体援引警方消息报道说,疑犯亚历山大今年32岁,居住在比茨维斯基公园附近,在当地一家超市工作。他是本月16日落网的,目前他已经供认杀害了66人。最后一位受害者的尸体是警方14日在比茨维斯基公园找到的,他穿戴完好,死前头部受重击,眼球也被小木棍戳伤。据报道,凶手之所以落网,是因为这名妇女给她的儿子留下信息说,她要和同事亚历山大到附近公园里去散步,看看他的狗的坟墓。她还留了他的手机号码。落网后,当亚历山大告诉警察自己曾在比茨维斯基公园杀了14人时,警察以为此人在吹牛。莫斯科和检察院已经暗示,亚历山大很可能仅仅因为杀害最近这名女受害者而被控谋杀罪,可能不会涉及他以前所杀害的受害人……

李莉把报纸卷起来,仿佛又听见了四面八方朝她耳朵里涌进来的呼吸声。她望着车窗外纷纷闪过的人们,冒出了个奇怪而恐怖的想法: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一个“赤板市疯子”或者“赤板市之狼”?

“典藏春秋”文化公司在赤板市的业界名声很响,和出版社合作出版过不少好书,而且实力也相当雄厚,如果能加盟这个公司,也是很不错的事情,别的出版社就有些编辑跳槽到了这里,干得十分舒心。

李莉走进“典藏春秋”文化公司,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笑吟吟地问她:“请问你找谁?”

李莉也笑笑:“我找你们老总唐得强。”

接待小姐又说:“你们有预约吗?”

李莉说:“我们约好的,他让我今天上午来。”

接待小姐拿起电话问了一下唐得强,然后对李莉说:“唐总让你在接待室里等一会儿,他现在有客人。”

接待小姐就把李莉领到了接待室里,还给她泡了一杯茶。

李莉心里有些不安,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怀疑,她现在是一个应聘者,而不是那个在赤板出版社养尊处优的编辑了。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接待小姐才过来把他领到了总经理唐得强的办公室。

在唐得强办公室门口,李莉意外地碰见了老金,他满脸堆笑地从唐得强的办公室出来,唐经理热情地送他出来。

老金对唐得强说:“唐总,你留步,你留步!”

唐得强说:“金老师走好,你说的问题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到时我们研究好了会打电话通知你的!”

老金看到李莉迎面走来,朝她诡秘地笑了一下,然后擦身而过。

唐得强也发现了李莉,就热情地把她走进了办公室。

李莉想,老金来干什么呢?是不是也来应聘,或者说有别的什么事情?

唐得强的办公室很大,显得很气派,一副暴发户的派头。

他长得很矮,有着一副比例很大的眼镜,他的脸看上去像一只熊猫的脸,脸上还闪着油亮的光,让人联想到酒店饭桌上大盘小盘的大鱼大肉。

唐得强让她坐在了沙发上,自己也埋进了另外一个沙发里,笑着说:“李编辑,久闻你的大名呀,你能够来我们公司,那是我们公司的福气。我们公司虽说做得不错,但都是碰运气接到了几本畅销书,有品味的东西还是很少,现在我们正要抓一批好书稿,让公司的品质搞到一个水平上去,有你这样的行家里手来,我就放心了!”

李莉笑了笑说:“唐总,你太谦虚了,如果能够收留我,我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唐总还得多多关照呀!”

唐得强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说:“李编辑,你这样说是在骂我呀!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也没必要说太多。一会儿你去人事那里拿一份表格填一下就可以了,另外,你在待遇上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会考虑的。”

李莉说:“我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按你们的规则办事就可以了。”

唐得强笑得脸挤成了一团肉:“难得有你这么痛快的人,可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月薪4000,三金我们公司帮你交。”

李莉没想到如此顺利,在这里的工资还比出版社多了千把块钱,而且书做好了还有提成,她内心十分满意。她根本就不知道,唐得强心里的底线是月6000,她还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唐得强又说,“我们公司有个打算,准备新成立一个工作室,专门抓有分量有档次的书稿,新的工作室由你和老金负责。”

李莉听了他这话,愣住了:老金?

她突然明白在唐得强办公室的门口为什么会碰见让她恶心的老金了。

李莉的脸马上就沉了下车。

她有一种刚跳出虎口又进狼窝的感觉。

她突然对唐得强说:“唐总,我忘记了,家里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没有办,现在需要马上赶回去,来你这里工作的事情再说。”

李莉匆匆逃离了唐得强的办公室。

唐得强有些莫名其妙。

阿花看着梅萍抱着一块玻璃从铁门外进来,她正在准备午饭,阿花想,梅萍抱着这块玻璃干什么呢!

梅萍抱着那块玻璃,轻轻地上了楼,她没进二楼,而是直接往上走。

梅萍神情肃穆,心里似乎十分的沉重,她来到三楼时,看了看了楼里面,张小跳和张文波的房门都紧闭着,静悄悄的,她想他们有可能出去了,又有可能还在睡觉。

她上了四层,打开了四层阁楼的门,阁楼里一片黑暗。

梅萍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反锁上。

阁楼里的空气沉闷。

梅萍打开了灯,她把玻璃放在了神龛上。

昨天下午,神龛上面的画像自己掉下来,把镜框的玻璃打碎了。

梅萍心里明白了什么,这和张小跳打碎那个青花瓷罐有关。

阁楼的那张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用被子蒙着头在睡觉,墙上的美式挂钟的指钟还是指向三点二十分。床头柜上的老唱机似乎还在转动,就是听不到音乐的声音。

梅萍把玻璃装上了镜框,镶好画像之后,就爬上了神龛,把镜框重新挂在了墙上。

挂好镜框后,梅萍准备下来,就在这时,神龛突然抖了一下,她差点从上面摔下来。梅萍的双脚发抖着爬下了神龛,她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喃喃地说:“亲爱的死鬼,你别急,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她点燃了三柱印度香,插在了香炉里,然后凝视着画像上的那个人,眼睛潮湿了。

她又喃喃地说:“我对不起你呀,亲爱的死鬼!”

画像上的人的嘴巴好像张了一下又合上了,梅萍来到了老虎窗前,撩开一角窗帘,朝花园里俯视下去,花园里什么人也没有。

张文波的头一直很痛,胸口十分沉闷,他吃了几颗“降压灵”,坐在电脑前若有所思,她在MSN上看到了宛晴的名字,她今天MSN上的名字是“红雪莲”,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起这么一个名字,张文波想取消阻止,和宛晴聊天,但他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点击。

这些天,张文波根本就没有心情和谁聊天,所以他把MSN上的人全部给阻止了,包

括他最得意,也对他最好的学生宛晴。

宛晴能够帮助我吗?

他希望她能够帮助自己,可是,很明显地,她在恋爱,和那个叫宫若望的男人在恋爱,而宫若望又和自己名存实亡的妻子李莉的关系非同寻常,这会不会影响宛晴对自己的帮助?

宛晴不止一次对他说,他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她,她会伸出援手的。

可他该如何向她开口。

昨天,他开着车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把车卖掉,就是在厉凌云一个很要好的倒卖二手车的朋友那里,也没有卖掉。

厉凌云的朋友说:“我们接到公安局协查一辆银灰色轿车的通知,你说我们现在还敢弄这样的车吗?”

厉凌云拍着胸脯对他朋友说:“我用我的生命保证我朋友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就帮这个忙吧!”

他朋友说:“不是我不帮你,问题是我们做生意只图财,不想惹什么麻烦,不行这样吧,等这个风头过去之后,我打电话给你,给你朋友出个好价,我也不想在你朋友的车上赚钱,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们无奈,只好开车离去。

那个被肢解的女人?

他在墓园里怎么没有发现呢?

还有那墓碑上的名字,怎么就那么似曾相识呢?

温碧玉,她究竟是谁?

张文波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倒霉呢!如果那次不去郊外参加朋友的婚礼,他就不会目睹那个车祸中惨死的女人,或者就不会发生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他要考虑的是该如何面对!

上午,李莉出去的时候,这个现在几乎很少和他有言语的女人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应该关心你的儿子了,否则他死了你也不知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的潜台词是要杀了儿子?张文波越想头越大,内心充满了危机。

他关掉了电脑,走出了房间,墙上那幅《危险的关系》上的裸女像是扭动了一下丰腴而又无可挑剔的屁股。

张文波来到了儿子的房门口,推了推门,门是反锁着的。张文波敲了敲门说:“小跳,开门。我是爸爸!”

不一会儿,门开了,儿子的眼泡肿胀,似乎是哭过,他为什么要哭?

儿子拿着一支粉笔,走到了墙边理都不理他,继续在墙上画着什么。张文波走进前,发现张小跳在墙上画一个南瓜状的东西。

张文波问他:“小跳,你往墙上乱画什么呀?”

张小跳边画边冷冷地说:“屁股!”

天哪!他竟然在墙上画一个屁股。

张小跳画完屁股,又在上面画了一把刀,看上去,那把刀就插在屁股上。

张文波觉得不可思议!

张小跳小小的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

现在的孩子怎么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呢?

张小跳画完后,把粉笔往地上一扔,转过身,面对着张文波,抬起头,睁着迷惘的双眼问张文波:“爸爸,摸女人的屁股真的很痛快吗?”

张文波语塞,他自己也迷茫起来了,张小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小跳接着冷冷地说:“我看未必!如果你不摸别的女人的屁股,妈妈就不会和你吵架,她就不会养那只小狗,小狗也不会被人杀死,妈妈也不会怀疑我杀了小狗,她更不会想到要害死我!你说,我说得对吗?”

张小跳的话让张文波掉进了一个冰窖。他有一种灭顶的感觉,难道,难道那次他去学校接小跳时,他在车上摸曼丽性感的屁股时被张小跳看见过?那天曼丽在张小跳没有出来就提前离开了他,他记不得当时和曼丽一起去办什么事情。

他呆呆地和张小跳对视着,良久!

是阿花的叫声打破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僵局:“不好啦,张爷爷离家出走了!”

一听这话,张文波猛然醒了过来,他顾不得眼前的儿子张小跳赶忙下楼去了。

在张默林充满大蒜味道的房间里,阿花手里拿着一张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张文波冲进房间,从阿花手里夺过了那张纸。他快速地阅读起来:“我走了,离开这个我来了几十年的被称为家的地方,这个家庭充满了冷漠和无情,每一个人都自私地为自己活着,包括我自己。我没有办法解脱自己,我一直想做一个有爱心的人,但在这个家里我无法实现这个最简单的愿望。所以我必须离开,找一个真正的归宿,否则我死了也会不安的。你们不要问我去了哪里,天下这么大,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我付出了一生的代价,但我不后悔,你们在我离开后,也不要来找我,你们找不到我的,人本来就是孤独地来,孤独地去的,谁都一样,所谓的夫妻、家庭,只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把戏。你们谁也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们,所以,你们也不必因为我的离开而内疚,迟早也要离开的,我早一点离开会减少一点你们的压力和痛苦,这样想比较实在。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样一个形同枯木的老头子会在风雨中折断腰杆,我知道怎么去应付我未来的生活。这个家一开始就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一切都不是我的,我走时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东西,这一点请你们放心。告诉李莉,我没有杀死她的狗,谁杀的我也不知道,让她自己慢慢去找寻吧,不过,最好忘记那只狗,无论它死得多惨,想想人的命运,比那只狗还惨得多,那样,内心也许会平静下来。重新考虑自己的生活,这封信一定要给文玲看,让她不要来家里闹,因为我的事情不值!我是自己离开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希望你们好好地活着!张默林。”

张文波看完父亲留下的信,眼睛湿了,他突然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像父亲那样离开,尽管那是一种逃避,在生活中吃了败仗的逃避?

张文波最后的命运会怎么样?

这一天都是沉闷的,阿花整天都在想着张默林,仿佛他的出走和自己有关。

张文波看完那封信就开车出去了,晚饭后才垂头丧气地回家。

让阿花无法接受的是梅萍的态度,她看完张默林留下的信后,只是淡淡地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仿佛给她生了两个子女的张默林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就像家里少掉一颗纽扣那么简单而正常。

阿花联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吴青莲,她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吴青莲当初离开赤板,似乎和梅萍有关,她的心肠是那么坚硬和冰冷,像铁又像冰。

那顿晚饭,谁也没有吃什么,只有梅萍像平常一样,胃口那么好。阿花在他们吃完饭后,收拾好饭厅和厨房的卫生,照常把一天中产生的垃圾送到外面的街上,等环卫工人把它收走。

阿花刚刚把装满垃圾的垃圾袋放在街边,一辆摩托车停在了阿花的面前,阿花看清了,这是阿毛。

阿花说:“阿毛,你怎么来了?”

阿毛说:“想你了呗,我等你老半天了,今天为什么比往常迟了半个多小时出来?”

阿花说:“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今天他们吃饭吃得慢吧。”

阿毛说:“阿花,上车吧!”

阿花说:“去哪?”

阿毛说:“我带你去兜风!”

阿花面有难色:“我,我不能和你去。”

阿毛说:“为什么?”

阿花说:“晚上和你出去不好吧,又没有和梅奶奶打声招呼,她要知道了会骂我的!”

阿毛说:“反正你今天的事情干完了,你又不是他们的奴隶,你有你的自由,快上车,听话!”

阿花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上了阿毛的摩托车。

阿毛说:“阿花,你抱紧我,不要松手呀!”

阿花“嗯”了一声。两手抱住了阿毛的腰。

阿毛一踩油门,摩托车就穿了出去,飞驰起来。

阿花闭上了眼睛,把头靠在了阿毛充满了汗臊味和猪肉臊味的背上,她对这种混杂的味道有了一种迷恋,也许这种味道才是最适合她的。

呼呼的风从她的耳边擦过,阿毛是疯了,开那么快的车,但阿花没有感到害怕,相反的,她觉得特别安全,她成天地在梅萍家里提心吊胆,现在,她已经不是在梅萍的家里,而是在阿毛的摩托车上,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和阿毛一起飞翔。

阿毛带着阿花在环市路宽阔的马路上穿行着,阿花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到哪里去,但她不管那么多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痛快地把自己交给了一个男人。在阿毛的摩托车上,阿花感受到了飞翔的快感,暂且把在梅萍家里的委屈和积郁倾泻出来,随着身边呼啸的风飘逝。

阿毛带着阿花兜了约摸一小时的风,就把她带到了赤板河边。

阿毛在赤板河边停好了车,就拉着阿花的手来到了河边人工草地上的一条长椅上。俩人坐了下来,看着对岸的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陶醉在一种初恋的甜蜜之中。

阿花的头靠在阿毛的身上,阿毛搂着她。阿花说:“阿毛,你以前带过其他女孩子夜里出来兜风吗?”

阿毛说:“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阿花娇嗔道:“当然要你说真话了,以后都要和我说真话,不许骗我,如果发现你骗我,我就不理你了!”

阿毛说:“我怎么会骗你呢?说实话,以前有个女朋友,吹了!”

阿花好奇地说:“为什么吹的呢?”

阿毛说:“靠,她说她闻不惯我身上的猪肉味,我知道那是托词,她是嫌我卖猪肉赚不到钱,妈的,现在的人都特别势利!”

阿花小声地说:“本来嘛,没钱就是不行的!”

阿毛咬了咬牙说:“你放心,阿花,我一定会去弄很多钱的!那时,你就不用再去当保姆了,我把你当菩萨一样供着!”

阿花没吭气,阿毛以为她被自己说的话感动了,就把嘴巴凑上来要亲她。阿花一把推开了他说:“别乱来,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呢!”

阿毛说了一声:“靠,还没到那一步,我和原来的女朋友的第一次约会时就亲上了!”

阿花说:“我不是你原来的女朋友,你再这样说,我马上就走!”

阿毛软了,他笑嘻嘻地说:“阿花,你可别生气,别生气,我不亲你总可以了吧!”

阿花没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也不知道张爷爷出走了会怎么样。那天晚上我明明去厨房里洗完锅收拾好的,明明看到冰箱里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怎么醒来时会躺在床上,早上到厨房干活时发现那烧焦的带鱼还在锅里呢?”

阿毛说:“或者是你做了一个梦,别想那么多,自己吓自己!”

阿花说:“那不是梦,绝对不是!”

阿毛的手在阿花身上摸了一了。

阿花看了看他手上缠的纱布说:“阿毛,你被张小跳咬伤的地方还没好呀?”

阿毛说:“好个屁,那小王八蛋的嘴巴还真毒,这两天都化脓了。”

阿花说:“你要小心点,多去医院换药!”

阿毛说:“没事的,不就是咬一口嘛,死不了的!”

阿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阿毛,我让你打听的那件事,你问出什么来了吗?”

阿毛说:“什么事?”

阿花说:“你就是不把我放在心上,这么重要的事也忘了,就是关于那铁楼梯的事呀!”

阿毛沉默了,老大一会儿才说:“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阿花的心提了起来:“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呀!”

阿毛说:“阿花,我不说,好吗?”

阿花说:“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阿毛看着阿花,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说了你不要害怕,就当什么也没有,知道么吗?”

阿花捶了他一下:“你就说呀!都急死了!”

阿毛说:“那楼以前不干净,老是闹鬼,那阁楼上经常有鬼下来敲那家家里人的门,还会在楼里作闹……后来,那家人就在外面修了那个铁楼梯,让不干净的东西从那铁楼梯出入阁楼……”

阿花紧紧地抱住了阿毛:“你别说了,别说了!”

阿毛说:“那是陈山路上人们的传说,不一定是真的!”

……

夜深了,阿花才悄悄地回到家里。她在进入大门之前,似乎看到一个人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走过,那人一拐一拐的,像是卢金水,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夜晚出现?

阿花刚进铁门,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香樟树下,背对着她,那人好像在注视着四层阁楼的那个老虎窗。

阿花浑身哆嗦,吓得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那人慢慢地转过了身子,借着花园里的夜灯,阿花看到了那人的脸,那人的脸有些模糊,可阿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她就是李莉。让阿花奇怪的是,李莉今夜怎么穿的是

一身绿军装呢?袖子上还套着一个红袖标。基于李莉最近自从小斑点狗点点被杀后的反常行为,阿花也没有多想,赶紧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花开着灯,躺在了床上,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的目光不经意往窗那边瞟了一眼,窗帘好像动了一下,她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往窗那边看,她不知道外面的铁楼梯此时是怎样的状况。

阿花又失眠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在一步一步地上着铁楼梯。

阿花心里悲鸣了一声,悉悉索索地将毛巾被蒙住了自己的头,大气不敢出一口,她突然很后悔没让阿毛偷偷地进来陪她,如果阿毛在,她一定不会如此恐惧。阿花听着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觉得自己将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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