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最爱的人被一个不属于这世间的怪物取代你也无所谓吗?!”伏地魔的声音尖利而高亢,蕴含着强烈的恐惧。

“你还在等她恪守诺言?!别傻了,她根本不爱你,你自己想想吧!她从来没有承认过她爱你,她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对你说过!我一直附在她的灵魂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真心了!你这个蠢货,你现在阻止了死神的苏醒,她还会像以前那样留在你身边,她还需要你,需要你的存在让她模仿爱的行为,让她像个‘正常人’!但是如果仪式成功了,死神取代了她,你就再没有价值可言了,你愚蠢的犹豫,会让你永远的失去她!!”

魔阵中第五个角上的隐身衣在伏地魔话音刚刚落下后就碎成了粉末,白光中的伏地魔似乎被什么炙烤到了一样发出了惨烈的惨叫声。

德拉科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地站在原地,伏地魔的话像是磨得锃亮的刀子,在他的心上划出鲜血淋漓的口子。

“你还在等什么,快破坏魔阵啊!只有你才能做到,只有你才能挽救埃芮汀丝啊!!”伏地魔尖叫道。

德拉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到了魔阵的面前。

只要他破坏了魔阵,仪式就会中断吧?

颤抖地伸出手,德拉科想要拿走魔阵上仅剩的最后一个恩赐,但在触到石头扳指之前,扳指就完全碎裂了。伴随着伏地魔凄惨的嚎叫,整间暗室被刺目的白光笼罩,魔阵中爆发出的可怕魔压以迅雷般的速度扩散开来,德拉科连施咒防御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魔压的大浪击飞撞到坚硬的石墙上,在惊人的声势中和石墙一起倒下了。

在可怕的魔压下,整座城堡和破裂的暗室一起剧烈摇晃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盏接一盏地落下,流光溢彩的彩色玻璃接二连三地炸裂破碎,黑暗城堡宛如陷入世界末日一样,到处都充满了小精灵惊慌恐惧的尖叫。

德拉科倒在粉碎的石墙里,魔杖碎成两截,从口中源源不断涌出赤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脸颊和脖颈。

全身上下都传来了骨折的剧烈疼痛,内脏的破裂让他用力呼吸也只能吸到稀薄的氧气,但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身处魔压中央的埃芮汀丝的安危。

德拉科从尖锐冷硬的碎石块上将仰躺的身体艰难地翻了过去,用仅有知觉的右手撑在石块上,朝悬浮在魔阵上空,闭着双眼的埃芮汀丝挪去。

“爱……芮……”

随着他的呼喊,滴滴答答,快速滴落的鲜血迅速侵染了德拉科身下的地面。

在离魔阵还有几米的地方,德拉科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了,他徒劳地往手臂上施力,身体却一动不动,再度张嘴呼喊,发出的也只是不成形的音节,和随着血液涌出的红色气泡。

在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做工精细的黑色长靴,德拉科认得这双长靴,那是三个月前,埃芮汀丝生日那天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靴筒上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德拉科偷偷吩咐手艺人用淡金色的丝线绣上了两人名字的大写字母。在他模糊的眼前,A和D两个字母不停晃动着,重叠着。

“爱……芮……”德拉科困难地从嘴中说出断断续续的音节,“没……事……吗……?”

站在面前的人久久没有回应,这一刻,德拉科的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绝望和哀痛在他破碎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甚过他□□疼痛的百倍,让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瞬间涌了出来。

“回答我啊……咳……咳……爱芮……?”在身体时断时续的抽搐中,德拉科困难地抬起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向上看去。

“说……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在满脸的泪水和鲜血中,德拉科朝她露出了一个颤抖的笑脸。

在婆娑的泪光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埃芮汀丝冰冷的面孔十分清晰,她漠然的目光,让德拉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漏风,那么冷,那么空洞,就像是开在他身体里的一个个黑洞。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德拉科光芒黯淡的双眼无神地睁着,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前的人,他看着她皱着眉头伸出手,从她的手掌间洒下仿若雪花的茫茫白光,这些雪花般的光芒落在他惨不忍睹的身体上,带来了丝丝暖意。在逐渐侵蚀的黑暗中,德拉科失去了意识。直到失去意识后,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僵硬、难看的微笑。

1998年的3月1日,死神挣脱了冥间的束缚,在人世复活。

这一天,德拉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死神的降临让黑暗城堡成为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麻瓜社会的侵蚀以原定计划的数十倍快速进展着,神圣奥布尼西亚王国的扩张也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在进行着,为了抵抗死神的□□,凤凰社再度站了出来,为了保护无辜的麻瓜和被侵略的其他国家的巫师而战。

对死神而言,他们的反抗就像是聚在她脚边想要挪动她的蚂蚁一样卑微可笑。

凤凰社的鲜血从英国一直流到乌克兰,这场集结了为数众多叛乱者的反叛只持续了短短三个月就结束了,一部分凤凰社成员的尸体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一部分则被亲朋好友偷偷摸摸地在夜间举行了葬礼下葬。

弗雷德和乔治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们身上还有一个被装在玻璃瓶子里,已经死去多日的变色甲虫。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带着这样的东西上战场,但是基于两人搞怪的性格,双胞胎的朋友还是没有疑惑地将装有甲虫的瓶子和两人一起下葬了。

短短三年,死神已经超额完成了自己还名为“埃芮汀丝”时做下的计划,但她依然没有感到满足,于是原本弥漫在欧洲土地上的战火就这么蔓延到了全球。

十年后的一天,死神结束了单方面的战斗回来时,遇上了等在城堡内门前的淡金色头发的青年。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住在城堡里,就像很多年以前那样。也许是习惯使然,苏醒后的死神并没有将他逐出城堡,而是任由他在城堡里住了下去。

看见他,死神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原以为他又会缠上来说一些从前“埃芮汀丝”时候的话,但青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在那双已经爬上鱼尾纹的蓝灰色眼眸里,一反常态地露着平静,从他静谧的瞳孔中,死神看见了自己冷漠的脸。

“我准备搬出城堡了。”青年淡淡地说。

“……嗯。”

就这样,青年带上一个小箱子,永远地离开了城堡。

那一天,死神的心情莫名地烦躁,在一个战战兢兢的小精灵打碎茶杯后,她将曾是城堡护卫军的家养小精灵全部驱逐出了城堡。

城堡里已经没有可以守护的东西了,它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又是十多年过去了,这片天空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匍匐在了死神脚下,财富、名誉、知识、权利、力量,世间的一切都已经被死神掌控,但是死神依然不满足,在她的心里,有一小块地方是空的,她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但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有靠不停的征战才能稍微填补这片空虚。

但是现在,人民都因为惧怕她的暴虐而瑟瑟发抖地躲在家中,世界有如死水一般平静,就连挥舞镰刀的借口,她也失去了。

空虚的死神枯坐在世界上最寒冷的王座上消极地消磨着时间,看着她的臣子们一个个走向死亡,不知不觉的时候,曾经叫做黑暗骑士,现在则更多被称为死亡骑士的人已经因为衰老而更换到了第三代。

这天,百无聊赖的死神在听取王座下骑士汇报的时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

在台阶下的死亡骑士立即惶恐不安地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向地面,但是许久过后他都没有遭到任何惩罚,当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时,王座前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

从黑暗城堡中消失的死神出现在了伯克郡郊外的一所庄园里。

在一张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大床前,死神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床上苍老瘦削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变得银白,看不出一点淡金的痕迹。

“德拉科。”

让死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她竟然这么毫无障碍,下意识地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就好像这么长时间里,她依然在内心时时呼喊这个名字似的。

病床上的老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唯有这双已经变得浑浊的蓝灰色眼睛,让死神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她漫长一生中极其短暂的一个片段,作为“埃芮汀丝”时拥有的爱人。

看见眼前的死神,老人没有一点吃惊,反而对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你终于来接我了……”

死神蹙眉看着他:

“我不是……”

“我一直……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天……”老人打断了死神的话,他的声音像是漏风一样,发着咝咝的声音,一开始死神还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是老人的哭音,老人的眼中流出一滴又一滴的泪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入银色的发丝,他仰着头,像是害怕眼前的人再度消失一样痴痴地望着死神,“我等啊等……等啊等……你终于来了……”

“你这个骗子……”老人的泪水不停滴落下来,他的手从冰凉的床单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握住了死神同样冰冷的手。

连死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没有躲开,而是任凭老人皱皱巴巴的手握住了她。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说过恢复记忆后你还是你的……你让我等了这么多年……”老人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在他脸上,死神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那些她原本以为忘记了的过去,死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灿烂自信的笑脸,想起了那幅同时升上夜空的天龙座和波江座的星图,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亲吻时他笨拙的试探和炙热的温度,过往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闪现,最后留在她眼前的,是他惨不忍睹地倒在石头碎渣上的画面。

“说……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那个时候,满脸血和泪,模样不能更凄惨的他朝她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脸,含着泪水的眼睛里装着卑微的期盼。

死神一直不明白他在盼望着什么。

“说话啊……你是来接我走的吧?到了那边……我们就再也不会分离了……对吧?”

现在,两张脸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老人泪痕斑斑的脸,他的眼睛里,同样装着卑微的期盼和哀求。

死神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他在乞求着什么。

同时,她也明白了,她准备送上的永生,对方并不需要。

他真正期盼的……

“嗯。”

最后,死神露出了一个僵硬、不自然的微笑,就像是……“埃芮汀丝”对德拉科展出的第一个笑容一样。

顺着太阳穴两边的泪痕,老人眼中的泪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死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她眼前,老人浑浊的眼睛又变得像他们初次见面一样,明亮清澈,闪着快乐的光芒。

“这样我就放心了……到了那面……我会好好教训你的……让你再也……不敢……不守信用……”

“我爱你……爱芮……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啊……我现在就要来找你了……”

老人的眼皮慢慢垂下,在眼睑之间,逐渐扩散的蓝灰色瞳孔依然还在依依不舍地注视着死神,怀着淡淡的哀伤,他说完了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死神……”

握着死神的手从空中无力地跌落,老人的呼吸停止了,空荡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死神心里空空的,那块长年累月感到空虚的角落,现在好像被什么人用蛮力给扳开了,豁出了一个大洞,从外向里呼呼灌着冷风。

死神在原地站了一会,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床头的一个黑色木盒。

解开木盒上的魔法后,死神打开了木盒。盒子里放着一本陈旧的,边角都被摩挲光滑的《龙的图鉴》,其余还有几样小东西,都是“埃芮汀丝”送给德拉科的圣诞礼物,每一个都被小心翼翼地收藏在盒子里,挨着盒壁竖着摆放的,还有几张白色的贺卡,在最外面的一张上,死神看见了自己的笔迹,“致德拉科·马尔福”。

几乎是一瞬间,死神就想起了信里的内容:

“致德拉科,祝愿你在新的一年里幸福快乐。你送的霍格莫德玻璃球我很喜欢,也希望你喜欢我送的礼物。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和你一起去霍格莫德看雪。”

这些死神以为早就忘记的,细微末节的小事,在此刻无比清晰的涌现她的脑海。

直到这个时候,死神才迟缓的知道,这些她以为早就忘记的,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这一天,伯克郡郊外的一所庄园燃起了熊熊大火,死神在风中守望了很久,久到大火开始熄灭,露出下面漆黑的房梁时,她才转身离去。

胸中这股可怕的空洞到底是什么呢,死神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世界上连一个知道“埃芮汀丝”这个名字的人也没有了。死神终于厌倦了这种生活。

这一天,死神抽出了胸前的六根肋骨,制成神器投入人间。

接着她回到了城堡地底的一间密室,打开了一个被层层魔文守护起来的金色小箱。

这个被世界上最强大魔文保护起来的金色小箱子里只有一枚蓝目菊的琥珀吊坠。

吊坠原本的丝线早已随着时间风化了,死神就用自己的发丝做了一根丝线,将吊坠戴在了脖子上。

带着胸中日夜啃噬着她的空虚和哀痛,死神头也不回地投入了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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