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从沾满污泥的窗口看到拍照时亮起的闪光灯,仿佛这里是他的圣地。来到弗雷斯诺,她心中暗想,就是爱德文·夏普的朝圣之旅。

更多的汗从手心、前额渗出,心跳如雷。

稳住,姑娘,你能行。想想现在大家的危险处境。

想想玛丽一戈登,想想谢莉。

他就是一头狼,一头狂躁的疯狼。

她犹豫了。不,不能这样。赶紧离开这里!你会毁掉自己的生活。

但是凯莉·汤恩将继续。

我能行,我能行。为了姐姐,为了玛丽一戈登,为了拯救所有人。

为了我自己。

你的影子……

她迈步走进卸货处。爱德文转身,怪异的笑容扭曲了他的脸。她轻轻点头,望着脚下干裂的沥青路面和干草,像是害羞,又像是不安。

也像是无辜。

“嗯,看呀。”他向她的身后和周围张望。达瑟·摩根不在。“就你一个人?”

“是啊。就我一个人。”

“达瑟呢?”

“在外面街上。我让他休息一会儿。”

他说:“真好。”他抬头看着礼堂顶。“知道吗,真希望当年你在这里举办的演唱会有录音。13岁的你是全场的焦点,其他学生黯然失色。只有你,只有你,凯莉。”

演出新闻只刊登在当地一家很小的报纸上。他肯定看过。

“我们打算在这里录一场演唱会。”

“录像。好啊!太好了。什么时候?”

“还没决定。”

“重现首场演唱会?多好的创意。你一定要唱《午夜后的漫步》,仿佛时光倒流。”

天哪,他连那个都知道?

爱德文再次端详着她。“哇,你今天特别动人,你的秀发……真美。除了你的声音,我最爱你的秀发。”

凯莉竭力维持平静的表情。她想起他曾索要一绺头发,最好是落在枕头上的。哦,上帝……

“我时间不多。”她说。

“我知道,他们一直监视你。”

他们?

他把手搭在后腰上微笑。他的牛仔裤包得很紧。她想起在房子外面的那件事,他合着音乐节拍在做什么?他满怀爱意地看着她。

凯莉·汤恩简直忍不住要吐。

“哦,天哪。”他轻声说,“从电话里听到你的声音让我激动了一整天。不,是一整年!我当时在爱尔麦琪餐厅吃饭,心情低落,然后就接到你的电话。多少个月了,终于听到你的声音。”

“那餐厅不错。”

“派不错,我喜欢加牛奶的樱桃派。不过这些东西我都戒了。”他拍拍肚子。“保持身材嘛。今日先生,多么好的歌。我希望它能成为所有女性的战歌。不怕虐待,勇敢争取。你懂我意思吗?”

她当然懂,歌是她写的。多么奇怪,这篇歌词简单直白,很多歌迷却不明白它的真实含义。

“我……进来吧。”

她走进礼堂后面的杂物房,他立刻跟上去。

“看那个,古法过滤器。”他欣赏着一台古老的咖啡机。“我妈妈用过这种。”

她眼睛望着咖啡机说:“听着,爱德文,我想告诉你。你带走我姐姐和外甥女让我很生气。”她非常注意说话的语调,不能让他误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如果她表现得太温和,会引起他的怀疑。她目光严厉地看着他。

“噢,那个。抱歉。当时没有办法,我很担心。”

“担心?”

“担心里奇。”

“谁是里奇?”

“里奇·汉普顿,你爸爸派去接苏埃琳和玛丽一戈登的人。你不知道他有案底吗?”

案底?他在说什么啊?“嗯……不知道。”

“OK,事情是这样的,我在咖啡馆,恰好你爸爸和谢莉也在——”

“恰好?”凯莉怀疑地问。

他的笑容似乎稍稍加深。“OK,我承认,我跟踪他们的。我以为他们会和你一起吃早餐。车停在你家门外很难,警察不停地找我麻烦。”

是啊。他这是在抱怨,似乎难以理解竟会有人阻止他的偷窥行为。不过,这话她现在不能说,她只是理解地点点头。

“你知道我只是为了保护你,对不对?必须有人保护你。”

和艾丽西娅那天在警察局说得一样。凯莉问:“说里奇的事,你什么意思?”

爱德文仔细研究起咖啡过滤器。他打开盖子,看到中间的圆弧型玻璃罩,然后又放回去。“我听到毕晓普打电话给里奇让他接苏埃琳和玛丽一戈登。我知道你爸爸已经不开车了,但是谢莉可以开车带他去接人。小姑娘的外公为什么不愿意去接她?”

凯莉当时也提出这个疑问。因为毕晓普当时忙着接待国会议员戴维斯。

“不管怎样,他派里奇去了。你知道吗,里奇去年有过三次超速罚单和一次危险驾驶。驾照被扣过好几次。恐怕连你爸爸都不知道,有一次警察查酒驾,查到他,虽说警察放他走了,但他确实喝酒了。”

凯莉瞪大了眼睛。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你爸爸打算把你姐姐和你爱得像珍宝一样的小外甥女交到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司机手上?抱歉,我不能坐视不理。如果我为这事去找你,或者去找他,你肯定会报警,对吧?不听我的解释。我不能让你在乎的人发生危险。我甚至用了中间名,就怕你的律师或你爸爸告诉她们,要小心叫爱德文的人。”

律师或爸爸,但不是我。他的确生活在幻觉中。

“你知道吗,你的确太急于表现。你发现了吗?”

“我想我是太担心你。”他的笑容是真诚还是虚伪?她无法分辨。四周闷热难当,凯莉·汤恩却觉得脊背发凉。他接着说:“等你更了解我,你就会放心了。”他又看着她的头发。“我喜欢你一个人来。”

“什么?”

“我是说,不像在牛仔酒吧。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围着。不正常,你知道吗?”

不,她不知道。

“好吧。”她犹疑地说。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鲍比的事情我很难过。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很好,谈过恋爱的,对吧?”

他可真会演戏!难过?是你杀了他!

她忽然想到,不对,他怎么知道我和鲍比关系很好?

“是啊,谢谢你。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啊,朋友。”

“我很难过。”

“哦,肯定是的。”他脸上的神情肃穆得像在参加葬礼。“我为你感到难过。”

“也为了他的家人和所有朋友,”凯莉提醒他,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

“当然,警方有线索了吗?”

你这恶棍。

拔出枪来,打死这个浑蛋,再把刀放进他的手里。

不,别急,不要冲动。

“我不知道。”

“你想去喝杯冰茶吗?”他问,“你的最爱?”

她说:“真的不行,我要回去了。”

“我爱你,凯莉。”他说话的轻松口气好像在说地球是圆的那么简单,好像在说美元是货币那么肯定。

“哦——”

“没关系,我了解。很惊讶他们居然让你单身一人进城。”

“他们?”

“你懂我的意思。人人……歌里是这么唱的,人人都想占有你的灵魂。”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摇着头。“我好担心你。”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动手!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嗨,送你一样东西。”

“你送东西给我?”他惊讶地问。

她面带微笑,上前几步。她以为自己靠近他就会闻到难闻的气味,但她只闻到淡淡的防臭剂和须后水的味道。是爸爸用过的那种吗?好吧,这感觉真诡异。

凯莉把手伸进外套,抓住包在纸巾里的刀刃,迅速把刀柄塞进他的手掌。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刀柄,她立刻退开。

“是什么,一支笔吗?”他问。他可能以为送笔给他是让他用这笔写信吧。

他很快就看清手里的东西。

爱德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抬起头,看见魂牵梦系的姑娘拿着左轮手枪,直指自己的胸口。她拉下保险,发出响亮的咔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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