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浑汗暴死,宰相撒菲·倒刺又在政变中身亡,伊儿汗国的中枢顿时混乱不已。

混乱的中枢,必然导致汗位的传承再度晦暗不明。

为了帖必利斯城中的那个宝座,阿鲁浑汗的弟弟乞合都、拜都和他的儿子合赞形成三大阵营,再次掀起血风腥雨的斗争。

以能力来说,乞合都、拜都二人都是庸懦无能,沉溺酒色之徒,而合赞在父亲在位时任呼罗珊总督,治军严谨,为政持重,是个非常有能力的王子。

有能力本是好事,但在争位上反而成了弊端。那些发动政变的将军们所希望的,并不是一个有所作为的明君,而是希望一个能让他们随心所欲胡作非为得庸主。他们都“畏合赞之性严,亦不欲奉之为主。”。

合赞首先被淘汰出局,剩下便是乞合都和拜都了,而从实力的强弱来看,拜都势单力弱,乞合都是小亚细亚的总督,相对实力更强。

于是,乞合都便在这种荒唐的竞争下,以他的无能和昏聩获胜,成为伊儿汗国第五任“伊儿汗”。

这样获胜,属于意外之喜,乞合都汗依俗在宫廷宴乐一月,大发赏赐,以至于宫中府库“至是因赏赉为之磬。前此诸汗所保存之珍宝,概为乞合都分赐诸可敦妃主。”。

宴饮之后,乞合都汗便开始了骄奢淫逸的统治。他将一切政务都委托给宰相宰相撒都只罕,自己只顾着寻欢作乐,四处搜寻美女充填后宫,甚至强暴大臣的妻女,以至于贵妇人们噤若寒蝉,都不敢靠近宫殿。

而撒都只罕作为宰相,大权独揽,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培植私党。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

这对君臣各取所需,都很快乐。但这时的伊儿汗国,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从旭烈兀建立伊儿汗国开始,所奉行的财政政策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那便是“竭泽而渔”。

在土地税上,租额为收成的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二不等。同时,对游牧民征收的每年每种牲畜征收的百分之一税,也被扩大到伊朗和阿塞拜疆定居的农民和市民之中,变为人头税。以往阿拔斯王朝规定的仅非穆斯林缴纳人头税,而伊儿汗国在伊朗和伊拉克所有男丁中一律征收人头税。

正税已经如此苛刻,其他赋税也多如牛毛,如非常税、军需税、供养驿使税、官吏开支税以及果园税等等,大大小小竟有45个赋税名称。

除税率高、税目多之外,更重要的是,伊儿汗国的税制不稳定。经常一年内几次强征同一赋税或者提前预征几年的赋税。

再加上伊儿汗国实行原始的“扑买”制即包税制,它的实行使包税者肆意课敛、巧立名目、专横跋扈。很多税收没等到到达国库,便先进入了包税者的腰包。

阿八哈汗、帖古迭儿汗时内外战争频仍,需要大笔军费,自然不能改变这种制度。阿鲁浑汗时,任用宰相撒菲·倒刺,对此财政制度进行了相当整顿,但撒菲·倒刺并不能真正改变这种境况,只能使之缓解一下而已,随着他的被杀,一切都回到了原样。

到了乞合都汗,登基时的滥赏已经把国库掏空,他自己又挥霍无度,当时国家收入每年为一千六百万第纳尔,日常开销需要七百万,剩下的全部归他使用仍然不够。国家只能靠举债度日,宰相撒都只罕一上任,便借债五百万以度过危机,到后来,已经到了不借债连可汗日常饭食都不能保证的地步。

财政即将崩溃,外患又接踵而至。马木留克王朝苏丹阿失剌甫于1291年攻克十字军在西亚的最后一个据点,将叙利亚的西欧人完全驱逐出境,并引兵进攻蒙古军在亚美尼亚据守的哈剌特罗堡,驻守在这里的蒙古军全部战死。

与此同时,察合台汗国也攻入呼罗珊地区,伊儿汗国军只能驻守城池,听任敌人在乡间烧杀抢掠。

面对如此局面,必须缓解财政危机,才能整军备战,御敌于外。宰相撒都只罕想出了一条妙计:效法元朝,发行纸币——也就是“钞”。

这个想法告知了乞合都汗,这位可汗也拿不准是否可行。便向此时留驻伊儿汗国的元朝丞相孛罗咨询,孛罗如实相告,说“钞”就是盖着皇帝大印的纸,可以用来做货币使用,而将金银收归国库作为“钞本”,只要钞本保持不动,“钞”就相当坚挺,和金银一样。

乞合都汗和撒都只罕并没听懂“钞”的运作流程,但听说可以拿纸当钱用,又可以把大量金银收归国库,便大喜过望,决定发行纸币。

1294年7月23日,乞合都汗宣布诏令,印造纸钞。9月12日在帖必利斯城发行纸钞,同时颁布诏令:凡拒绝纸钞者立即处死。

伊朗的人们本就习惯了用银币,从来没见过“钞”,但因为害怕被处死只好接受。

发行纸币,本应以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为前提。乞合都汗因财政枯竭,强制推行纸币,只是为了聚敛金银。这种饮鸩止渴的财政新法,纯属超经济强制的财经掠夺。因而新币甫行,国内市场即现乱局:纸币泛滥、通货膨胀、商业萧条、物价飞涨、市民骚动。

市场上,人们拿着纸币,什么也买不到。为了生存,暗地里仍用银币购物,但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处死,市场贸易又退回到原始的物物交换状态。为了逃避使用纸币,首都帖必利斯的居民大量逃亡,城市几乎荒废。

看到这种情况,乞合都汗无奈,只好停止了发行纸币,新钞法仅仅施行两个月便以失败而告终。

经过这场闹剧,乞合都汗的声望更下一层楼,原本支持他的将军们也希望这位庸君早日下台了。

1295年4月21日,乞合都汗在木甘草原“巡幸”时,被将领脱合察儿所杀,在位不到4年。他的弟弟拜都在部分将领的拥戴下于同月即位。

拜都汗只是一个傀儡,根本稳定不了哥哥留下的乱局,伊儿汗国更加衰乱。

在乞合都汗胡作非为而拜都汗无所作为的时候,他们的侄子,阿鲁浑汗之子合赞一直在积蓄力量,并着手镇压河中地区行政长官阿儿浑之子捏兀鲁思的叛乱。

当乞合都汗被杀拜都汗继位的动乱时刻,合赞已经平定了捏兀鲁思之乱。捏兀鲁思甘心为他服务,帮他夺取汗位。呼罗珊、河中、小亚细亚等地都已经为合赞所控制,作为阿鲁浑汗之子,他已经没有理由再让汗国的动乱和衰落继续下去而坐视不管。

拜都汗的宝座还没有坐热,合赞便兵进伊拉克和阿塞拜疆,10月攻克帖必利斯城,拜都汗在逃亡路上被杀,只做了不到6个月可汗。

踏着叔叔的尸体,合赞成为伊儿汗国第七任“伊儿汗”。这样的景象,伊儿汗国的臣民早就习以为常。他们并不在乎可汗是如何登基的,他们只关心,新可汗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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