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在爱德华的房间跟他一起吃的。由瓦伦泰服侍。

清汤和沙拉、填了鼠尾草的鸭肉和煮豆子,点心则是苹果果冻。餐点很美味,但连恩渐渐想念起路边摊贩的油炸食物、炖鳝鱼汤,以及牡蛎!

爱德华开口说:“你读了我奶妈的信,对我父亲一点都不感到怀疑吗?”

“与其说怀疑,我倒是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比如说肖像画,也不用烧掉嘛,总觉得那样有点讨厌。”

“我在想是因为他很厌恶我母亲的关系吧。在我家,不管是母亲的肖像或照片都没有留下来,只有一张奶妈偷偷带在身上的照片,而她给了我。”

那么,连恩气昏头时扒来的照片,对爱德华来说就像母亲唯一的遗物了。连恩因受到罪恶感刺激而动摇,他故作镇定地快速问道:“劝你奶妈写信的那位绅士是谁?”

“瓦伦泰认为可能是新闻记者。他装得一脸亲切的样子骗了奶妈。如果能挖出肯特开膛手和威瑟福德伯爵夫人杀害事件的新真相,就能吸引大众的好奇心。威瑟福德伯爵家的权力斗争还在持续,亲戚们想剥夺我的继承权,他们还收买佣人,拼命地搜集我品行不端的证据呢。光是奶妈这封信的内容被他们知道,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骚动吧。”

“但你的奶妈没有把信寄出去吧?那个人怎样了呢?”

“谁知道?世上的事件可是多得很呐!”

爱德华好像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将话题转到那只怀表上。

“我跟你说过我需要父亲怀表的原因了吧。那只表是打开保管黑蔷薇的秘密保险箱的部分钥匙,我打算利用它对父亲提出条件,如果他不答应我的要求就破坏它。”

爱德华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地平铺直叙,但这让连恩大吃了一惊。

“欸,等一下啦。你把那个弄坏的话,对你来说也很困扰吧?搞不好以后就拿不出传家之宝了耶?”

“对我而言,母亲死亡的真相比较重要。”

“你这样说也没错,不过还有别的方法吧?”

“案件发生后过了十三年,没有留下多少证据了。如今要查什么都为时已晚。我们也尽量向村人和当时的关系人打听过了。”

“等我爸回来以后问他——”

“我不认为你父亲会说实话。恐怕他还曾在我父亲的命令之下帮忙处理掉遗体。”

连恩用鼻子哼了一声。嘴里塞着鸭肉回嘴道:“我可不觉得伯爵是犯人啊。”

“如果父亲有个多年的情人呢?”

是管家提过的女人吗?爱情纠葛有可能成为杀人的动机。跟为了维护名誉或面子而杀人比起来,连恩更容易接受这种说法。

爱德华接着说:“他也瞒着家族里的人,或许又是个身分低下的女人吧?那个女人住在美国。我调查过父亲的信件往来,知道父亲在母亲死后,每年都会在美国的宝石店订购高价珠宝。像手镯、项链、发饰,或装饰品等等,虽然每年都不一样,上面总是有相同的讯息。宝石是按照以下顺序排列:祖母绿、电气石、组母绿、红宝石、软玉、海蓝宝石、青金石、青金石、蛋白石、绿电气石,最后是祖母绿。在其他地方则镶了祖母绿及水晶。”

“宝石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是REGARDS或DEAREST的话你就明白了吧?”

看见愣在那里的连恩,爱德华为他进一步说明。

那是传统的珠宝样式。会取各种宝石名称的第一个字母,拼成如“REGARD(守护之爱)”或者“DEAREST(挚爱)”。

连恩在脑中复诵宝石的名字,并将第一个字母排在一起。

“是ETERNALLOVE(永恒之爱)!”

他不禁呜喔的大叫一声,拍了拍手。

“宝石的情书!太厉害了。”

爱德华锐利地瞪了他一眼,连恩急忙送了一口煮豆子到嘴里去。

“水晶代表女人的名字,或许是字母C;祖母绿是父亲的名字,爱德华。确实没有比这更奢侈的情书了。C开头的名字有很多,但我和瓦伦泰都称这个女人为猫(CAT)。”

连恩哦地附和道,然后突然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康妮·葛楚。”

“是C开头。”

“你是说给死者情书吗?”

“可能想捐赠到哪里去之类的。”

“捐赠永恒之爱吗?”

连恩斜眼瞟了尖锐地反问他的爱德华一眼,嘴里叼着汤匙垂下视线。

他脑中浮现出福尔摩斯叼着爱用的烟斗吞云吐雾的样子,轻轻摩搓双手,觉得有种像是名侦探的智慧渐渐涌了上来。

连恩一吐出汤匙就开始列举出伯爵是犯人一说的反论。

“你说伯爵在城里杀了他夫人之后,派人把遗体运到肯特郡,假装是连续杀人犯下的手,可是肯特郡的连续杀人事件是在伯爵夫人被杀的三年前发生。虽然后来肯特开膛手落网,于是就当成是那家伙犯的罪解决了,但这并不能保证他们可以马上抓到人顶罪。而且伯爵夫人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互换身分也是个问题,奶妈也没说清楚她们是怎么办到的吧?凯蒂跟我说城里的人对放下吊桥这件事非常关心,也就是说要偷偷进出城堡是不可能的。运送遗体的风险也很高。万一在途中被发现,对威瑟福德伯爵家来说可是无法挽回的丑闻耶。你之前说伯爵因为讨厌丑闻,所以不愿离婚而选择了杀人,这样的说法互相矛盾,是你错了。”

连恩作出满意的结论,得意地笑了。

爱德华微微皱起了眉,似乎在脑中验证连恩的意见。

而连恩在这段期间专心吃饭。刚要开始享用点心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是你拿走罗兰验尸报告的简报吗?”

没有,爱德华否定了。

“弄丢了吗?”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城馆内外忽然骚动起来。

连恩离开座位,往窗边跑去。城门塔的钟声响起,城门的吊桥要放下来了。

不久,一辆华丽气派的四驾马车驶过林荫道,出现在眼前。连恩打开窗户将身子探了出去,俯视着城馆的正面玄关。

仆人们在门廊前站成一列迎接。马车一停下,仆役就迅速打开车门。

威瑟福德伯爵走下马车,以骄傲而又优雅的举止伸出手扶了同乘的女士一把。

那是位娇小的黑发女性,穿着淡紫罗兰色的大衣,同色系的面纱将脸完全遮住。她仰望城馆,像在找什么似地张望。当连恩看到她右手手指突然移到额头附近时,还以为她要画天主教的十字,但她立刻放下手,两手交叠按住胸口。

接着另一位客人下了马车。是一位穿着斜纹软呢西装、中等身材的绅士。虽然不知道长相,但他似曾相识的身形让连恩歪了歪脑袋,但接着下一瞬间啊的大叫一声。因为那名绅士抬起头来,令连恩清楚看见他的脸。

他不由得大喊:“华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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