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深夜,我独自回家。我没有坐车,我一步一步地回家。其实那个我要回去的地方不是家,而是人间地狱,没有温暖、没有亲情的人间地狱。我走到一个街角时,突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我看了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婴儿在哪里?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因为我而死去的婴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黑夜里睁着可怕的眼睛看着我,在向我发出恶毒的诅咒。那个死去的婴儿是我丈夫张文波和曼丽的孩子。那天晚上,绝望的我又对张文波进行了一次跟踪。在我发现他有外遇以后,我用尽了办法想让他回心转意,可他死活不承认他外面有女人,他甚至发誓说他还是爱我的,我不相信,他连在外面有女人这个问题都不敢承认,证明他的无耻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那天晚上,我跟踪了他,我不甘心,我悲愤到了极点,我要告诉他,他加班的谎言不要再对我说了。

他果然去了曼丽那里。

当我敲开那扇门时,开门的他呆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推开了他就冲了进去!曼丽也看到了我,她一定知道我就是张文波的老婆,她站了起来,让我吃惊的是,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我顾不了许多,我朝曼丽冲过去,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然后骂道:“你这个臭婊子!”

挨了我一巴掌的曼丽也被激怒了,她和我扭打在一起。

我们俩相互地恶骂着,厮打着。那时,我和曼丽都是泼妇,我们因为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大打出手时,那个男人竟然在一旁一言不发地观战。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呀!他竟然还在冷笑,好像我们俩是在表演给他看。

愤怒的我完全丧失了理智,我使劲地推了曼丽一下,她就倒在了茶几上,那拱起的肚子撞在了茶几上,我听到了曼丽的一声惨叫,我接着就看见了鲜血……是我,是我杀了那个婴儿……

想起那个因为我而流产的婴儿,我浑身颤抖。婴儿的哭声在夜晚的空气中飘散。我一路奔跑起来,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我跑得越快,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大声,充满了我的耳朵,它一直在追赶着我,我无法逃脱,就像我无法逃脱我的命运……

——摘自李莉《等待腐烂的稻草》

阴天,没有风,雨下不来,空气更加的沉闷。

阿花又没有在梧桐树下见到芳芳。

芳芳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难道真的去结婚了,如果她真的结婚了,那么她的地位不同了,就不会和自己一起去买菜了。

婚姻真的可以改变芳芳的命吗?芳芳从此真的乌鸡变凤凰了吗?

她每天出来买菜,都希望看到芳芳百无聊赖地站在梧桐树下等她的样子。阿花想到了芳芳和她说的那句话,说以后在介绍她做的那家去当保姆,阿花心里说:“我才不会去呢,你还想让我伺候你!没门!哼!”

阿花走在买菜的路上,还盘算着偷偷地给张默林买蒜,如果被梅萍发现怎么办!她不敢想象那会有什么后果。

那天她听到楼上有事,就偷偷地站在楼下往上观望,她是不会上楼去的,梅萍在她来时就对她交代过,这个家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她管,只要做好她该做的事就行了。

站在楼下的阿花看不到和张默林说话的梅萍,她只看到四层阁楼门口楼梯护栏上的张默林,也仅仅是看到张默林的背部。

张默林双手高举着斧子,只见张默林的身体往后仰了一下,斧子就从他手中脱落,掉到了阿花面前的地板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巨响,地板被砸出了一个坑。

阿花吓了一大跳,斧子差一点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如果那斧子真的落在她的头上,她会发生什么样的惨状,阿花不敢多想,想就害怕。

阿花惊魂未定时还担心张默林会不会像那把斧子一样来个自由落体,如果张默林的身体从楼上摔下来,会发出什么样的声响?他的身体会摔成什么形状?

……

想着想着,阿花就来到了菜市场。菜市场里人头攒动,异常的嘈杂,各种各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使这里的空气异常的浑浊。阿花在菜市场里挑挑拣拣,菜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来到了阿毛的猪肉摊前,阿毛见到阿花两眼就放光,脸上堆起了笑容,剁猪肉的手也有劲多了。

阿毛给一个顾客切了一刀猪肉,放在电子称上称了称,把猪肉放进方便袋里,递给了那位顾客:“5块钱!”

顾客说:“不会缺斤短两吧!”

阿毛笑着说:“放心吧,你是老主顾了,我还能坑你?”

顾客付了钱后将信将疑地走了!

阿毛对阿花说:“现在的人被坑怕了,所以到哪里都以为别人在坑他!”

阿花笑笑:“那你会不会坑我呢?”

阿毛说:“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呀!”

阿花说:“那说不准,现在的人都不能信。”

阿毛说:“阿花,你今天怎么啦,说话怪声怪气的?”

阿花的脸红了,她把写好的一封信扔在了阿毛的案板上就匆匆离去。

阿毛迫不及待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认真地看了起来,他边看边眉飞色舞起来。

这时,有个人凑上来,要和他一起来,阿毛伸出一只手,推开了那个和他一起卖猪肉的同伴,说:“去去去,别没事找事!”

他的同伴很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不就一小保姆吗?”

阿毛听了他的话,脸沉了下来,收起了信塞进裤兜里,操起一把尖刀,指着同伴说:“你他妈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就一刀捅了你!”

同伴脸色变了,不吭气了。

李莉做梦也没想到,老金退下来后,会让张婷婷当主任。当成刚在全社人员大会上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李莉差一点喷出一口血来。就是不考虑李莉当主任,怎么也轮不到张婷婷这个黄毛丫头当主任呀!

成刚让张婷婷当主任的理由似乎十分充分:“虽说张婷婷到出版社不到两年时间,但编辑了十多本书,每本书的发行量都十分可观,这证明了张婷婷的能力,现在不大胆打破陈规任用新人的话,出版社就会老化,现在市场竞争这么激烈,任用张婷婷为文艺编辑室主任是当务之急!”

李莉觉得成刚说的话全是放屁!她张婷婷什么东西,编的都是些没有质量的网络小说和时尚的小资类的图书,光看发行量不看质量,这也可以蒙混过关,她张婷婷和成刚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莉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故意地把一本书使劲地摔在桌子上,气鼓鼓地坐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张婷婷得意的笑脸。

张婷婷似乎很关心她的样子,走到她面前问寒问暖:“李姐,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你就回家休息吧,我去给你请假,你以后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可以了,我给你担着!”

李莉本来还不至于把自己的恶劣情绪爆发出来,可这张婷婷的一番话,让李莉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奚落和侮辱,她“嚯”地站起来把桌上的一个陶瓷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陶瓷茶杯的碎片飞溅起来,有一块碎片飞在了张婷婷的修长结实的小腿上。

李莉没有看到那块飞在张婷好小腿上的碎片,而是对着张婷婷大声喊叫起来:“你才有病呢!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在我面前充什么好人!你算什么东西!”

这时,从别的办公室过来了些人,那些人都是平常和张婷婷一起的小姐妹,其中一个人惊声说:“婷婷,不好了,你的腿上流血了!”

张婷婷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小腿上被陶瓷碎片划出了一个口子,血顺着光洁的皮肤流到了镶着水晶玻璃碎花的白色皮凉鞋上。

张婷婷别看她平常大大咧咧的,可是她看到自己流血后,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李莉也看到了张婷婷流血如注的小腿,她顿时心虚起来,但李莉还是摆出一副死不认错的架势,重新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气呼呼地翻着一本书,仿佛流血的不是张婷婷,而是她李莉。

一个女编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布给张婷婷包扎上了。

她让张婷婷坐在了椅子上,问道:“婷婷,你感觉怎么样?”

张婷婷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眼泪汪汪。

她的那帮小姐妹七嘴八舌地嘟哝起来:“没当上主任心里就不平衡了,拿婷婷撒气,什么东西!”

“一点气量也没有,好在没让她当主任,要是她当上主任了,我们可怎么活!”

“这样不行,不能让婷婷白挨了这一下,告到社里去,社里不管就告到局里去!”

“哎呀,婷婷,这可怎么办,流了这么多血,她的心怎就这么狠呀!”

“怎么能这样暴力呀,被老金拒绝了也没必要拿婷婷出气呀!”

……

张婷婷的小腿尽管包上了,还往外渗着血,替她包扎的那个女编辑问张婷婷:“你感觉怎么样?”

张婷婷说:“头晕!”

女编辑赶紧说:“大家别再说了,先把婷婷送医院处理吧,伤口太深了,血止不住,要是破伤风就麻烦了。”

张婷婷就被送到医院去了,李莉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里,她的心凄凉而又悲愤,她看着地上凌乱的陶瓷碎片和血迹,李莉似乎又听到了呼吸的声音,沉重的呼吸的声音。

无论怎么样,李莉是理亏的,她不知道事态会怎么发展,隐约地,她内心有了一种可怕的担心,她似乎是自己把自己推到了一条绝路上。李莉想起了刚才婷婷小姐妹说的那句话:“怎么能这样,被老金拒绝……”

难道老金在退休前把这事说出去了?那天晚上社里开欢送老金离职的宴会,她没有参加,是不是老金在那个晚上喝多了把此事当成笑话广播出去了?否则,这些黄毛丫头怎么会知道呢?

李莉一股气又冲上脑门,为什么谁都和自己过不去呢?这是为什么?

呼吸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

李莉伸出颤抖的手,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传来老金懦弱的声音:“喂——”

李莉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吼道:“老金,你是个王八蛋!”

李莉“啪”地挂了电话,坐在那里,两眼血红地望着阳光灿烂窗外。

张小跳阴冷的目光掠过火柴盒般的小窗户,在窗外惨白的阳光中寻找着什么。

早上还是阴沉的天,晌午后就出现了阳光。

张小跳是不是幻想自己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空旷的天空中飞翔?此时,这个家庭里的所有人都和他无关,他沉浸在自由的想象中不能自拔。

那天和姑姑张文玲在麦当劳里,姑姑对他说过一句话,他深深地记在了心里,姑姑张文玲是这样对他说的:“小跳呀,你晚上没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出门,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知道吗?一定要记住姑姑的话!”

可是,张小跳根本就领会不了张文玲话中的深刻含义。

张小跳把目光从窗外的阳光中收了回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站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房门。

楼里静得可怕,张小跳不知道放假在家的父亲猫在房间里干什么,也不想去管父亲张文波。

他来到了二楼,看到奶奶梅萍在独自地品茗,不知道那茶究竟有什么好喝的。

爷爷张默林呢?

他不知道,只清楚现在张默林不教他弹钢琴了,说心里话,他心里异常地厌恶弹钢琴。都是奶奶和他父亲的主意。他曾经多么想把那台古老的钢琴砸成碎片,然后拿到花园里挖个大坑像埋葬一具尸体一样埋起来。

这种想法终实没有实现,那架钢琴还老妖怪一样活着,随时都有可能把他抓过去,让他的双手为之按摩,让它发出舒服的叫声。

有时,张小跳真想对父亲张文波说,哪天你去按摩院按摩时,带一个按摩小姐回来,一次把钢琴按爽后就让它死掉!但他没能开口,那样说的话,父亲张文波说不往会打烂他的屁股。

对奶奶梅萍,张小跳有种本能的恐惧,她有时出现在他梦中的形象和现实中完全不同,她会在梦中长出长长的白发,她的脸会变成一张老女巫的脸,她的手指上会长出尖利的爪子。她还会张开没有牙齿的黑洞般的嘴巴对他说:“你,你和你妈你爸,还有你爷爷,全部都是我的奴隶。”

张小跳趁梅萍没有注意就下了楼。

他走出了花园的大铁门,看到了街上神色各异的行人和川流不息的各种各样的汽车。

张小跳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异而又残酷的想法,街上那些汽车要全部撞在一起,燃起熊熊的大火,一定十分的好看,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打动了,他的嘴角浮起了可怕的笑意。

张小跳站在那棵梧桐树下,那是芳芳经常站在这里等阿花的地方。

张小跳愣愣地站在那里,一会儿,他期待的汽车

相撞在一起的事情没有发生,也没有燃起熊熊的大火。

张小跳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声音,那种细微的声音神秘地呼唤着张小跳,张小跳就决定到一个地方去。

张小跳掏出了口袋里的钱。

他数了数,还有十几块钱。

张小跳走向公共汽车停靠点的时候碰到了脸上洋溢着红晕的阿花。

阿花挎着满满的一篮子菜。

张小跳两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三晃地走向阿花。

阿花看到了张小跳,脸色就变了。她不知道这个小祖宗要干什么。

张小跳拦住了阿花。

阿花说:“小跳,你要干什么?”

看着阿花紧张而又警惕的样子,张小跳冷笑着不说话。

阿花企图从他的身旁逃过去,张小跳灵活地移动脚步又挡在了阿花的面前。

阿花气急地说:“小跳,你究意想干什么呀,我要回家干活呀。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你就别闹了好吗?”

张小跳突然像个大人一样说:“阿花,我想摸你的屁股!”

阿花的脸涨得通红,张小跳怎么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呢,他才10岁呀!

阿花用力推开了张小跳,一路小跑起来。

张小跳对着阿花仓皇而去的背后,冷笑着,牙缝里响出了一句话:“烧死你,乡巴佬!”

张小跳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惊讶,为什么要烧死阿花呢?

张小跳一片迷茫。

张小跳上了公共汽车。

透过车窗,看到有人举着一个很大的花圈晃了过去。

张小跳心里抖了一下,又有人死了!

张小跳的眼光顿时黯淡下来。

在宝成路站,张小跳下了公共汽车。

他来到了宝成公园门口。

宝成公园门口有一个花店,张小跳走了进去。

卖花的姑娘问他:“小朋友,你要买什么花呢?”

张小跳瞪了卖花姑娘一眼说:“我不是什么小朋友,我都10岁了!”

卖花姑娘的目光和张小跳的目光碰在一起,卖花姑娘吸了一口凉气,这孩子的眼中怎么有一种邪气?

张小跳问她:“你觉得如果谁死了,送什么花比较好呢?”

卖花姑娘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仿佛他不是活在这个阳光世界中的孩子。卖花姑娘希望这个孩子赶快离开,他站在花店里,似乎所有的鲜花都将要马上枯萎。

卖花姑娘想都没想就说:“菊花吧!”

张小跳说:“那就买菊花吧。”

卖花姑娘马上拿了一束白菊花,要用包装纸给他包起来。

张小跳说:“我不要那么多。”

卖花姑娘心里压抑得很,她说:“那你要买多少?”

张小跳冷冷地说:“两朵就够了。”

卖花姑娘心里哀绵地说了一声,今天怎么碰到了这样充满了鬼气的一个男孩呢?

她从那束菊花里抽出了两支,递给了张小跳,张小跳接过花时,卖花姑娘的手碰到了张一跳的手,张小跳的手冰块一般,卖花姑姐浑身颤抖了一下,张小跳的目光落到了她抖动了一下的乳房上,又冷冷地说:“多少钱!”

卖花姑娘快受不了了,她说:“这花送给你了,不要钱,你快走吧!”

张小跳说:“我从来不白要别人的东西,你又不是我姑姑,多少钱?”

卖花姑娘一口气差点背过去,她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说:“你就给一块钱吧。”

张小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送给了她,然后说了声:“你的乳房很美。”

张小跳鬼魂般走出了花店,走进了宝成公园。

在宝成公园一棵巨大的雪松下,张小跳手上拿着两支菊花坐在树根上,目光落在了树下草地的一个地方,那里放着一块石头,白色的石头,他心里说:“石头还在,就是不在了,我也可以找到这个地方。”

他呆呆地看着那白色的石头,有液体渐渐地充盈着他的眼眶。

他看到草地上飞舞着一只白色的蝴蝶,那蝴蝶在阳光下像一片白色的树叶在随风飘飞,最后,蝴蝶落在了那块石头上,看着白色蝴蝶双翅合一静静地停留在石头上的样子,张小跳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张小跳突然浮现起似乎很遥远了的那个情景:那也是个正午,也有惨白的阳光。一只小狗在花园的草地上追逐着一只白色的蝴蝶,蝴蝶好像在和小狗嬉戏着,忽而飞高忽而飞低,小狗跳跃着,还不停地“汪汪”叫着。蝴蝶好像飞累了,它双翅合一地落在了一根草的叶尖上,它轻得像一片鸿毛,草茎一动不动。小狗停止了追逐,它静静地坐在了草地上,凝视着那只白色的蝴蝶,小狗是不是在守护着蝴蝶的一个梦?小狗和蝴蝶那么默契地相互守候的时候,一条蛇出现了,它从夜来香丛中游了出来,快速地朝小狗和蝴蝶这边游过来,蛇表皮的花斑在阳光下发出一种湿漉漉的油油的光泽。小狗和蝴蝶沉没在相应守候的安宁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条滑滑地溜过来的毒蛇。毒蛇向小狗发动了攻击,它掠起来,飞到了小狗的身上,死死地缠住了小狗,小狗的脖子紧紧地被那条两尺多长的喜蛇缠住了,它想咬毒蛇但根本就施展不开自己的功夫。小狗呜咽着,口里吐出了血沫,它四脚抽搐着,渐渐地死去,那只蝴蝶翩翩飞了起来,它是在哭吧,可是听不到它的哭声。它只是在那里一飞一徘徊,最后消失在惨白的阳光中……

那似梦似幻的情景张小跳真实地见过,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花园里看到的。那时,他母亲李莉还没有养点点。大人们听到他被蛇吓哭的声音,都跑下来了,可当他们听张小跳说起那情景时,他们谁都不信,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蛇、小狗和蝴蝶。

就是现在,张小跳也坚信,他当初的确看到过那只小狗、蝴蝶和蛇。

“张小跳——”

谁在叫自己?张小跳一转脸就看到了从另一边跑过来的王宁。

张小跳脸上恢复了纯真的笑容:“王宁,怎么你也在这里?”

王宁走过来坐在了张小跳的身边:“小跳,我今天陪奶奶出来玩,我看到你在这里,就过来了。”

张小跳说:“你奶奶呢?”

王宁往那边树荫下的长椅上指了一下:“她在那里休息,没关系,奶奶会等我的。”

张小跳看到了那个老太婆,她向这边张望。

王宁说:“小跳,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张小跳说:“我有不理你吗?”

王宁说:“难道你忘了。从你拿着两只死鸟来学校那天起你就不理我了。”

张小跳说:“我记不得了。”

王宁说:“真的?”

张小跳说:“真的!”

王宁又说:“那你还记得那天你失踪后,到哪里去了吗?”

张小跳点了点头:“记得,我去给小鸟找坟地了,我找了好多地方,最后找到了这里。我把小鸟埋葬之后,就坐在这里,一直到天黑。我那天看到我爷爷了,他一定是来找我的。我躲起来了,没让他找着我。后来,天黑了,我很饿,夜深了我才回家……”

张小跳和对姑姑张文玲的叙述不太一样,他没有说在公园里的事,而是说在赤板河边。

王宁十分吃惊:“你说你妈妈把你带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张小跳点了点头。

王宁吐了吐舌头:“太可怕了,我妈对我就很好。他一定不会带我去一个黑暗的地方扔下我不管的。”

张小跳的声音突然充满了寒意:“不一定,大人和我们都是死对头,他们不会让我们快乐的,从我们生下来那一天起,他们就恨我们,变着法子折磨迫害我们,他们看到我们快乐就不痛快,大人天生就是我们的仇敌!”

王宁听不懂张小跳的话了,她扑闪着明亮的眼睛说:“我怎么就那么快乐呢?”

张小跳幽幽地说:“因为你早就被他们害死了,死人当然没有痛苦了。”

王宁说:“张小跳,你让人害怕。”

张小跳说:“你为什么要怕我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王宁点了点头说:“不过,小跳,我发现你变了。”

张小跳没理会她的话,而是把目光投向草地上的那块白色的石头,他发现没了那只白色蝴蝶的影子,它飞到哪里去了呀,它一直守在那里陪着那两只雏鸟该有多好,或者说自己变成一只白色的蝴蝶,一直守在哪里,无论刮风下雨都不离开。

张小跳说:“王宁,你说人会变成蝴蝶吗?”

王宁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张小跳说:“如果我要变了蝴蝶,你会来看我吗?”

王宁点了点头:“可是你不可能变成蝴蝶的。”

张小跳又不说话了,他站起来,走到了那块白色的石头边,蹲了下来,那块石头发出白莹莹的光,他把那两支白菊放在了石头上。

王宁走了过去,站在她旁边说:“小跳,你这是干什么呀!”

张小跳幽幽地说:“我是来给死去的小鸟上坟的,我买了两支白菊,它们每人一支。”

王宁也蹲了下来,她看到张小跳的眼中充盈着晶莹的泪水,王宁突然也发觉自己也伤感起来:“它们就埋在这里吗?”

张小跳点了点头。

王宁说:“它们真可怜。”

张小跳对王宁说:“王宁,如果我像小鸟那样突然死了,你会把我埋在这里吗?这里多好呀,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这里的。”

王宁点了点头说:“我会的,可你别乱讲呀,你怎么会死呢,你还那么小,我们还要长大呢!”

张小跳说:“王宁,你真好,如果我能够长大,一定要你做我的老婆,我一定一辈子爱你一个人。不像我爸那样在外面找女人。”

王宁的脸红了,心也“扑咚,扑咚”乱跳,她站起来对张小跳说:“好了,你快回家去吧,你一个人跑出来,家里人会着急的,我要去陪我奶奶了。”

她跑着走了,她偶尔一回头,发现张小跳不见了踪影,石头上的两支白菊花还在。

她回到奶奶身边说:“张小跳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奶奶笑笑:“你说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同学呀,你看他不正往公园门口走去吗?”

王宁却怎么也没有看到张小跳的身影,突然替张小跳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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