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以后,吉敷竹史和菊池回到学校的值班室。大部分孩子都巳经回家了,只剩下鸟越由佳里和另外两个女孩子了。

“鸟越由佳里同学,请你到这边来。”吉敷竹史把由佳里叫到值班室的一角。

古川老师很不放心地看着他们。

“由佳里同学,你认识木山法子吧?就是木山秀之的妈妈。”

鸟越由佳里点点头。

“她现在受了重伤,你知道吗?”

女孩子大吃一惊,抬起头来看了看吉敷竹史,摇摇头。看来是不知道。

“正在新泻的医院里抢救,也许会死的。”

女孩子的表情变得茫然,眼睛睁得大大的。吉敷竹史以为她会哭,但是,她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流出来。

“你不知道是吧?”

女孩子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这么说,这孩子是在不知道木山法子被岩田雄治伤害的情况之下,毒死这个欺负人的同学的。如果木山法子死了,可以说鸟越由佳里也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报了仇。

“她伤得很重,也许救不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想见她一面吗?”

女孩子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吉敷竹史扭过头去问菊池:“菊池,明天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新泻的方法是什么?”

“这个嘛,飞机虽然快,可是只有中午从仙台起飞的一个航班。从郡山走磐越西线换车太耽误时间。最快的方法,还是绕大宫,利用两条新干线……您等一下,我査査时刻表。”

菊池满脸喜色。看来菊池早就想过怎么去新泻最快了,他是多么想去新泻啊!

“您等一下,马上就能査到,那边好像有列车时刻表。”

菊池从值班室一角找来一本列车时刻表,飞快地翻着,几乎把纸页都要扯破了。

“有了!吉敷竹史先生,有了!”吉数看着菊池的脸听他说。

“东北新干线最早的一班,是六点十三分的‘山彦三十号’,盛冈始发,到达大宫的时间,是九点十三分。然后……换乘上趑新干线去新泻的‘朝日三〇一号’,从大宫发车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到达新泻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三分。这是最快的方法!”菊池有些得意地说。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回盛冈警察署,在那里凑合睡一会儿,赶六点十三分的‘山彦三十号’。由佳里同学,我们送你回家吧!”

吉敷竹史站起来,把手放在由佳里的后背上。

值班室门口,古川老师正在把最后一个学生交给他的父亲。父亲带着孩子离开学校值班室以后,古川来到吉敷竹史身边。

“古川老师,我们负责送这个女孩子回家。”吉敷竹史说。

“您二位送啊?不过,刚才跟这孩子家里联系了好几次了,没人接电话。”

“是吗?”吉数竹史暗想:也许全家人都去新泻了吧。原以为由佳里的父亲会留下来,大概没有合适的新干线,由佳里的父亲开车带全家去的。他们也顾不上由佳里了。现在把由佳里这孩子送回去,让她一个人待在那个存放着那么多氰酸的家里,太叫人担心了。

吉敷竹史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办,一边和菊池一起带着由佳里往外走,打算到了车上再慢慢商量。顺着走廊走了没几步,古川老师叫他回去,说有事要跟他说。吉敷竹史只好让菊池和由佳里先走,自己返回值班室。

古川凑近吉敷竹史,小声说:“刑警先生,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您好好谈谈。今天在这里谈不太方便,等明天您的工作告一段落了,给我点儿时间可以吗?”古川老师悄悄地说完,毕恭毕敬地向吉敷竹史鞠了一个躬。

“很重要吗?”吉敷竹史问。他有点儿嫌古川啰嗦,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在这儿说呢?还不是为了保护他的学生们,想给我出主意。

“很重要,特别重要!”古川十分肯定地说。

“可是,我们明天得坐早班车去新泻。”

“后天也行。不过,尽量早一点儿。现在跟您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还有一份重要的材料在我家里,现在我又离不开。”

“明白了。”吉敷竹史笑呵呵地说道,“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一定跟您联系。”

“拜托了!我也记着跟您联系。”

两个人互相鞠躬道别。吉敷竹史转身去追菊池和由佳里。

走出校门的时候,雾还很大,气温比刚才低得多。秋天快到了——吉敷竹史想。

吉敷竹史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等菊池和由佳里也在后座上坐好以后,吉敷竹史说话了。

“由佳里同学,明天一大早呢,你跟警察叔叔们一起去新泻。你看,都这么晚了,反正明天咱们也是一起走,你不回家了可以吗?你家里现在没人,都去新泻了。你就跟叔叔们一起凑合着睡一觉吧,好吗?”

“在哪儿?”女孩子问道。

“就在盛冈警察署……”吉敷竹史刚把话说了一半儿,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孩子愿意去吗?

果然,女孩子沉默了,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嗨,由佳里,跟叔叔们去吧,我给你讲故事!”由佳里身边的菊池刑警说道。

见女孩子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吉敷竹史开动了车子。坐在后座上的菊池刑警,突然对吉敷竹史说:“那天,咱们的车被人把气给放了,是吧?”

吉敷竹史“嗯”了一声。

“后来,挡风玻璃又被人打碎了。”菊池又说。

“是的。上越新干线的杀人现场,飞进了只有东北新干线才可能有的叫做朝鲜赤小灰的蝴蝶。这些现象都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是那些孩子。挡风玻璃不是被枪打的,而是被石头砸的。汽车在行驶的时候,一块小石头硒在挡风玻璃上,也会产生很强的冲击力。在这种情况下,挡风玻璃碎了,车里的人一般不会受伤。那天,一定是二年级二班的某个同学,站在盛冈城上往下扔石头,打碎了咱们的挡风玻璃。轮胎的气也是他们放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这是常有的事吧?他们那样做的目的,是想要阻止我调查,让我回东京。也可以说是一种警吿,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这种袭击警察的方法,也只有孩子们才想得出来,大人谁干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那倒是。”

“上越新干线里的蝴蝶,也是孩子们用来做昆虫标本的,我说的对吗,由佳里同学?”

由佳里沉默着,看来,古川老师的话,她已经牢记在心了。

“那种叫做朝鲜赤小灰的蝴蝶,是孩子们带进上越新干线的列车里的。好不容易抓住的蝴蝶,不想放掉,就带着上了车。在车上,不小心让蝴蝶飞走了。所以呢,上越新干线的列车里,就出现了栖息在盛冈的蝴蝶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么说,小渊泽茂和岩田富美子的所谓殉情事件,也是孩子们……”

“是的。是二年级二班的全体同学同心协力干的。刚才,我问了来学校接孩子的家长,家长们说,八月十八日那天,孩子们去八幡平参加署期补习班了,而且为了参加这次补习班,还跟家长要了很多钱。这个杀人计划,就是在这个小班长的指挥之下进行的。”

吉敷竹史在后视镜里看见菊池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看着身边坐着的那个小女孩。

“那么,他……他们是怎么……”菊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至于怎么干的,这个小班长大概不会轻易告诉我们,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小班长呢,把用文宇处理机打的、那封冒充小渊泽茂写给岩田富美子的信,直接投进岩田亲戚家的信箱里,然后上了‘朱鹮418号’列车。在火车上,等着乘务员査完票,她就拿着一罐啤酒进了一等车厢。来到岩田富美子身边,说我是您的儿子岩田雄治的同学把啤酒送给了岩田富美子。当然这不是一罐普通的啤酒啦,而是用注射器注射了氰酸的啤酒。他们做昆虫标本的时候,经常要用到注射器,一种很小的注射器。”

坐在后座上的菊池,身体也开始颤抖了。

“同时,乘坐‘山彦194号’的同学,也送给班主任老师一罐有毒的啤酒。这边就简单多了,在火车上偶然遇到了老师,送一罐啤酒很自然,啊……就说是爸爸的,老师不会怀疑的。”

“那些鲜花呢?”

“孩子们带着鲜花坐上午的新干线出发,分布在各个停车站,等着‘朱鹮418号’和‘山彦194号’两趟列车开过来,车一停就往车上送花,结果越堆越多,都快把两个人埋起来了。不只是鲜花,还有他们两个人的皮鞋,也都擦得锃亮……”

“啊?”

“由佳里一直坐在‘朱鹮418号’列车上,完全可以找到机会,给岩田富美子擦鞋。‘朱鹮418号’到达大宫以后,由佳里转移到‘山彦194号’列车上,在老师身边放了一本近松门左卫门的剧作集。那本剧作集,是从学校图书室拿出来的,对吧?”吉數竹史喜滋滋地问道。

由佳里还是一言不发。

吉數竹史忽然想起了木山法子。由佳里真像她的生母,她就是一个小木山法子。想到这里,吉敷竹史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总之,在大宫,由佳里从‘朱鹮418号’上下来,上了‘山彦194号’列车,去检査一下作战行动的完成情况。这就是‘朱鹮418号’列车和‘山彦194号’列车的乘务员,都说看见了木山秀之亡灵的原因。”

“原来如此!他们是一母所生,所以长得很像……”菊池说到这个话题,想起卞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木山法子,突然沉默了,脸上写满了悲痛。

“至于文宇处理机,可能用的是某个学生家的。要想知道也不难,调査一下就行了。”

吉敷竹史结束了推理,车里陷人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车大灯照在浓雾上,泛起一片白光,很快又被甩到车后面去了。

忽然,在夜深人静的马路边上,出现了一个穿白衬衫的小个子少年。他摘下头上的槔球帽,冲着吉敷竹史的车鞠了一个躬。扭头再看,少年不见了。

难道是幻觉?吉敷竹史觉得,那少年是在向车里的鸟越由佳里鞠躬致谢。

“你们,不能原谅小渊泽茂老师……”吉敷竹史小声自言自语着,“也不能原谅岩田雄治同学,所以……”

在后视镜里,吉敷竹史看到菊池看了由佳里一眼。吉敷竹史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了看鸟越由佳里的脸。小女孩面无表情地坐着。这个小女孩儿,恐怕比任何凶犯都难对付。

“你们才那样做的。”吉敷竹史结束了他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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